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过那夜明珠,把玩在手上望着,又拿过腰间别着的“慕”氏玉佩,神情透了些淡漠。
若是过去的慕云若,则总有一日要与慕家陪葬。
若不是过去的慕云若,尚可苟且偷生,但会终身沦为不见天日的笼中之鸟,且要摘掉慕氏的名讳,成为他后宫一隅。
更重要的是,君心难测,真假不辨。
云若轻轻舒口气,环膝而坐,指尖点点那夜明珠。
她垂眸,眼神愈发深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只有点滴,也能磨煞一个人的心扉。
她趴在膝头,侧目看向挂在墙边的那件披风,身上暖意似仍残留。
揉揉额心被他轻触的地方,不经意有些惆怅。
这个男人,她摸不透,看不明,独独知道一点,那就是若是真到了要诛杀慕家的时候,他对她,定是会毫不留情。
叹一声,帝王君者,往来无情矣。
若是飞蛾,何以不再投身以火,可悲的被那绚烂的缠绵,燃尽最后的生命。
同一时间,皇陵。
一个穿了一身素衣的女子,正在烛火上点烧着什么东西,俏丽上扬的眸中,映出了那逐渐消失的残骸。
高旬弯身站在一旁侍候,神情却异常的僵硬。
半响,女子轻叹一声,“皇上,还真是疼爱她呢。”
高旬身子一颤,是连着一句话也不敢回。
然而这时,却自不远处幽暗纱幔内传来一个冷傲女子诧异之声:“你刚才说,皇上……疼爱谁?”
女子轻叹,道:“当然是,慕云若。”
当这个名字霎时相荡在皇陵的那一刻,纱帘猛的被用力扯开,一股异常冰冷的气息霎时蹦出。
半响,那人低沉说道:“我们出来的太久了,也该是时候回宫了。瑛姐姐。”
且见另一人一声轻笑,散去了那手中肆邪的灰烬。
半月之后。
除夕将近,皇宫也进入了最冷的日子。
自越合君主离开,已有了好一段时日,东卫的皇宫,终于也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只是偶尔因着覆瓦的积雪,忙煞了那些平日里闲情的宫人们。
一大早上,这透云阁里便不得安宁,一个极具张力的声音瞬间将这里的气氛捅破了一个窟窿。
“慕云若呢,把慕云若给本宫叫出来!!”
随着这声怒斥,怜香连滚带爬的跑入了正房,跑到正在桌前便饮着茶,便安静看书的云若面前,道:“主,主子!”
然,没等怜香说完,房间的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了,紧接着一身流彩绣裙的姜凤贞一步跨入,扔下一打木盒,说道:“慕云若,今儿个爹爹入宫上朝,让他帮着带了清水遥的桂花糕,给你拿来了!”
说罢,姜凤贞便毫不客气的抽开木凳,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然后冷冷看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怜香,道:“丫头,还不去填茶?这里水不够了。”
姜凤贞提了提那茶壶示意。
怜香见状,连连点头,而后提着那茶壶一溜烟的跑了。
此时,一身淡蓝色轻素衣衫的云若正靠在窗边静静品茶,看来丝毫没被这躁动的气氛影响。
身后流光将她那身素衣染了金黄,叠上她那淡漠的神情,倒是独有一番宁谧的味道。
只见她饮了一口,不急不慢的放了手中的书,而后抬眸看向这兴冲冲的来客。
自从那日她救了姜家之后,姜凤贞确是如她先前所言,不再针对她慕云若。
几番相处下来,似乎与她也亲近了许多,而如今,她从她身上,再是感觉不出原先那阵戾气,倒多了一份直爽。
虽然,脾气还是一样的不好,且在她面前,变本加厉。
照着香儿的话说,牛魔王总是要牛气冲天的,平日自是要收敛,生怕煞了别人,然而当她遇到了疯了的孙悟空,就不用再强忍,因为他知道,反正这疯猴子煞也煞不死。
想起这比喻,云若不经意动了动唇,望向这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女人,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找我?”
说着,她放下茶杯,径自开始解那桂花糕的细绳,忍不住的期待。
然而这一刻,姜凤贞却不那么轻松,沉声说道:“慕云若,你听说了吧,徐夙瑛陪着文荣公主提前从皇陵结束守陵回来了。那个女人,可是冲着你来的。万事,要小心了。”
云若闻言,顿了下周中的细微动作,抬眸看向姜凤贞。
云若闻言,顿了下手中细微动作,抬眸看向姜凤贞,却又什么都没说。
见她不言不语,姜凤贞亦敛了语气,沉声说道:“慕云若,你如今是什么都记不清了,所以我一定要提醒你,徐夙瑛是皇上亲点的皇贵妃,是众所周知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而现在的你,是废后,是被皇上放弃了的过眼云烟。她若想弄死你,只需片刻,且有公主撑腰,更是坐稳这红宠之位。你争不过她的,最后只能自取其辱。近来若是受了委屈,你可要往肚子里咽,这是宫里的存亡之道,无人可以更改。而我就算再恨徐夙瑛,也只能向她低头,忍着。而且,上次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出手多狠!”
一语既落,云若眸子微微动了下,只道一声:“你还活着,我也没死。”
说罢,她不动声色的将那细绳拉开,轻响一声,泛起了些许碎雾,然后径自开了盖子,欣赏那排排放好的桂花糕。
见慕云若一心只看着那桂花糕,姜凤贞着实是不放心,道:“那,那是瞎猫碰了死耗子,你恰好对上了百里君主的喜好,以后可是没这么幸运了!”
云若只动了动唇角,不再多说,探出指尖欲捻起一块糕点。
然而这时张保却缓步进了透云阁,低声说道:“慕娘娘,皇上唤您去南书房,说是越合君主差使臣送了些东西给您,让您去拿一趟。”
云若正要拿桂花糕的指尖一顿,脸色有些发沉。
姜凤贞也是拧眉说道:“一般不是都差人送吗?怎么今儿个让自己去了。”
张保微怔,摇摇头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还是先请慕娘娘移驾南书房吧,皇上说在那里候着。”
云若闻言,心上一紧,知道这桂花糕是没法吃了,于是盖了盖子,站起身道:“我去了就回,帮我看着,别让怜香那丫头趁我不在把桂花糕都吃了。”
言罢,她便转身而去,留下了瞠目结舌的姜凤贞,心里大念自己何时与这疯子熟到竟能给她看家了?
然而就在这时,王永承却溜溜进入,刚好与慕云若走了个擦肩,然后来到姜凤贞身边说:“娘娘,刚下面人来报,说是文荣公主与瑛贵妃已然进宫了,我们要不要也去――”
姜凤贞一听,顿时将刚拿起的茶杯狠狠砸在了桌上,大喝:“去去去,去什么去!徐夙瑛这么对我姜家,我还去给她接风洗尘!我呸!……而且,她不还得去和皇上请――”
说着说着,姜凤贞戛然而止,只见她忽然大惊失色的站起了身,“徐夙瑛和文荣公主要去给皇上请安,慕云若又去南书房去面见皇上,那岂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