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这件事在电话里告诉给了菜菜。
菜菜知道后,挪揄道:“宁真你个小禽兽,居然连未婚男青年都祸害。”
挪揄完后,她收起说笑的声口,转而问道:“那你是真的打算放弃那小白脸医生了?就不觉得可惜?”
我叹息:“不放弃又怎么办呢?我也不算年轻了,和顾容易在一起,有太多可以预见的困难与挫折,现在的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克服。孽恋情深什么的只适合年轻人,我们还是守着自己的细水流长过日子好了。”
“我说宁真,当初你和于远在一起时,怎么没想这么多呢?”菜菜提醒:“他也没孩子,你要和他真成了,不也一样要面对再生一个的问题吗?”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和于远在一起时我并没有想到未来。
于远那样一个接近完美的男人,在我落入人生低谷时出现,满足了我被拯救的梦想。所以那个时候我沉浸在这样的梦想里,潜意识里也并没有想过现实的问题。
当然,最后于远这个梦想终究坠落成惨烈的现实。
而如今的我,经过于远那件事,已经彻底抛却了幻想,脚踏实地依靠自己。所以在感情问题上,我也想得更加现实,更加长远。
我将这些心里话全告诉给了菜菜,菜菜静默了一瞬,接着道:“其实宁真,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你了。一方面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个适合的人安顿下来,所以觉得拒绝小白脸医生也是正确的;但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你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地去爱,所以又觉得拒绝小白脸医生的行为又不对。”
菜菜的犹豫也是我的犹豫。
其实,谁又不想随心所欲爱自己所爱呢?只是爱也需要勇气与精力。
这两样都是现在的我所缺乏的。
我这个人在男女问题上过于狷介,所以从不会与过往的恋人或者暧昧者继续做朋友。而与顾容易既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自然也不能再继续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交往下去。
我原本以为顾容易也是这样的想法,然而隔天晚饭时,他却照旧来到了我家蹭饭。
上门是客,我不好拒绝,只能默默去厨房做饭,留小猴子与顾容易在客厅玩。洗菜时依稀听见他们俩在那嘀嘀咕咕的,声音太小,竖起耳朵也听不见,只能作罢。
我一个失婚带孩大龄女青年昨晚刚拒绝了一前途光明英俊有为男青年,而隔天又继续与这前途光明英俊有为男青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怪。
为了不让事情继续变得复杂,我决定从此带着小猴子跑去父母家吃饭。
我给顾容易发了短信,非常道貌岸然兼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最近忙着画稿,时间很紧,便决定带着小猴子去父母家吃饭,暂时不会在家做饭了。
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他老人家以后都别来了,咱们有缘再见无缘就拜拜吧。
顾容易很绅士,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但就算工作再忙也注意身体。”
我在父母家挨到晚上九点才回去,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顾容易家书房散出柔白的灯光,将夜色衬得更为宁静。
那宁静是很吸引人的,可惜不是我的。
回家时,我边给小猴子洗澡,边想着从今以后估计着和顾容易就这样断了。怎么一想,心头半是释然半是失落。
我原本以为今后见顾容易的机会是少之又少,但人算不如天算,在我刚给小猴子洗完澡没多久后,我便又与顾容易相见了。
事情是小猴子引起的——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捂住肚子叫疼,我本来想送她去医院,可她非吵着要顾叔叔。
我只能抱着她硬着头皮敲开了顾容易家的大门,顾容易倒是大人有大量,没跟我计较小情小爱,立马将小猴子抱去检查。
我原本害怕是什么急性肠炎之类的,谁知顾容易却诊断出了个让我哭笑不得的结果——小猴子是吃多了。
小猴子快三岁了,在我这个做妈妈的看来自然是什么都好,但缺点就是太能吃。
基本上我带她去医院,百分之八十的病症就是吃太多,不消化。别人家孩子吃饭时家长追在屁股后面使劲喂,我家小猴子是在吃饭时挺着个圆鼓鼓的小胀肚子追在我屁股后面要求我再给她加饭。
顾容易拿了颗丸子说是帮助消化的,喂小猴子服下,接着又给小猴子按摩穴位。
小猴子跟个袋鼠宝宝似地赖在顾容易怀里,看上去享受得很。
屋内的灯光柔和如纱,我和顾容易坐在柔软沙发上,小猴子躺在顾容易怀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节目。
这是一副安逸温馨的画面,直接触动了我尘封已久的心弦。
我毕生追求的,也不过是这样一副家庭场景罢了——下班之后,夫妻俩陪着孩子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是大多数女人所渴望的天长地久,岁月荏苒。
用再辉煌的事业再充足的金钱,我都不愿换。
然而实际上,和美圆满的家庭却比金钱与事业更难以得到。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这个愿望太难实现。
我忽然有些感慨,如果最开始我遇见的便是顾容易,那该有多好。
然而时光不可追,我们永远也改变不了世事。
正在思绪拂动之际,我恍惚听见了顾容易的声音——“宁真。”
“嗯?”我茫然转头,望着顾容易,等待着他的话。
他也转过头来望着我,眉目如同远山,飘渺苍茫。他望了我好一会,缓慢展开笑颜:“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我们之间,似乎又罩上了浓重的暧昧。
此时,小猴子已经歪在他怀里睡着了,我便轻声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太晚了,我先带她回去睡觉。”
我从顾容易怀里轻柔而坚定地抱过小猴子,这样近距离接触,不可避免地与他有了身体接触。他的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他的皮肤光滑而温暖,他的身姿挺拔而稳重。
他叫住了我:“宁真,我这个人在你心中始终是不可靠的吧,所以你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听来清亮柔润,却掺杂着淡淡的挫败。
我心头一震。
是的,顾容易很聪慧,他看似难搞,但却能轻易看透世事与人心。
我所设想的与顾容易在一起后会产生的感情生活种种困难险阻的前提,便是顾容易的不作为。
我确确实实是将顾容易想到最坏的程度,我猜想他会在与我感情变淡发生争执时觉得自己在婚姻上受到委屈,我猜想他必定会在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之后对小猴子的爱不再像原来那样单纯。
其实这也并不是坏,只是人之常情。
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不相信人性。
在感情中我受过重伤,明白一个男人在爱你时可以将你如珠似宝珍惜,在不爱你时便可以弃如敝履丢弃。
我不敢敞开心扉完全信任任何一个男人。
我知道这样做便无法在感情中尽兴,但这已经成为我自身情感的保护机制。
我垂眸望着小猴子甜甜熟睡的包子脸,声音有些涩:“顾容易,并不是你不好。只是……如果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可是宁真,如果早点遇见你,我可能不会爱上你。”顾容易的话如影随形:“你知道吗?我爱的就是现在的宁真,是经历了过去那些事坚强撑到现在的宁真。”
晚上,我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便是顾容易的卧室。
我以为早些遇见,我们便能无所畏惧地相爱,但顾容易的话却让我陷入沉思。
是的,之前的宁真与现在的宁真并不相同,之前的顾容易也与现在的顾容易不同。我们都是经历过感情的挫折与人世的复杂,才成长为现在的我们。
当时的顾容易年轻而热爱自由,当时的宁真软弱而喜欢依赖,这样两个人的相遇,更大的可能是擦肩而过。
顾容易说,他爱的就是现在的我,是经历了失婚打击之后仍旧坚强存活的我。
这样的话,像是温泉水,浸得我一颗心暖融融的。
很多事情,顾容易没有问,我也没有说,但他就是知道。
这样的默契令我感动欣慰。
可是感动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黑夜中,我发出了浓厚的叹息。
隔天早上,因为顾及小猴子消化不良的肠胃,我便给她熬了清粥做早餐。小猴子是个无肉不欢无油不欢的重口味,一见清粥小菜顿时瘪嘴,闹着说要吃煎鸡蛋。
我皱眉:“你忘记昨晚上肚子疼了吗?”
小猴子眨巴着泪眼,道:“我不疼,顾叔叔给糖吃我才说疼。”
我听这话不对劲,忙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猴子禁不住我逼问,一会就道出实情:原来顾容易与她合谋,让她晚上假扮肚子疼,逼我带着她去找顾容易,顾容易答应事后给她买包旺旺大礼包。
我气得七窍生烟——这小猴子,一包旺旺大礼包就把你亲妈给卖了,没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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