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为可人收拾完行礼,带着她离开这栋她居住了十年的板楼。可人将宜园大部门的佣人都解雇了,只剩下李妈和老赵照看宜园。
可心带着可人住进朱家,可人央求可心带她去朱家天台看一看。二十年了,朱家的天台变化很多,绿树成荫、鲜花盛放,这座空中花园,完全找不到当年血案的蛛丝马迹。
可人忆起这是她初次遇到安仲阳的地方,那时候他才十四岁,而她十二岁,在她以为他要杀她时,他却向她伸出手,就因为他这一伸手,改变了两人的命运。可人思绪如潮,脑海里不停浮现这二十年来与安仲阳的种种纠葛,爱与恨、痛与痴,到今天仍记忆犹新。
“在板楼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阳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可人嗅着空气中花的香味,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眼角不知不觉渗出泪水,她怔怔地说,“这种感觉让我很陌生。”
可心望着她,也不知她流的是欢喜还是悲痛的眼泪。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到了今天,她终于能摆脱安仲阳,重获自由。
一个月后,可人将可心唤到她房间,她拿出验孕棒,支支吾吾地说:“可心,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可心看到验孕棒上出现二条线,心头一紧,着急地问:“姐,这是怎么回事?”
可人咬了咬牙关,回答:“这是他的孩子。”
可心叹了口气:“姐,他是不是勉强你了?他也太自私了,明知自己有七年的牢狱之灾,他还对你做这种事,这不是在害你吗?”
可人眼泪簌簌掉下来,她拼命摇头:“可心,你误会他了,他并没有勉强我。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碰我,因为他害怕我性子极端,如果怀孕,又拿孩子来伤害他。可是,我跟他解释清楚了,当年我们儿子的死是意外,不是我照顾不周,是我完全没有能力救回儿子。可心,你知道吗?直到他离开我,我才敢承认我爱他,一直都爱他,爱得深入骨髓。只是以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如今,我庆幸自己找到爱他的方式。”
可心惊讶地问:“姐,你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可人毫不犹豫答道:“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我唯一的骨肉。可心,那晚我们才幡然醒悟,各自荒废了多少青春年华,都用来伤害彼此。所以,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不想等到老得生不出孩子时,再后悔年轻时没有留下一点血脉。”
“姐……”可心握住可人的手,“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会遵从你的决定。你放心吧,孩子生下来后,还有我和朱皓照顾,我们绝对不会委屈了孩子。”
随着天元集团的没落,朱颜集团这面旗帜在这个城市越升越高,珠宝销售王国的称号如雷贯耳。朱皓和可心总算苦尽甘来,在朱宇明三个月大时,他们登记结婚,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轰动了全城,一扫外界关于可心丑陋的传闻。
可心把安仲阳曾为她组建的仲可贸易公司转让出去,然后专门聘请了业界精英管理天元集团,自己大部分时间则留在家里相夫教子。
这个周三是朱皓的生日,可心特地盛装一番,还专门定制了一个蛋糕,亲自去到公司给朱皓庆祝。
前台文员看到可心,笑容可掬地说:“心姐,你来找朱董啊。”
可心问道:“他在公司吧?”
前台文员点头说:“在啊,我打电话告诉他。”
可心制止说:“不用了,我这就进去找他。”可心走向朱皓的办公室,朱皓办公室的门关着。可心也没多想,随手将门打开。在打开门的瞬间,她彻底懵了。可心如何都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只见金家珍踮起脚尖,正吻着朱皓。可心手上的蛋糕拿不稳,整个跌落在地上,摔得满地都是奶油。
朱皓顺着声音看向门口,他目睹了可心眼里的痛苦和绝望,急忙推开金家珍,追了过来。
“可心,你听我解释!”朱皓用力地将她的身子扳过来。
可心咬了咬嘴唇,心里像被冰柱刺穿般又冷又痛,她珠泪涟涟地问:“你还有什么好解释?”
“是没什么好解释!”金家珍傲慢地走了过来,冷嘲热讽地说,“可心,你能做别人的情妇,就不允许你丈夫有情妇吗?”
“金家珍,你给我住口!”朱皓疾言厉色地说,“我和你根本没什么,你别添油加醋,破坏我和可心的幸福。”
“朱皓,如果你问心无愧,就不怕谁来破坏我们的婚姻。”可心擦了擦眼泪,“一直以来,是我把你看得太大方,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疙瘩,认为我和安仲阳之间,正如媒体披露的那样,你觉得我是他的情妇。”
“可心……”朱皓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是没有你想的大方,每当我想起你在他身边呆那么久,我就觉得你们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而且,明知你要置他于死地,他却在法庭上维护你,还把天元集团交给你。可心,他对你愈好,我就愈怀疑、愈嫉妒。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呢?”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可心惨笑着,“朱皓,真难为你,你憋了这么久的心里话,还找了老相好来羞辱我!”
“可心,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金家珍一清二白,我不知道她今天会突然来找我!”朱皓解释着。
“朱皓,男人是不会拒绝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而我在你心里又那么肮脏,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一起生活?”可心咬了咬嘴唇,做了最艰难的决定,“咱们离婚,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儿子!”可心说完话,不愿再逗留下去,直接跑出朱颜大厦。
朱皓追了上去:“可心……可心……”他在她后面呼唤她。心想,可心是疯了吗?她竟然想到要跟他离婚。他们历经艰难险阻,好不容易才成眷属,就因为这点怀疑而分开,这简直是可笑至极。
可心的情绪极为激动,她见人行道亮起绿灯,就横穿过去马路。而在此时,一辆消防车却不用等绿灯,直接开向人行道。
可心听不到消防车叭叭的警鸣声,她心里的痛苦,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当看到消防车的车头离自己不到一米时,她才惊觉太晚了。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可心只感到身体被背后的一个男人抱住,像赛跑在最后冲刺一样,那个男人挑战了极限,抱着她竭力冲了过去。两人一齐摔在地上,可心回过头来,朱皓正压在她身上,他惊魂未定,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但他的眼神坚定刚毅,并不后悔刚才的奋不顾身。
可心突然想起,朱皓在她姐姐面前发的誓,他说,他会用他的生命去爱她。朱皓说到做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冒着生命危险,从消防车前将她救走。这个世界,能为她这样做的只有他。不知不觉间,可心早已热泪盈眶,爱到连生命都可以互相托付,连死亡都迈得过去,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令他们分开?
可人在朱家住了几个月后,便跟可心说,她想回宜园住。
可心劝阻她:“姐,你现在有孕在身,宜园里无亲无故,谁来照顾你呢?”
可人坚持己见:“我只有住在那里,才能安下心。可心,宜园才是我真正的家。而且李妈和老赵还在宜园守着,他们会照顾我!”
可心只好听从可人的话,让她回去宜园住,并在朱家找了信得过的佣人照顾她。十月怀胎,可人诞下一名男婴,这个男婴,长得非常可爱。
可人抱着孩子给可心看,她喜极而泣,激动地对可心说:“可心,一定是我死去的儿子又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和仲阳对他那么好,他舍不得离开我们,所以,他又来做了我们的儿子!”
“姐,这个孩子,就取名天赐。”可心忆起安仲阳说过的话,他说过,如果他还有儿子,一定是天赐的。
时光荏苒,眨眼间七年过去了。宜园里,朱皓左手揽住可心的肩膀,右手牵着儿子,坐上轿车。
“宇明,跟天赐说拜拜,明天再来陪他玩。”可心对儿子说道。
朱宇明挥挥小手:“天赐,姨妈,再见!”他坐上轿车,对朱皓说,“爸,你生日时,我也画一张全家福送给你,好吗?”
朱皓摸了摸他的脑袋,疼爱地说:“为什么要画一张全家福送给我?”
朱宇明回答:“因为我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宜园花园的茶几上,安天赐正用蜡笔在纸上画画。他先画了坐在轮椅上的妈妈,然后,小小年纪的他陷入了沉思,爸爸是什么模样?他又画了想象中的爸爸,而自己则坐在爸爸的臂弯里。
可人坐在草地上织毛衣,她唤儿子说:“天赐,进去帮妈妈拿条围巾出来。”
安天赐将画好的蜡笔画递给可人:“妈,你看一下我画得像不像?”
可人手指微颤,接过儿子的蜡笔画,点点头说:“画得真好!但你都长大了,怎么还要爸爸抱呢?”
安天赐嘟起嘴:“妈,我从没被爸爸抱过,我特想让他抱一下我!就像宇明哥一样,姨丈总是抱着他去树上抓知了。”
可人将安天赐抱入怀里,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天赐乖!”
安天赐从可人怀里出来,蹦蹦跳跳进到屋内拿围巾。
可人继续织着毛衣,这件毛衣是织给安仲阳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寄托着她对他的思念。可人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着儿子的蜡笔画,她心里默默念道:“仲阳,感谢你给了我这个孩子!”
忽然,背后有一条温暖的围巾裹住她的脖子。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伸出一双宽厚的手将她搂住。
可人哽咽着,握着这双厚厚的手掌,脸上绽放出幸福的喜悦。
隔天,可心带着朱宇明来到宜园,却听老赵说,安仲阳回来了,他带着可人和儿子离开了宜园。
“他们去哪里了?”可心焦急地问道,她来晚一步,才让安仲阳将可人母子都带走。
老赵将可人写的信递给可心:“这封信是夫人让我交给你的。”
可心匆忙打开信,信里写道:“可心,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和仲阳、天赐正坐在飞往巴黎的飞机上。我和仲阳决定移民国外,在巴黎定居,且行且珍惜,你别担心我们,我们在巴黎会很好。而天赐也很开心,他终于有了爸爸。可心,我也祝福你和朱皓,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可心眼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既然这是可人的选择,她应该替她开心才对。可心收起信,回头看见朱皓携着儿子向她走了过来。
可心忆起她和朱皓在舞会上跳过的圆舞曲,男士和女士面对面各站一列,然后按照次序交换舞伴,到最后一支曲子时,最初的男人便能遇上最初的女人。可心和朱皓、她姐姐和安仲阳,就像在跳圆舞曲一样,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所幸最终都能找回最初也是一生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