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白蝴蝶躺在客栈里,暗暗心酸。自己到处采花奸杀妇女,到头来却丢掉了一只胳膊,还是一个女子所为。他愤恨不已,老子伤好后,一定找这个女子报仇,先奸后杀,以雪此恨。如今自己已成为废人,待在这里没啥意思,谈不上立功,更别说报仇。他想起了皇后,还是先回到那里躲藏,养好伤后再作打算。
晌午已过,他问来提饭的鲍大:“那个院落攻下来了没有?”鲍大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道:“攻啥啊!又有几个兄弟丢掉了性命,咱们连李泌的面都没见到。那几个保镖真他娘的邪乎,我们这帮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尤其是那个使双枪的小子,武功更是高深莫测,咱们堂主有了退心,想趁早离开这里,回河东去。”
鲍大走后,白蝴蝶越想越怕,自己剩了一条胳膊,万一败了,自己想逃都来不及,还是早走为好。想到这里,他忍着伤痛走出门,翻身上了马,向长安疾驰而去。
他回到长安,趁着夜幕,潜入皇宫后院,去见张皇后。张良娣瞧着他的狼狈相和空荡荡的袖筒,惊得嘴都合不拢。急忙问他道:“我的亲亲,你这是怎么了?”白蝴蝶脸色蜡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了一把脸上的脏汗,有气无力地道:“一言难尽啊!先给小人一杯热茶喝。”
张皇后命人去找李辅国、程元振和鱼朝恩,还有张成祖、张明祖,一并找来。她亲自给白蝴蝶倒了一杯茶说道:“你先歇一会,喝杯茶,等李公公他们来了一起听。”
工夫不大,所找的人都来了。白蝴蝶便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说了一遍。李辅国听得心里暗暗吃惊,他道:“小程子,你的探子不是说就去了两个人吗?怎么现在成了四个?”程元振心里也很着慌,他道:“小宁子信上说,他听得明明白白,就是去了两个人保护李泌,再没有去第三个人,小的也感到纳闷。”
李辅国眼睛阴冷地盯着白蝴蝶。他瞅了一会问道:“你说他们的武功那样厉害,几十个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他们为什么不直奔长安,而要留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宅院里呢?”白蝴蝶喝了口水道:“在下不清楚,也许他们害怕沿途被追杀,才躲在宅院里不敢出来。”
李辅国听罢摇了摇头,在地上来回地踱着步。他寻思,李泌智谋高深,他们坚守那个院落,一定是另有打算。他们不撤离宅院在等什么?他们是在等救兵?黄陵附近没有大唐的驻军,他们在等哪儿的救兵呢?
他突然想起来郭子仪回了华州,郭家庄距黄陵四五百里路程,快马两天就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若果真如此,恐怕河东“血刀会”已经全军覆灭了。他立时惊醒过来,惊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何去何从,要立即作出决断。他对白蝴蝶道:“白壮士,你辛苦了,又有重伤在身,先去休息,养好伤再说吧!”
看着白蝴蝶走出寝殿,到另一个房间去休息,李辅国对所有的人说道:
“看来大事不妙啊!李泌诡计多端,他们坚守一个孤院落,想干什么呢?依老夫之见,他们是在等救兵。”张成祖忙道:“那个地方没有驻军,哪儿来的救兵?”李辅国瞧了他一眼道:“你忘了郭子仪就在华州,那儿离黄陵只有两天的路程,李泌如果用飞鸽送信,第三天郭子仪就能赶到黄陵。”众人一听,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张成祖着急地道:“真如李公公所言,他们若是捉住了慕容虔和白蝴蝶,咱们就全都完了。”
李辅国在地上转着圈子,一声不吭。他突然停住脚步,脸上充满了杀机,恶狠狠地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李倓不能留,白蝴蝶更不能留,先打发白蝴蝶上路,然后再除掉李倓。”
张良娣心中一惊,有些舍不得,口里说道:“他为本宫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就留他一条性命吧!”李辅国道:“娘娘,他已经是个废人,留他何用?再说,他知道我们的秘密不少,迟早是个祸害,应趁早除去。”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包药递给鱼朝恩,吩咐道:“就说是止疼的特效药,给他吃下去。完事后,给他换上宦官的衣服,从玄武门拉出去埋了。”鱼朝恩接过药走出门去。
李辅国对程元振和张成祖道:“你们去把胡侍郎、小柱子叫来,咱家已作了安排,要他俩来演一出戏。”二人不解地迟疑了一下,还是出门去找人。
一会的工夫,程元振带着小柱子,张成祖带着胡守顺进来。胡守顺原是凤翔县县令,肃宗移驾长安,张成祖便把胡守顺也带到长安,并安排他当了户部侍郎。他和张氏兄弟臭味相投,帮着他们做一些肮脏事情,是一条道上的人。
李辅国望着刚进门的那个小宦官,丑陋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和气地问道:“小柱子,干爹一向对你如何?”小柱子刚满十八岁,前两天李辅国认他做了干儿子。
听到李辅国的问话,小柱子忙道:“干爹对我好。”李辅国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金元宝,对他道:“一会儿干爹带你和胡侍郎去见皇上,你就把昨天干爹教你的话对皇上说说。记住,不能说错了。胡侍郎是这件案子的查办官员,你对皇上要如此这般说,要让皇上相信你的话,咱们的大事便成了。”说完,他又教胡守顺如何回皇上的话,如何观察皇上的脸色,完后把金元宝给了小柱子。李辅国又对皇后道:“娘娘先去见皇上,老奴随后就到。”
张皇后还在心疼白蝴蝶,有些不忍心。她同时对这个丑陋的宦官感到害怕,他的心比蛇蝎还毒。但事关自己和两个哥哥的生死命运,还得听从李辅国的安排。
她到了皇上的寝宫,见肃宗正在灯下看奏章。这是一道徐州刺史转来的奏折,上面说道:安逆叛军严庄部,率军攻破了成武、睢阳两座城池,阻断了江南的漕船运输线,岐王李扶弃城而逃,望朝廷速发救兵,以救粮道。
另一道奏折是襄樊太守张贡的奏报,上面说道:济王李申奉皇命巡视荆襄各府道,全不顾皇上对天下苍生的怜悯,骄奢淫逸,欺男霸女,所过之处,鸡犬不宁,怨声载道,提请皇上召回济王。
肃宗看了两道奏章非常生气,将奏章摔在案上,气愤地骂道:“这两个孽障,辜负了朕对他们的期望,一个贪生怕死,丢城失地,让叛军切断了漕运。
另一个不勤王事,在外寻欢作乐,招惹是非,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张皇后明白皇上骂的是谁,一个是五皇子岐王李扶,两个月前出任豫东节度使,以确保朝廷的漕运畅通。另一个是六皇子济王李伸,皇上任他为宣慰使,到湖广一带巡视。这两个皇子都是陈妃所生,趁着皇上发怒,自己索性再烧把野火,激怒皇上,将两个皇子治罪,再把李倓置于死地。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开悲声哭道:“我苦命的儿啊,你的哥哥们封王的封王,称霸的称霸,唯有你死得不明不白,谁来给你做主啊!儿啊,岐王、济王位高权重,你父皇都奈何不了他们,何况杀你的建宁王,他谋兄害弟,天良丧尽,谁能为你做主啊!儿啊!”
肃宗本来就有病,肝火旺盛,易于发怒。自从当了皇帝,终日住在深宫中,听惯了宦官佞臣的阿谀奉承话,闻惯了宫女嫔妃的脂粉气,当年的英雄豪迈之气,早已荡然无存。他起身离座,扶起了啼哭的张皇后,刚想温存几句,就见李辅国哈着腰走了进来,便厉声问道:“朕让你彻查汉中城太子中箭受伤一案,到现在不见尔等回报,是何居心?”
李辅国假意惊吓地跪在地上回道:“启禀皇上,老奴委派胡侍郎,经多日明察暗访,已将案子查清。”肃宗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辅国抬头看了一眼肃宗,见他满面怒色,便故意挑动肃宗的情绪,回道:“启禀皇上,老奴不敢说。”“说,有什么不敢说的?”肃宗怒喝一声。
李辅国故意吞吞吐吐地说道:“启禀皇上,是……是……”“是什么,快说。”肃宗更加生气。李辅国忙道:“是建宁王所射。”“有何证据?”肃宗早已料到,但他仍有些不相信。
李辅国道:“就请胡侍郎上殿,详细向皇上禀明。”肃宗道:“传胡侍郎进来。”胡守顺躬身走进皇上的寝宫,跪下行了礼,开口道:“启禀皇上,当时去四川恭迎太上皇,是微臣安排的銮舆车驾及随行人员。微臣怕众人侍候不好太上皇,便请李公公派了一个小宦官随郭曜前去。回驾时,他就一路随在太上皇身边。据查,那日晚上,大军剿灭刺史衙门时,建宁王确实留在王宫保护太上皇。后来,他推说要去察看敌情,就带上弓箭出了殿门,约一个时辰才回来。回来后,建宁王的神色显得很慌张。时间不长,太子他们就都回到了王宫。太子被人扶着,说是遭了别人的暗箭。后来随军的太医取出了那支箭,太子一看那支箭,脸色都变了,说明太子认识那支箭。”
肃宗急忙问道:“那个小宦官现在何处?”李辅国道:“启禀皇上,老奴把他带来了,就在殿外。”肃宗道:“快传他进来。”李辅国站起身,走到门口拍了拍手,那小柱子便随李辅国来到皇上面前跪下。
肃宗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告皇上,奴才叫小柱子。”
肃宗道:“你去四川了?”小柱子道:“是李公公派奴才去的,奴才就一直侍候在太上皇的身边。”
“那你就把汉中王府的事讲给朕听,要说实话,明白吗?”
“是是是,奴才说实话。”
小柱子有些紧张,扭头看了一眼李辅国,李辅国瞪了他一眼道:“小柱子,你就把那天晚上太子遭人暗算的事给皇上好好说说,不要说错了,明白吗?”
“是是是,小的明白。”
小柱子静了静神,咽了口唾沫道:“万岁爷,那日晚上城里到处都是火光,太子爷带兵围剿刺史府。初更时分,建宁王爷说是要去察看敌情,便带上弓箭,离开了太上皇出门而去……”小柱子讲得很流利,像是在背书,和李辅国讲的丝毫不差。
肃宗听完后,满面怒容地问道:“那只箭取出来后,怎么就认定是李倓的箭?”
“回禀万岁爷,是这么回事。奴才有一个乡党跟随太子爷做护卫,他后来告诉奴才,那支箭就是建宁王爷的。因他的箭与别人的不同,他的箭是用雁翎做成的,别人的箭都是用鸡毛做的。那支箭正是用雁翎做的,所以奴才就把这事给胡大人说了。”
肃宗听完后,已是怒不可遏,对李辅国道:“你立即传旨,明日命三部堂官,大理寺卿,会同审理此案,定将这个逆子绳之以法。”
李辅国忙道:“皇上,使不得啊!皇家脸面要紧,此事不可张扬。”肃宗道:
“依你说该如何处置?”李辅国赶紧说道:“皇上,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建宁王谋兄杀弟,大逆不道,已触犯了王法。他又让皇家蒙羞,做下如此不忠不义之事。究竟该如何处置,那是皇上的家事,老奴不敢多言。”
张良娣眼看奸计就要成功,不失时机地放声又哭了起来:“儿啊,你死得好惨哪!谁来为你做主啊!”
肃宗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恨恨地说道:“李辅国,你同胡侍郎前去宣旨:
李倓谋兄杀弟,实属大逆不道,着令在牢中自尽,以儆效尤。”李辅国赶紧躬身道:“遵命。”说完,便同胡守顺带着小柱子出去。
他回到住处,拿上早已写好的圣旨,到用印处盖上了皇帝的玺印,带了一壶毒酒,和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张成祖、张明祖,一同去毒杀李倓。
昏聩糊涂的唐肃宗,轻易就中了奸贼的诡计,相信了连小孩子都能识破的谎言,把一个能征善战、武艺高强、人品正直的亲生儿子杀死在大牢中。
是夜,天昏云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猛泻。天公像是在为李倓哭泣,雷电像是在为其鸣不平。暴怒的风雨将长安城笼罩在阴霾中。
再说郭曜等人,在黄龙镇全歼了“血刀会”的匪徒,他吩咐众家将打扫战场,清理俘虏,把众匪徒的尸体运到远处山沟里掩埋掉,将俘获的杀手派人看押在屋子里。
李泌、贺老爷子等人,早已站在大门外迎接郭家兄弟姐妹。
郭曜、郭曦、郭晔、郭晤、陆岩、高峰寒、薛小鱼上前和李泌、李晟、马嫳见了礼。李泌又把贺老爷子、孟三娘、东方惠敏给大家作了引见。大家又向他们新婚夫妇道了喜,说了一些祝愿的话。
众人打了胜仗,又给李泌等人解了围,给贺家解除掉了后患,都非常高兴。大家一起进入贺老爷子家的大厅。贺老爷子更是高兴,他吩咐管家安排下宴席,他要陪大家喝几杯。
李晟趁空把李倓的事情告诉了李泌。李泌心想两天后就能回到京城,自己有把握能洗清李倓的冤情,也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便道:“李将军请放心,咱们很快就能回到京城,贫道去见皇上,一定能说服皇上放了李倓。”李晟点头道:“末将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