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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暗流涌动时

朱棣盛情招待徐允恭兄妹,晚膳时一大桌的山珍海味。顾烟萝也跟着沾光,但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对着那些美味佳肴发愣。

除了王妃徐贞静外,一同用膳的还有侧妃林恬,她二十多岁光景,人如其名,是个很恬淡内秀的女子,对徐贞静也极是恭敬有礼。

“父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手抓着一个大柿子,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满脸汁水。一个丫鬟在身后追赶着,连唤“郡主,慢点走”。

朱棣哈哈大笑起来,对那小女张开双臂。“玉垒,快到父王这儿来。”

那个叫玉垒的小女孩一下子坐到了朱棣的膝盖上,依旧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柿子。

徐贞静拿着绢帕想替玉垒擦拭脸上的汁液,她却一扭头,故意将脸往朱棣衣衫上蹭,蹭得他胸前尽是污渍。

徐贞静看得蹙起了眉头,朱棣却毫不在意,他对这个女儿显然极是宠溺。

徐妙锦也看得不是滋味,悄声问徐贞静。“这小女孩是……”

徐贞静微叹了口气。“是王爷的侍妾谢凌儿所生,凌儿红颜薄命,去年病逝了,王爷怜玉垒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娘,对她也格外宠爱。”

一旁徐允恭冷嗤道:“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他给女儿取了这么个名字,还真是有大抱负啊。”

玉垒将两个柿子吃了个精光,又对刚才跟在身后的那个丫鬟嚷着:“晓雁,再去拿两个柿子来,我还要吃。”

徐贞静阻止道:“柿子性凉,吃多了不好。”

玉垒不满地哼道:“父王,我只是吃了两个柿子,母妃就不高兴了,她从来都不喜欢我。”

这话让徐允恭和徐妙锦都听得一愣,不约而同地望向徐贞静,连顾烟萝也满脸疑惑。

徐贞静面色讪讪,很是不自在。朱棣却开口责备道:“玉垒平时是不懂礼数,经常顶撞你,但是你身为长辈也该有长辈的度量,就不要同小孩子计较了。”他说着对晓雁道,“多拿几个柿子来,让玉垒吃个够。”

玉垒得意地瞟了徐贞静一眼,眼神尽是轻蔑。

徐贞静不敢再作声,她紧咬嘴唇,眼中有泪花闪动。

一顿饭,除了朱棣和玉垒父女俩有说有笑外,其他人都吃得兴味索然。对于朱棣不留情面当众指责徐贞静,徐允恭和徐妙锦都很是不满,又不好发作,只能憋着一肚子气。顾烟萝本就胃口不佳,也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林恬则一直沉默着,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除了柿子之外,玉垒最感兴趣的就是桌上那盘烧鹅了。她咬一口柿子,朱棣就为她夹一块烧鹅肉。见玉垒吃得那般开心,其他人也懒得同她争抢,大半盘的烧鹅都被玉垒吃下肚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徐允恭小声叮嘱徐妙锦多陪陪罗姑娘,之后便起身离席,不愿再多作停留。

徐贞静一直端坐着不动。“长姐,”徐妙锦挽住徐贞静的手臂,关切安慰道,“别理他们,我们走吧。”

徐贞静看了朱棣和玉垒一眼,怅然道:“你先走吧,王爷还没走,我怎能先离席。”一旁林恬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徐妙锦冷眼一掠朱棣,他仍在和玉垒开心谈笑。“罗姑娘,我们走。”她愤然起身,拉过顾烟萝的手,二人相携离去。

徐妙锦和顾烟萝漫无目的地在燕王府内游逛,二人皆是一腔情怀,满腹愁肠,谁都没有开口言语。不知不觉中步入了王府的花园,但见竹影扶疏,林木参差,葱茏荫郁,掩映着一池湖水。临水山石嶙峋,山水之间以一条曲折的复廊相连。她们沿着曲栏回廊踱步,凭栏眺望,古树苍苍,垒叠湖石,月光皎皎,撒落满湖清辉。顾烟萝心生感触,叹道:“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你是想家了吧?”徐妙锦侧过头去望着顾烟萝,月光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显得愈发的清冷。

“家中已无亲人,想家又有何用。”顾烟萝满心凄凉。

徐妙锦暗感失言,一时讷讷无语。

倒是顾烟萝先开口道:“久闻徐小姐才可傲公侯,今夜月明娇艳,何不吟诗作赋,以免辜负了这美好的月色。”

一说到吟诗作赋,徐妙锦的眼里有了光彩,她直抒胸臆。“月照东门,斜倚窗西,犹问迟霜凝暮。闲步微,风林寂寞,玉痕愁,寒鸦碧树。映旨酒,露点苍台,抚思琴,散漫在东蓠路。风骨正名士,玉人懿范,妆雪柳黄金缕。相逢莫辞把杯举。昔登台而赋,恨泪几许。更那堪,烟渚情愁,歌离舟远,天涯不虞。皆已矣,今日婉约,把玲珑寄韵,一诉心语。共庭芳争艳,冠戴蛾黄,蝶舞花间来去。”

“好凄美的词。”顾烟萝受到徐妙锦的感染,也赋词一首,“神驰巫山,笔下长江,弱水三千如女。兰亭上,流觞歌咏,白云边,妙吟联句。携爱时,情神顾盼,拈美处,桃李三月飞雨。月应多好梦,彻夜皎透,一时私昵细语。晶心泪洒菩提露。杨枝净瓶里,痴情谁渡?鱼燕回,黄阁风暖,遮眼难望,春又暮暮。今朝醉,掌中天地,袖里玉阶在,莫愁归路。云鬓共香肩,灯前花下,且筹一纸翰素。”

徐妙锦因遇到了知音而神采奕奕。“罗姑娘才情横溢,实令我钦佩。”

顾烟萝眼里亦闪动着熠熠的光辉。“徐小姐,我们不妨联诗吧。”

徐妙锦也是平生第一次棋逢对手,她笑道:“我先来吧。”略一沉吟道:“素衣仙姝聆幽笛。”

顾烟萝接道:“葛巾高士醉管弦。”

徐妙锦又道:“繁华消散悲寂寥。”

顾烟萝又接道:“顾影自怜叹凄凉。”

二位气韵风流、飘逸出尘的绝代佳人就这样倚栏而坐,置身水天晶彻之境,联七言律诗,诗意旷远。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让顾烟萝从流溢着满空幽哀的氛围中挣脱过来。“什么人?”她迅急弯腰拾起一颗石子,向发出声音的方位投掷过去。

一个人影从暗处闪了出来,原来是徐允恭,那颗石子被他稳稳夹在两指之间。

“大哥,你吓死我了!”徐妙锦半开玩笑半嗔怪道,“原来你有偷听壁角的癖好,我竟从来不知晓,也不知有多少秘密被你偷听了去。”

“你还有什么秘密是害怕被我知晓的?”徐允恭反问。

“大哥感兴趣的,怕也不是我的秘密,而是……”徐妙锦一撇嘴,窃窃而笑。

“我……”徐允恭顿时窘迫起来,急急向顾烟萝解释道,“我只是漫步的时候碰巧到了这里,见你们兴致正浓,不忍打扰,我……”

顾烟萝掩口微笑,犹带一分羞涩,这神情让徐允恭怔了一怔,这是第一次见到她笑。顾烟萝素来一幅冷若冰霜的面容,这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煞是动人,徐允恭动心慑魄下不觉微微一叹。

顾烟萝见徐允恭对自己痴痴注目,心头羞意泛起,收敛了笑容,微微低下头去。

徐妙锦见状忙道:“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休息去了。”经过徐允恭身旁时,她伸手掐了大哥一把。

“这鬼丫头!”徐允恭拿这个小妹无可奈何。

“我真羡慕徐小姐,有你这么个疼爱她的大哥。”顾烟萝由衷感叹。

“其实你也可以……”徐允恭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他本想说你也可以把我当做自己的大哥,但立即觉得不对,他当然不希望他们之间仅仅是兄妹的关系。

如水月华下,顾烟萝容色如花,美目流波。

“小萝,”徐允恭脸上闪闪生光,“你是小嫡人间的仙子,那样纤尘未染,不食人间烟火。”

顾烟萝脸上的表情登时僵住。

“怎么,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徐允恭心中惶然。

顾烟萝颦起秀眉儿,凝注夜空,道:“徐大哥,不要把我想得太美好。事实是,我已过早地食尽了人间烟火。如果你知道我曾经遭遇过什么,就会换上另一种眼光来看待我了。”这话说得很坦白,也道尽了心中的悲苦。

徐允恭轻抚着她被风吹散的秀发,轻轻在她耳根子说道:“你的过去与我无关,我不问过去,只在乎你的现在和将来。”

徐允恭说得情真意切。顾烟萝两道清澈的眼神凝望在他脸上,沉吟不语。

徐允恭轻轻吁了口气,想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她却退避了。身在冰牢绝境时,浑忘了俗世的忌讳,但现在,重重顾虑如汹涌的潮水再度将她湮没,让她难以面对他的深情。

徐允恭无奈地垂下手臂,却不肯放弃地紧盯着她的眼睛。

顾烟萝一径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开口说话。四周安静极了,除了拂过树梢的风声,就只有彼此的心跳声。久久,她终于听见他低沉如叹息的声音响起。“小萝,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卸下心防?”

顾烟萝逃避着转身欲走,手臂却被徐允恭紧紧握住。“回答我!”他的眼神诚恳,语气不容置疑。

“你放开我!”顾烟萝几乎是哀求地低嚷,“放我走吧,不要再让我不舍和难过。”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的一阵凄厉的呼号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这惨厉的呼号声在静夜里听来更使人惊心动魄,不寒而栗。

“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顾烟萝趁机飞也似的跑了。徐允恭摇头苦叹,也紧随其后而去。

是玉垒郡主居住的东院厢房着了火,烈焰烧炽了东院上空。没有人知道这场火灾是怎么开始的,它来得突然,又在夜黑风高时分,令人措手不及。火苗蔓延的速度太猛太快,加上东风助虐,当值夜的守卫发现时,厢房已经被熊熊大火吞没。守卫冒死冲进火海,将睡在里间床上的玉垒抱了出来,她已经被火舌舔得皮焦肉绽,全然没有生命迹象了。居住外间的丫鬟晓雁也未能幸免,主仆二人一同丧生。

府中的人都被惊醒随即赶来。朱棣冲到女儿身前,他脸色煞白得可怖。“玉垒,玉垒!”他疯狂地摇撼着她,呼唤着她,但那具被烧焦的小小的尸体毫无反应。

徐贞静弯下腰来,一手搭在朱棣肩上安抚他。“王爷,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朱棣凶暴地甩开徐贞静的手,他一下子暴跳了起来,他的眼白涨成了红色,他的嘴唇也毫无血色,他用力地、狂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徐贞静痛得倒吸着凉气。

朱棣咬牙切齿,悲愤万状地怒吼。“节哀?你居然要求我节哀!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女人,难道你一点都不哀伤吗?又或者,你根本就是幸灾乐祸!”

徐允恭重重钳住了朱棣的手,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放开我长姐!女儿被烧死了,是你这个当父亲的爱护不周,你自己不好好反省,迁怒我长姐算什么本事!”

朱棣的眼珠突了出来,声音像爆竹般炸开。“你长姐向我承诺过,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玉垒,可是她做到了吗?”他忽然仰头狂笑,泪水从那坚强的眼睛里滚落了出来,“徐贞静,我太高估了你,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的鬼话!”他暴戾地猛摔开徐允恭的手,就像一只会吃人的野兽般狂皋。“滚,统统都给我滚——”

“长姐,我们先走吧,让姐夫冷静一下。”徐妙锦柔言安慰。

徐贞静呆呆地站着,恍若未闻。绿杨也上前来与徐妙锦一左一右将徐贞静搀走了。

徐允恭愤愤然地也要离去,一转头,发现顾烟萝正伏在一株槐树上重重喘息,双手无力地攀着枝干,晶莹的泪珠顺着她惨白的脸颊不断滑落。

“小萝,你怎么啦?”徐允恭伸手爱怜地抚上她的脸颊。

“火,大火……”顾烟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软软往下沉,昏倒在了徐允恭的怀里。

回房后,徐贞静就缩到床上,用手抱着膝,把下巴放在膝上,就这样呆呆坐着,呆呆想着。

徐妙锦抬眼望着绿杨,道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我这次来,发现姐夫对姐姐,好像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

“四小姐也看出来了?”绿杨一下子来气了,“还不是那个死鬼谢凌儿闹的,活着的时候搞得整个王府鸡犬不宁也就罢了,死后还阴魂不散,那个玉垒也不是东西,死了活该!”

“绿杨!”徐贞静喝止,“这话若是被王爷听见,对我的疑心必将更重。”

徐妙锦走到长姐身旁坐下。“怎么,姐夫怀疑你……”

徐贞静沉沉叹息。“我和王爷的感情一直很好,虽然那谢凌儿是个狐媚子,从丫鬟变成侍妾后整日挑拨,想要离间我和王爷的感情,但王爷也从未冷落过我。只是一年前凌儿突然暴毙后,王爷对我的态度就变了,他或许怀疑,凌儿的死与我有关。”

绿杨接口道:“王妃出身显耀,又为王爷生了三个儿子,她在王府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何必跟一个下贱的狐狸精计较,自降身份。王爷居然怀疑谢凌儿的死与王妃有关,实在太气人了!”

“凌儿死时已有近六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也难怪王爷震怒。我知道王爷曾暗中调查此事,但因查无结果只能作罢。”徐贞静眉锁幽怨,“现在玉垒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

徐妙锦问道:“那个谢凌儿是怎么死的?”

徐贞静摇头道:“不知道。一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候,那日晚膳后她就回房歇着了,晚些时候忽听说凌儿腹痛腹泻不止,大夫赶到时她已经咽气了。大夫怀疑凌儿吃下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但是那晚大家在一块用餐的,如果食物中有毒,不可能其他人都没事,单就她一人中毒。所以这事也着实蹊跷。”

那边厢,徐允恭将昏倒的顾烟萝抱回房中,放在床上,刚拉过被子想为她盖上,顾烟萝已悠悠转醒了。她欠身坐起,玉容寂寞泪阑干。

徐允恭心里一紧,伸手拥住了她。顾烟萝头痛心悸难忍,将头倚在徐允恭的肩上直喘息。

“小萝,没事了。”徐允恭抬手轻拭她腮边的泪滴,“我猜想你一定有什么与大火相关的惨痛记忆,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果有什么不能忘却的痛苦,让我替你分担,陪着你一路走下去,好吗?”

顾烟萝凄然摇头。“我的痛苦,没有人能够分担。”

徐允恭不希望她再纠结于过去的种种,便话锋一转,问道:“你会验骨,那应该也懂验尸吧?”

“验尸?”顾烟萝有些错愕,“难道是关于郡主的死因……”

徐允恭点头道:“听燕王的语气是对长姐有怀疑。不管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我都想要弄个明白。”

四更时分,王府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徐允恭和顾烟萝悄悄来到停放玉垒和晓雁尸体之处。徐允恭点燃一支蜡烛照明,顾烟萝将覆盖在玉垒尸身上的白布揭开,仔细检查。

“死者并非被烧死,而是死后被焚尸的。”顾烟萝缓缓起身,道,“凡生前被火烧死者,其口、鼻内有烟灰,两手脚皆蜷缩。那是因为人没死前会全身挣扎,以摆脱烈火,故而会加重呼吸,使烟灰吸入口鼻之内。若死后被烧,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郡主的情况属于后者,可见是死后焚尸所致。”

“你是说,在火灾之前,玉垒就已经死亡?”徐允恭问。

“正是。”顾烟萝说得十分肯定。她又检验丫鬟晓雁的尸体,得出了不同的结论,晓雁的尸体口鼻内有烟灰,两手两脚都蜷缩。这就证明,晓雁是被活活烧死的。

徐允恭眉头深蹙,“我听府里的人说,玉垒因为怕黑有点灯睡觉的习惯,有可能是纱灯内的蜡烛倒下燃烧,继而引发火灾。但是如果火是从里间燃起,在外间的晓雁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出来呼救。她居然直到整座厢房都成了火海也没有逃出来,活活被烧死在里头,实在令人费解。”

“如果是有人下药致晓雁昏睡,然后纵火,这就说得通了。她睡得很沉,终于惊醒后挣扎着想要逃生,但已经来不及了。”顾烟萝脸上闪掠过一抹讶异的神色,“难道说……”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王妃温婉和善,不像是那样的人。而且郡主只是个小孩子,犯不着痛下杀手。”

徐允恭面色沉沉,不发一言。

朱棣此时就站在门外,徐允恭和顾烟萝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朱棣的脸色如同那墨黑阴沉的夜空,冷冽的目光散发着森森寒意。

玉垒郡主幼年早殇,又是庶出,所以丧事理应从简。朱棣对此也没有异议,将丧事交由徐贞静操办,还像从前那样,凡事与她有商有量。除了因悲痛而沉默寡言外,态度倒没有什么变化。似乎那晚因玉垒之死引发的风波,种种狂暴、愤怒和怀疑都已如烟消散。

然而徐贞静时时感受到了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每当她在灵堂内忙碌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猛回头,立即碰触到了朱棣阴冷深沉的目光,那双眼睛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她被摄入其中,潭水清寒刺骨,冷得全身发抖。那目光又像一把利刃,刀刀锋利,划过她的肌肤,那种不见血的疼痛,让她被深入骨髓的绝望紧紧包裹。

玉垒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徐贞静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呆呆地望着雕花格窗。房门被“砰”地推开,朱棣推门进来,一股寒风涌入,徐贞静打了个寒颤。

“王爷,我有些不舒服,所以回房歇一会儿。”徐贞静慌忙解释着,没想到这种时候,朱棣居然会到她房里来。

朱棣在徐贞静身旁坐下,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温然道:“你这些天也累坏了,好好歇着。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林恬去操办吧。”

朱棣这样关切的语气让徐贞静惶然。“王爷,”她抱着他的腰,“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其实我的伤痛不亚于王爷。玉垒虽非我所生,但我一直真心疼爱她。”

朱棣的身躯蓦然一僵。玉垒之死,是他难以解开的心结。他几乎盘问了府里所有的下人,今日侧妃林恬身边的丫鬟阿翠终于吐露,火灾的那天晚上,晚膳过后,她曾无意中见到玉垒的丫鬟晓雁与徐贞静在一起,两人行色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徐贞静为什么会和晓雁在一起?在那之后,偏又那么巧的发生了火灾。想到这些,朱棣的一颗心倏然下沉。

“王爷!”徐贞静轻声唤他。

朱棣反手抱住她,他的双手缓缓向上移动,力道骤然收紧,扼住了徐贞静的脖颈。“你说实话,”他的声音如寒冬的冷风,几乎要将空气冻结,“是不是你害死了玉垒,然后纵火焚尸?”

徐贞静凝视着他,良久,她闪动着睫毛,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吐出了几个模糊的字。“王爷认为是我做的吗?”

“我要你亲口回答,是,或者不是?”朱棣手上的力度逐渐加重,口中呼出冰冷的杀气。

徐贞静眉端蹙起,眼角渐渐湿润,泪珠沿着眼角滚下,嘴里喃喃低语道:“我们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难道王爷还不了解我吗?”

朱棣狂乱地摇晃着她,粗暴,不带半点怜惜。“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我真想杀了你,替凌儿和玉垒报仇!”

徐贞静不动,也不说话。她心灵震痛,眼眶涨热,任他揉捏,任他发泄。泪水流进头发里,耳朵里……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意识也开始模糊,她实在太累太累了,不止身倦骨痛,还有失望,越来越深的失望,越来越重的绝望。

朱棣的心脏猛地一阵抽搐,他松开了手,徐贞静仰头向后倒下,“咚”地撞在床板上,磕得生疼。她的长发披泻下来,泪水也疯狂地在脸上奔流。

朱棣凝视她,用手指轻轻地去抚摸她的眼角,泪水沾湿了他的手指,但他突然又缩回了手,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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