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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武琼斯打电话问曾辉玲操盘情况,曾辉玲说:“周总,跌停板已经挂上去了,接盘很大,现在已经5%的换手率了!”

周重天:“顶住。再打200万手上去!”

薛军从空中飘下:“飞的感觉真好啊,你们也要飞一飞。不过,飞的时候,总是不踏实啊,落地了才踏实。”

薛军接电话,电话那头:“薛总,刚才打上去的40万手,一下就被吃走了!”

薛军:“那就再给朋友送个双份吧。”

武琼斯接到曾辉玲来电:“出现80万手接单!我们要不要先撤单?然后再打上来,现在全是我们在出货!我们的单子都在前头!再这样出,我们就没子弹啦!”

周重天抢过电话,故意大声说:“有的出,就出么,我们的货还多么!让朋友多吃点,尤其是营养好的东西,放心吧,不要再打电话来啦,要知道我们是在度假。”把电话还给武琼斯之后,他又给周妮挂电话,“周妮,挂100万卖单上去,多吃点,有好处。”

薛军的电话又响,电话那头:“薛总,这次好像不对头啊!现在封在跌停上的卖单已经有600多万手啦!”

薛军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急了:“薛总,我们再、再买,就没有资金啦!”

薛军犹豫了一下:“你们休息吧!也不能多吃,多吃了发胖!”他转身对周重天和武琼斯说,“周总、武总,两位仁兄果然厉害啊!你们是有备而来啊,半个小时打上来700多万手,果然是实力雄厚啊!”薛军怎么也想不透,眼前几个家伙,怎么有他公司700多万手股票,他们难道已经吸足了筹码?如果我不答应就要给我好看?

吴单:“小意思,这只是给薛总送个见面礼,也不知道薛总刚才有没有收好!”

薛军大笑:“蒋总见笑,你这个礼我可不敢多吃哦,多吃了要发涨!”

吴单:“那我们明天就再涨一把!”

武琼斯握住薛军的手:“薛总!跟我们干吧。”

鹰鸿股份的事儿差不多定了,大家可以出来放风,崔钧毅什么地方也不想去,想到张梅,一阵悲伤蔓延开来,他的心都要碎了。

邢小丽开了车,带崔钧毅到江苏饭店,吃扬州菜,上海吃扬州菜,两个地方比较好,一个是延安饭店,一个就是江苏饭店,很正宗。“小弟,特地带你吃你的家乡菜,让你放松一下!”

她给崔钧毅要了扬州的三白酒,崔钧毅一个人喝得孤单,就说:“邢姐,你也喝吧。”邢小丽也不推辞,和他对饮起来,两人并不说什么话,只是一杯一杯的喝,一会儿,一瓶三白就要见底了,崔钧毅对扬州狮子头、干丝是喜欢的,但是,胃口不好,没吃什么菜,酒就喝得快了些,邢小丽问:“小弟,还要吃什么吗?”崔钧毅脸红红的:“我要吃邢姐!”

“你邢姐老欢喜你的,你就拿邢姐打趣?”邢小丽结了帐,要了茶,给崔钧毅一杯,看崔钧毅喝了,拉了他起来,挽着他的手,“你啊,那里会真的对邢姐好,邢姐对你好倒是真的,你说不定哪天就去找你的周妮妹妹去了。”

因为喝了酒,邢小丽索性把车放在饭店,在门口招了一辆的士,她把崔钧毅塞进去,等到自己再进去的时候,崔钧毅已经躺在座位上睡觉了,她只好让崔钧毅的头枕在她腿上,一路,她就抱着崔钧毅,看着腿上的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内心止不住地涌出一种爱意来。她摸着崔钧毅的耳垂,这个男人的耳垂那么大,将来是有福气的。可是谁能享受他的福气呢?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当年还没分清青红皂白,就嫁了,然后又离婚,现在一个人孤身在上海闯荡,到底是为什么?

车子到家,他们正要下车,崔钧毅的手机响了,是周妮,真是说周妮周妮就到,邢小丽心里纳闷起来,自己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好?预感那么准,好像很久没有过了!难道他喜欢和了解崔钧毅超过了周重天?不会。崔钧毅太小了,不合适她。

周妮给崔钧毅电话,问张梅的事儿。崔钧毅说了,周妮就在电话里责备崔钧毅,崔钧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邢小丽看着崔钧毅接电话,心里乱起来,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男人,她拿了裕袍,让崔钧毅去洗澡,冲了一杯牛奶,让崔钧毅醒醒酒,这些都是她亲自做的,她不要保姆做,她觉得为崔钧毅做这些,心里是快活的,好像时间会在自己手里停顿一样。但是,她尽量做得轻松,不露感情。

她拿不准怎么安慰这个忧郁的男孩,大多数男人,伤心的时候,洗个澡,做个爱,会好受些,这个男人呢?他要做爱吗?出于友谊,出于喜欢,出于关心和一个男人做爱,这在邢小丽并不是没有过,常常她是把做爱当做对男人的施舍,但是,这个忧伤的男人,却并不如此,邢小丽在他面前没有那种施舍的感觉,这样,她就找不到主动的理由了。

武琼斯、周重天策划的鹰鸿股份坐庄案进行得很顺利,不出三个月,他们就完成了建仓。除了贷来的筹码,他们手头已经掌握了鹰鸿股份70%的流通股。可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股市开始大跌。得拉台出货了,但是,没有跟风盘。怎么出?出不了货,相反为了维持股价,却要每天60万、60万地往里砸钱。周重天和武琼斯的子弹差不多打光了。申江、崔钧毅的钱已经全部抽出去支援坐庄,他们现在成了空头经理。关键的问题是,上次,黄平为了救他和卢平,违规贷给他们的两千万眼看着也进去了。

崔钧毅感到分外绝望,他知道,武琼斯的赌性太大,又私心太重,身边还布满了老鼠仓,在鹰鸿股份上,单单那些老鼠仓就分掉了上千万了吧,而且那些硕鼠还在啃,那些天天打差价,赚钱的人,根本没有把武琼斯和黄浦的死活放在心上,周重天呢?这个人有商业头脑,对钱倒是上心,可是心太黑,他不会让身边的任何人善终。崔钧毅不愿意亏了黄平,那会要了他的命的。申江提议,由他去说服华钦水泥的王大贵来一起坐庄,他也拒绝了,王大贵虽不是什么朋友,但是,这人却也是条汉子。

他知道他们的庄是做不成功的,从内心讲,他也希望这个庄不要做成,现在的股价是49块,只要他们开始出货,那些中小股民会大把大把的折本,也许股价那个时候会跌倒9都不到,那些中小股民养家糊口的钱,他怎么忍心去抢?他怎么帮别人做抢钱的强盗呢?所有的资金都被抽走了,申江也抽走了,帮武琼斯操盘去了,他还留恋什么呢?

突然间,他似乎厌倦了证券。

他对武琼斯说,武总,你曾经提拔过我,你是我的恩人,可是,我还是想反对你,我想说的是坐庄不仅害别人,还会害自己,我不想看着你害别人,更不想看着你害自己,所以我来辞职。他掏出车钥匙,交给武琼斯,武琼斯不接,也不说话,他只好把车钥匙放在桌上,他嘘了一口气,终于,他可以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他不欠他们的,当然,他们也不欠他的,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欠,他现在走,可以轻松了。他大踏步地走出来。

武琼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武琼斯叹口气,对曾辉玲说:“这个人是个天才啊。他的嗅觉之灵敏,恐怕我们这里没有人能比!”

曾辉玲问:“为什么?”

武琼斯在沙发上躺下来,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武琼斯说:“知道吗?海湾战争一声炮响,石油期货价格应声下跌,美国、英国、日本、香港股市大幅飙升!在大陆证券界,能有这样的嗅觉的,没有几个,大陆证券界大多数人都认为海湾战争一声炮响,世界经济就会由上升转为下降,股市会出现世界性下跌,可是呢?情况恰恰相反。”

武琼斯翻了个身,扒了过来,让曾辉玲给他捶捶,武琼斯喃喃地说:

“我应该给他一辆车的!我们打过赌,如果,他赢了,我就给他车,输了,他就离开证券界,现在,是他赢了,我应该给他车,可是他却走了!”

曾辉玲:“你不是正好可以省了一辆车?”

“要是可以,我愿意用10辆车换他回头!”

崔钧毅辞了职,在街上给张梅买了一束花,回家,一言不发,进里屋看张梅,张梅正在睡觉,伤了肋骨,还没有全好,他把花插在床头的瓶子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张姨正和几个邻居打牌,看崔钧毅掉着个脸回来,知道他有不开心的事儿了,最近,崔钧毅老是不开心,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为他担心。

邻居看崔钧毅回来问:“小毅怎么啦?以前有说有笑的,现在这么沉闷?连招呼也不打?”

老宋就推了牌:“我们还是不打了吧,我去安慰安慰他去,可不能这样闷着,要出事儿的!”

老宋喊崔钧毅出来,张姨给崔钧毅一听可乐:“小毅,喜欢可乐,我特地给你买的。”

崔钧毅不好驳了张姨的面子,勉强起身说,他辞职了。以后不在黄浦干了,又失业了。

老宋焦急地说,你看你,怎么耍起脾气来了,现在工作难找,你这个工作,这么挣钱,一个月当我三个月,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张姨阻止了他说,老宋,小毅有自己的想法,再说,没有了工作还不让人活?小毅当初来上海不也是没工作吗?小毅,你每次推荐我买股票,我都是挣的,你不上班了,来帮大家炒股,哪里吃不上饭?张姨养你!

老宋就说,你那点本,还够养人?

另外两个邻居,也进来,都说跟着张姨炒股成功,原来张姨的背后有这个小股神,大家都说,要拿钱出来搞一个基金,让崔钧毅代表他们炒股,都安慰崔钧毅,要他不要担心,有个人还说,他儿子在外企做主管,只要需要,他可以推荐崔钧毅去他儿子那里工作。

崔钧毅听了他们的话,心里开朗些。

上海人,其实外冷内热的,表面上看,他们不像北方人那么爱热闹,爱扎堆,爱主动搭扯,但是,骨子里,上海人是最懂得体恤别人,关心别人的,他们都是些热心肠的好人。

正说着,邢小丽来电话了,要崔钧毅回去向武琼斯道歉。

崔钧毅拒绝了。他反倒劝邢小丽不要和他们搞在一起。

接完了邢小丽的电话,他又给黄平打电话,他告诉黄平,现在要拿回贷款,唯一的办法是状告黄浦,通过司法介入,揭开黄浦的老底,最后通过强行平仓,拿回贷款,崔钧毅认为,现在用跌停板平仓,应该可以从鹰鸿股份里拿出5千万,完全可以做到还贷。

黄平答应考虑。

周重天因为鹰鸿股份无法出货,急得头发都白了。薛军本来就不是和他们一路的,看他们这么久没法出货,开始是偷偷出逃,接着是明目张胆,大肆砸盘出货。武琼斯看在眼里,和周重天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没法子治他。

吴单劝周重天以大航集团名义,收购鹰鸿股份法人股,对鹰鸿股份实施控股,这样就彻底搞定薛军了。不仅搞定薛军,还可以利用鹰鸿股份这个壳,将来在二级市场上通过增发、配股等融资。“周总,你用大航的名义这样做,是舍不得的,我知道你把大航看作是你的儿子,现在,你可以有一个过继的儿子,这个儿子只给你干活,不要你养,何乐不为!”

周重天觉得有道理。

吴单通过自己的老乡浙江跆州市副市长葛丰穗做中介,介绍鹰鸿股份法人股股东上海佳丽华集团的总裁汪政给周重天认识,但是,国家明令法人股不能流通,唯一的转让法人股的渠道是法院判决。

汪政说,要拿下鹰鸿股份法人股,唯一办法是周重天先借款给佳丽华集团,然后以佳丽华集团无法偿还借款为由把佳丽华告上法庭,法庭如果判决,佳丽华可以主动要求以手中持有的鹰鸿股份法人股作为借款抵偿,这样股份就名正言顺地转到了大航集团手里。

周重天不知道汪政这个人是否可靠,但是,他还是准备冒险一试,毕竟佳丽华是国资企业,借款给一个国企,应该风险不是很大,再说,佳丽华的经营情况也还不差。然而经过这些环节,到最后拿到股份至少需要半年时间。周重天提出,佳丽华一开始就把鹰鸿股份的股票质压给大航,而且由大航代理这些股票的投票权,佳丽华质压股份的同时,出具一份行使股权委托书。

汪政说,这样做好像没有先例。质压出来的股票,理论上还是属于佳丽华的,股东权益应该由佳丽华保留,实践中是否可以如此炒作,还得申请上级批准。不过,佳丽华可以出具一份模棱两可的授权书,授权书可以写明,在股权质压期间,佳丽华行使股东权益必须和大航集团沟通。周重天勉强答应了,他太急了,他需要这份委托书,只要这份委托书成立。

其实,周重天还是上当了,鹰鸿股份无论如何都是党委控制的,不是由股东控制的,他不可能通过股权控制鹰鸿股份的任何事情,就如同中小股民不可能通过他们是中国上市公司的股东而控制公司一样。

事实上,薛军第二天就知道周重天借款给佳丽华的消息,也知道了股权质压的一切细节。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害怕,相反,他加快了二级市场上的抛售,他已经彻底和武琼斯、周重天脱钩了。

鹰鸿股份二级市场价格一路下滑。

周重天凭借灵敏的嗅觉,感觉到不妙,他只能也准备开路走人了。他找来武琼斯,商量怎么办!武琼斯悲壮地说:跟我干的人,我不会让他吃亏。再说,我毕竟是国企,你先撤吧,我,还能顶一阵,说不定就顶过去了,如果顶不过去,那也是天意啊。

周重天举杯一饮而尽,道:“武兄!周某承让了!”

见过武琼斯,回到家,周重天问邢小丽,她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让武琼斯自愿成为他周某的垫背?

邢小丽不正面回答他,每个人都有他的缺点,武琼斯的缺点是他喜欢当官,他是国企,不怕亏本,亏了还能挣回来,但是,他不能丢掉他的乌纱,没了乌纱,他什么都不是了,再说,他给你垫背,对他本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想,你没有让他白为你垫背吧?

周重天承认,他给武琼斯在瑞士银行存这次坐庄资金的35%。

浦东上南路,辉煌骑马场。武琼斯骑着一匹黑色德国霍士丹马,在场中越马扬鞭。

太阳伞下,美铭投资公司老总于飞戴着太阳眼镜,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武琼斯。

梅捷:“我们武总骑马的姿势真是帅啊。”

于飞:“你们武总每次喊人骑马,恐怕都是有求于人吧。”

张梅惊讶地问:“周总,你真的看得出来?武总有事儿求你?”

于飞,懒洋洋地躺了下来,对梅捷说:“拥有一匹好马,就像拥有一个好女人,除非万不得已,男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知道的。”

武琼斯跳下马,一手牵着马,笑着走过来。于飞迎过去,两人并肩走着,武琼斯:

“周总,人生得意须尽欢啊,好马有如女人……”

于飞哈哈大笑:“刚才我还和梅捷说,好马就像好女人,一个男人有一匹好马,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武总,你找我恐怕是有事儿吧。”

武琼斯也哈哈大笑起来:“女人固然宝贵,但是在另一个字前却是一钱不值!”

于飞止住笑,问:“什么字?”

武琼斯一边把马缰绳交给于飞,一边沉重地答道:“男人‘义’字当先!”

于飞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大声道:“好重的一个‘义’字。多少人为他身陷囹圉,甚至要丢了人头。”说着一声鞭响,周重天飞驰而去。

武琼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马,感觉非常后悔来找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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