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升晃了晃宿醉的头,头晕嘴苦,已经吐无可吐。
农村娃有个工作太不容易,更何况在大学毕业后直接签约到国企。尽管工作单位在海外,还是在兔子也不稀罕拉屎的南苏丹。
想想多少同学还在为工作而苦逼奋战?所以齐升相当知足。当初选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石油小语种专业,没想到羊圈真的钻出个大骆驼。
按照同寝诗人老四的话说,命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齐升这个牲口,壮的像头驴,注定将来要去祸害社会。
昨天欢送的局子一直到后半夜,小伙伴们都喝大了,最后忘了为什么喝酒,只是轰然举杯,勾肩搭背,胡言乱语,一直喝到头脑一片空白。
平时老实巴交的老三东子又喝哭了,借着酒疯痛斥前女友的忘恩负义。
死党小魏,瘦弱的胳膊拼命搂着齐升的脖子,阵阵口臭喷到了齐升耳朵里。
“牲口,你就告诉俺一个人,到底花了多少,5万还是10万?”
齐升办工作真的一分钱没花,麻麻的,怎么就是没人信。
老大汪哥长的黑胖,一身体毛,口拙性懦,饥渴的厉害,人很实在,喝了这么多,也没忘桌子底下偷偷塞了一大包安全套过来。
“老六,非洲妞好,艾滋也凶啊,听哥话,千万注意身子骨。明天要飞了,哥给你带点国货。”
尼玛,老汪老家在山区,耳语说话就像打雷。旁边好几个女同学已经在偷笑,这脸丢大发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什么时候回来的、谁送回来的?齐升一片空白通通忘记了。只有早起的头痛欲裂和吐无可吐记忆深刻。
先前经过手续复杂的反恐培训、生存训练、风俗教化以及爱国教育,终于到了今天出发的日子,同行开赴苏丹的同事早就在总台集合,幸亏齐升一直坚持锻炼,身体恢复快,酒醒的早,否则差点误了班机。
“小齐,我们换换地方,你进里面坐啊?”一个和蔼的声音打断了齐升在飞机上的回忆。
同行的老周,石油勘探高级工程师,也是一行赴苏丹换班人员年龄最大的老同志,大家叫他周工,和齐升商量道。
周工比较胖,波音飞机的经济舱空间有限,勉强挤A座里实在有点困难,c座挨近过道,相对有点空间,没事还可以欣赏空姐们靓丽身影和芬芳体香。
“好啊”齐升不是个计较的人,帮助别人的感觉很快乐。
中间坐着一位中年僧人,红光门面,一脸和善,杏黄的袍子、油亮的头顶和颈前黑亮的珠子交相辉映。
齐升抱歉地朝他微笑,他报以微笑,片刻老周肥大的身躯挤了过来。
飞机还没有起飞,陆续上机的旅客显得有些凌乱。起飞前无所事事,中间隔着和尚,齐升和老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最后和尚也加入了进来,气氛倒也融洽。
和尚口音怪异,好像云贵人士,来自什么坨寺,没听清,齐升也没好意思追问,好像是苏丹有个酋长的华裔老婆有请做法事。
齐升的父母早逝,靠着农村的爷爷奶奶和自己勤工俭学,读完大学,爷爷前年去世,奶奶和老叔生活。
齐升还没成家,女朋友谈了几个全吹,齐升不是什么二代,也没有爹叫李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所以也说不出更多的话题。
倒是老周和和尚聊的热火朝天,大小乘、般若波罗蜜、六身六识等等,聊的十分开心,飞机起飞也浑然不觉。
老周还有两年就要内退了,常年在石油企业工作,老伴身体不好,女儿又刚刚通过了美国签证需要一大笔钱来读书,家庭压力大,老周平时话语不多,但是为人义气,尤其对齐升这样的农村娃很是关照。看到老周开心,齐升也为他高兴。
透过飞机的舷窗向外观看,天气阴沉,地面的雾霾仿佛
升到万米高空,爬升后的飞机飞行在灰蒙蒙的云雾里,人们心上仿佛也蒙了一层淡淡的雾霾。
齐升的座位紧邻应急舱门,看到上面的红色标志和突出的把手,让人有股忍不住搬动把手的冲动。
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看到严禁停车的标志,忍不住有泊车的冲动;看到有严厉禁止的字眼,忍不住想要尝试……
学心理学的宿舍老二说这是一种******冲动,常见于控制力较差的青年学生和平时工作太压抑的社会底层,也包括寻求刺激的文体明星。
齐升意志和毅力那是没个说,上学时就是标枪记录保持者,但是控制力差倒是真的,齐升拍了拍随身包里的几打安全套,会心地发出荡漾的微笑。还是老大懂我啊,知道兄弟缺什么。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饮料?”
游离的思绪被一声甜甜的问候打断了,鼻端一阵幽香,映入眼前的是一张精致的笑脸和一双好看的眼睛,茁壮挺拔的前胸上面挂着一枚胸牌,上面写着:萧甜甜。名如其人啊。
齐升不舍地扭开盯着空姐前胸的视线。
“一杯咖啡,谢谢”。
放下了前面的小桌板,为了节省空间,齐升把一直随身背着的小皮包转到了身体侧面。
老周和尚可能聊的有些口干,分别停止交谈,要了饮料啜了起来。
飞机外云层翻卷,黑云弥漫,极远处有零星的闪电穿过。幸好有舱内花蝴蝶般穿行的漂亮空姐在忙碌,转移了很多人担忧的视线。
齐升参加工作的时间不长,外出乘机的机会很少,更何况是坐长途国际航班。所以关注窗外的时间比较长。
“小齐啊,到达的时间还长着呢,要是累了就眯一会,多睡几觉也就到了”老周可能看到了齐升望向窗外满眼担忧的神色,笑眯眯地安慰齐升道。
飞机起飞良久,算一算,饭也吃了两轮,水喝了无数。乘客坐久了腰酸背痛,开始活动起来。
和尚喝多了水,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到后面洗手间嘘嘘,空余一个杏黄色的布袋在座位上,宽大的背带软软地垂在扶手上。
齐升向老周憨厚地笑了笑,几口喝完了咖啡,感觉肚子有些涨,于是收起了桌板,放开安全带,闭着眼睛假寐起来。心想等和尚回来也去厕所方便方便。
齐升听着好听的音乐开始迷糊,渐渐周公来到,非洲美女、美景、美食环绕四周,眼皮逐渐开始打架。
齐升猛然感觉飞机一顿,然后开始猛烈颠簸起来!
“各位乘客请收好小桌板,系好安全带回到座位坐好,飞起遇到了强烈的气流有些颠簸,期间洗手间暂时停用”空姐甜甜的声音及时响起。
齐升猛然惊醒,第一次坐飞机心里紧张的要命,看到老周镇定的样子,听到空姐及时的安慰,不禁有些羞愧自己的土鳖。仿佛为了验证齐升的担心有多么可笑一样,飞机逐渐平稳下来。
齐升掀开窗户的遮光板,外面的黑云更浓,粗大的闪电隐约可见,看来好久飞机也没有穿出云层。
向下望去,浓黑的云团以眼见的速度翻滚着,纠结着,把下面陆地海洋遮挡的严严实实。按照飞机飞行时间计算,齐升猜应该越过了孟加拉湾,来到了印度洋的上空。
闭眼睡吧。和非洲小妞的约会还没进行完呢。做个好梦!
“搭搭搭,哗啦啦!……”
飞机再次猛烈颠簸,客舱内灯光也突然全灭,周围轰然响起乘客各种尖叫和惊呼。飞机摇晃的越发猛烈,发出了种种嘎吱嘎吱另人牙酸的响动,带动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行李架哗啦啦抖响不停!一些行李冲破了行李锁的束缚,噼噼啪啪掉到乘客头上,情况恐怖之极。
齐升没系安全带,刚才头被磕了一下,再次睁开双眼,看此情景,头脑骇的一片空白,血一下子涌上了面颊,双手紧紧抓住了扶手,头上的疼痛也不再顾及。
期待中甜甜声音没有再次出现,一个有些急迫的男生匆忙响起,我是这次航班的机长,飞起遇到了紧急情况需要处理,但安全无虞,请乘客不要惊慌,听从空乘人员指挥。
话音刚落,机舱内“砰”然大响,借着外面闪电光亮,上方垂下无数氧气面罩,每人头上一个,密密匝匝,好像一片浓密的森林,张牙舞爪露出死亡的牙齿。
乘客喧哗声四起,最镇定的乘客也绝望开始哭叫。
飞机开始无规则的左右上下激烈摇晃,仿佛过山车一样,周围机体发出骇人的断裂声音。
乘客轰然大乱,客舱内秩序乱极,有的高声叫骂,有的哇哇大叫,中间夹杂着女人儿童刺耳尖叫,一副令人心碎绝望的末日景象。
机舱里空气突然稀薄起来,所有人全部张大口喘气,头脑因缺氧变的逐渐昏然。
旁边的老周不再镇定,声嘶力竭地叫着齐升的名字。
“小齐啊,坏了,坏了,飞机要出事!!”
“要死了,我要死了!琪琪啊,妈呀。啊不……”
伴随着老周拉长声音的哭叫,齐升身边的安全门轰地一声大响,裂开了一个半米大的洞,强大的负压形成了一股强劲的吸力。
“蓬”的一声,仿佛在漆黑的夜空中燃放了一朵礼花,飞机瞬间解体。
仿佛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齐升被机身内外巨大的压差瞬间拉到了外面,浑身骨头都要碎掉,行李和杂物噼里啪啦地砸到身上。不到一秒钟,齐升的头发和全身就结了厚厚一片冰霜。
外面空气稀薄,低压令齐升的眼球急剧充血,借着外面银色闪电,隐约看到外面一片漆黑的天空倒垂着一个大大黑色漩涡,齐升血液渗出皮肤,眼睛根本不能睁开,仿佛看不见得大手突然抓住喉咙,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呼吸,黑色的漩涡怪兽巨口一般吞没了芝麻大小的齐升,巨大的拉力扯着他的四肢,齐升眼前一黑,猛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