“妈妈,今天的鱼好像有些土腥气诶。”今天回家来,钱雾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头,父母的脸色都不是太好,便有心想找些话题来聊。她这人对危险有十分直观的感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会儿便有些没话找话说的感觉。
可惜的是正撞人枪口上了……
“人家苦的地方连饭都没得吃,给你们吃鱼了还这么不懂事!”王小慧的声音很不高兴。
钱雾:“……”这是在说我吗?看看钱海川,沉着脸;看钱步华,这人……怎么一直翻白眼?还一直眨?
“饭不好好吃在搞点什么东西?”王小慧“pia”一声放下了筷子,伸手就要去拧儿子的耳朵,钱步华大惊,可是在钱家,父母的权威极大,他此时就算是意识到自己将要被当出气筒了,也还是心惊胆战地等着接下来会有的疼痛,没有躲避。只不过在遭受残忍的虐待之前,钱海川就皱着眉头阻止了妻子:“有什么事情吃晚饭再说!”
S市农村这儿有个说法,吃饭的时候不打孩子。钱步华这才算是逃过一劫,却是再不敢看她姐了,闹得钱雾有些郁闷,她觉得弟弟被骂好像是她害的,可是自己哪里惹得母亲不快了吗?要这样子的指桑骂槐?
接下来谁都不说话了,只是埋头吃饭,一顿饭吃的极度诡异,钱雾首次觉得美食也有些没滋没味了起来。饭后,王小慧直接放下了碗坐着不动,钱雾虽不知她为何生气,但还是很乖绝地收拾了碗筷进厨房。忙完了出来,果不其然,三堂会审……哦不,应该是二堂会审,其中钱步华不算,他顶多算是个旁听的。
“小雾,来,你过来!”王小慧尽量将自己说出口的话语能平和一些,但是钱雾知道——正戏开始了!就算钱雾跟原主比起来,跟母亲的隔阂要少不少,但是这样子还是有些让人心里没底好么?
也不让她坐,钱雾就只能傻乎乎地站那儿,两只手交握在了小腹前,左手下意识地开始扣右手,就听王小慧问:“你跟妈妈说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嗯?”
还是尽量平和的声音,但是王小慧这人强硬惯了,更何况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就显得有几分僵硬的不自然。
钱雾却有些为难了,她能告诉她说“我在想还有几天我能够吸纳灵气,在想师父什么时候能找到我然后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地球,还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存够钱了去一趟埃及”吗?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见女儿还是木头人似的无动于衷,王小慧累积在心间好些天的怒火以及对女儿前些年的种种不懂事的不满通通涌了上来,食指直直地戳上她的脑门儿:“又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啊,这小孩儿越大越不听话!养你到这么大,培养你读到高中就是让你来气我的?我养一条狗它还会朝我摇摇尾巴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你说!”
钱海川有些头疼地拉住了妻子:“你这是干什么啊?”有对钱雾说,“你妈好好问你话不理不睬,是一定要动手加工了才知道怕是不是?”
哦,这下子她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林泽斌!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钱雾知道自己不能够反抗,默默地垂着脑袋,因为知道他们并没有坏心的,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便也没有十分的伤心。只是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很诡异的话题:“加工?根据她背过的语文词典中的一本里头有明确的解释:按照一定的组织程序或者规律对转变物质进行合目的改造过程叫做加工。他们要怎么加工她?!”
王小慧气不过地掉了两滴眼泪,又很快地侧过脸去抹掉,恨恨道:“她哪里知道我们为她求人托关系花了多少的心血,她一点都不知道珍惜的!”说罢再不看他。
钱海川见妻子跟女儿怄气,只能自己上了,不过他话不多,也说不来自己为她付出了多少的血汗等等,只是将自己的要求直接告诉她:“不许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高考考不好到时候不要回来见我跟你妈。”
钱雾抬眼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要干嘛。而且我喜欢占卜……”
钱海川差点儿被她给气的背过气去,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知道些什么,就在那儿瞎搞!吃这碗饭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数身体或命理都有残缺,或是无妻无儿无女,或是身残眼瞎,要么就是年纪轻轻就夭亡。她到底知不知道!到底要他们操多少心才肯满意!手高扬起就欲挥下去,只是最终的理智还是让他止住了动作,半年前女儿被妻子打骂之后赌气跑出去,结果却出了车祸还差点儿去掉一条命的事情在提醒着他,孩子大了,还是要跟她讲道理,一味的暴力阻止是会适得其反的。
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收回了手,又叹口气:“好了,你先上楼去吧。”
翌日,晚上九点左右。
原本已经在房间里准备睡觉的钱雾被王小慧叫下了楼,还强制性地让并不怎么热的她在毛线衫外又套上一件臃肿的羽绒服,钱海川已经等在了楼下,同样穿的挺厚,看样子是要出门,还是带她出门,不过却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专门挑在这么一个时间段……钱步华在家留守。
S市属于国际化大都市,它下属的农村其实一定意义上也不算是真正的农村了,现在的农民们都没了土地,就是执一本农民的户口本罢了,而且据说钱雾所在的村子几年内会有拆迁,到时候得了拆迁款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起来。
不过也正因此,村子里不学无术的人也愈发地多了,自己不干活儿,总想着从别人那儿不劳而获,钱海川算是能吃苦的,跟那些没有工作却借钱买小车的那些人比起来好的海了去了,就是家中两个孩子,负担重,没什么余钱。但是就是这样,一到过年总是有这样那样平时根本就不往来的人过来家里头借钱,说得很好听,就调个头,过两天准还,其实都是有借无还的。所以现在这个时间段,只要是在家,钱家的灯总是早早地就灭掉,免得那些人进门,到时候借了自己心痛,不接又得罪人,难办得很。
就像是现在,出个门儿害怕路上会碰到个借口寒暄然后把话题引到没钱过年上头去的人,所以就挑在了这种时候……钱雾有些无语,让她说一个个的全都打出去算了,自己家自己还做不得主了?
言归正传,钱雾跟在父母亲的后头,沿着家门口的小路一直走,经过一大片的茶叶地后又往右拐,那里有一排的两层楼房,他们在最后一家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户人家的铁门没有关,所以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这户人家的大厅门上挂着一幅正方形三合板为底的八卦图,上面悬着一面八卦镜,木门已经有些掉漆了,此时正半阖着,能看到里头的白炽灯映出的晕黄色光亮,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是海川来了?”
钱海川“哎”了一声,推门进去,大门开进去正对着的八仙桌前面坐着一个杵着拐杖慈眉善目的老头儿,此老头儿眉发皆白,看样子应该有耄耋之年了,却是身形健壮,红光满面,精神气也是十足,看起来身体似乎比钱海川还要好一些的样子,钱雾不由得暗暗打量。他边上坐着的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太太,见到他们来了也是十分开心,听钱海川跟王小慧称呼他们为“伯父”跟“伯母”,还让钱雾开口叫“爷爷”、“奶奶”。
“阿伯,先给小雾看一看吧?不知道下一年的运道好不好。”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说“可以”,然后老太太就取出了龟壳,一枚铜钱,分别摆在了老者的面前,钱海川则是将钱雾的生辰八字报出,老者点头,最终念叨着不知道什么古怪东西……
钱雾默默地看着,她知道这是在起卦,跟她所知所学略有不同,但是却是古法。
龟壳落在了桌上,老者伸手将之至于掌心一手在其上龟裂之处拂过,嘴里嘀咕声没停,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只是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良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终于偏头像钱雾看来……他的眼睛不能用,但是钱雾却觉得他是在看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凡人触及天道本就是逆天之事,再由他道出了天机,便会遭到反噬,身体、福分运道皆会有所减损,这老者的肉眼不能视人,那边是开了天眼了,不能看见人,但是能看见神、鬼、仙、魔、灵、魂等等一切不能全然称之为人的东西,她钱雾算是修仙之人,虽用了凡人之躯,暂时可以遮掩一二,但是现如今却是被识破了。
她的手心有些微微的汗湿,心想着若是真的被他道破,那自己强行聚集灵力将之灭口的话会怎样。只不过老者并没有这个意思,只见他幽幽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仙家缘分。”然后对钱海川夫妇道,“不用担心,是上上等的运势。”
钱海川跟王小慧闻言俱是大喜,又问:“那高考怎么样,能考好吗?”
老者摇头笑道:“这个要问她自己。”
如此钱海川便不再问了,改算他跟王小慧以及钱步华的。算这个东西费脑子,老者虽然靠这个吃饭,但是卜卦的时候并不多,愿意每年为钱海川一家四口各卜一卦实在也是缘分。
回家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午夜十二点了,钱海川还在跟王小慧议论着这个问题,老者方才说钱家接下来的一年里除了钱海川之外其他人都非常顺利,钱海川则是会有财务上的损失,若要避免的话则每月的初一至初三睡前将鞋底朝天放置。
钱雾也在想这些破解之法,觉得颇为神奇,虽然与她所知的占卜有一些不同,但是殊途同归。一边佩服他占卜的正确性,一边又为其因为窥得天机而导致的残疾而叹气,做凡人总是有诸多的无奈,她不由得再次庆幸起自己的运气,好在她不是凡人,不会因为这区区小事而遭到反噬。
钱海川完全不知道她是在做何想法,原本每年年前去卜卦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带孩子的,今次却带了女儿,一方面是让她看看真正的相学大师是怎样的不是她瞎搞搞就能成的,一方面又是为了给她一个警醒,这行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做瞎子你愿不愿意?以后跟那爷爷似的,永远没有儿女你愿不愿意!
头一次做这种有点儿转折性的素质教育,钱海川的业务还不熟练,并不知道女儿心中的想法,这会儿就来了句总结:“以后不要东想西想了,好好学习我跟你妈妈最高兴,给我们争口气!”见她点了头,索性便给她又画了个框框,“你以后要么当老师,要么读军校或者是医生,其他算命的啊佛学院啊什么的,你要是敢想我把你腿打断了扔出去!知不知道?”
钱雾这下有些恍然今晚一行的目的了,无奈地点了点头,心中哀嚎,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她没有反驳钱海川的话,其实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于父母来说是如何的难以接受,她觉得还是顺着一些吧,何必要闹得不愉快呢,这一生本就是她欠他们的。而且他们也是为了她好,太过异类,这个世界是容不下的。
别的行业也是能够赚钱的,唉,技多不压身嘛,乐天派的钱雾还是很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