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尹洛曦就接到了电话。
“您好，是尹洛曦小姐吗？我是嘉勉房地产公司人力资源部经理助理，您投给我们的简历已经通过了初步筛选，请您在下周一上午来我们公司面试。”
尹洛曦原先在电视台工作，是在大四的时候去台里实习，毕业后就顺利地签了合同，所以并没有经历过找工作的辛苦。这次她原本以为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已经没有希望了，却不想忽然有了转机，心中不由得分外高兴。
这天下午，许诺照例来给她换药。
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原先的疤痕经过手术以后已经变轻了许多，虽然仔细看时依然看得出痕迹，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显眼了。
“这是最后一次换药，再过两天，纱布就可以拿掉了。”许诺用棉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擦着伤口周围，“不过，这个祛除疤痕的药还是要坚持涂抹，每天一次。”
她问他：“要涂抹多久？”
“你希望多久？”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我也希望越快越好，不过……”
“不过什么？”
许诺眼中带着微微的宠溺，揉揉她的头发：“不过，如果疤痕下去得太快的话，我就不能天天为你涂药了。”
她走到阳台上，米兰的清香拂面而来，微嗔道：“难道你希望我一直都做个丑八怪吗？”
许诺跟着她走过去，轻笑着，眼里好似星辰闪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更不介意了。”
尹洛曦佯作生气，背过身去，却忽然感到一双手臂自身后拥来，将她环住。
“洛曦。”他在她耳旁低语，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有无数人这样叫她，却唯有他的这一声轻唤，令她心底瞬间柔软。即使什么都不说，只叫着这简单的两个字，就已足够。
城市的灯火亮了起来，天空如同一幅画卷，阑珊灯火好似珍珠，给这秋季的夜晚带来一丝暖意。就这样遥遥地看着，晚风拂面，美不胜收。
她在他的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服，她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这种温度，已经有多久不曾体会到了……
她转过身，面对他，他的眼眸深邃得好像大海，其中荡着微微波澜。
“许诺，”她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这些日子以来，和他在一起，那样快乐，那样安心。然而她始终想不明白，如此优秀的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以前也有人喜欢我，不管是在大学还是在上班以后。”她说，“可是，在我额头上留下了那道伤疤以后，那些人就都不见了。”她咬着下嘴唇，不再说话。她想到了李祁，并非不舍，只是难过，为自己曾经错误的选择。
许诺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也得感谢那次车祸，让我看清了一些人的内心。”她说，“否则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到头来白白伤心一场。”
“现在的你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相比，真是大不一样了。”
尹洛曦想到和他初见时的情景，问：“那时候你觉得我是怎样的？”
“那时候啊……”许诺想想，说，“那时候的你，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像一只土拨鼠一样，连光都不敢见。”
“土拨鼠，”尹洛曦一愣，“原来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觉得我像土拨鼠？”
许诺不答，只是笑。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尹洛曦轻轻“哼”了一声，又说，“那你现在觉得我像什么？”
“这个……嗯，像……”
“像什么？”
许诺狡黠地眨眨眼：“你猜。”
“猜不到。”
许诺一笑：“那你闭上眼睛，我告诉你。”
尹洛曦依言乖乖闭眼。
“说——”后面这一个“吧”字还没出口，就已无声。
温暖的唇，柔软而温润，在她额上那道已变得不显眼的伤口上。如同一只最美丽的蝴蝶，轻轻地、轻轻地吻着。
“其实，我很早就在电视上看过你主持的早间新闻节目了，每天都看，从来没有落下过。直到有一天你从屏幕上忽然消失，我心里的某个地方，顿时好像空了一块。”他在她的耳旁低语，声音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她不敢睁眼，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吻，于是只能继续闭目，听着他轻得仿佛叹息一般的话语。
“在医院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开始并不敢肯定那是你，印象中的你是光彩照人的，那样自信，而不是和眼前看到的一样，像一只小小的怕光的土拨鼠。”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带了隐隐的笑意，笑意深处却有着坚定而不可逆转的力量，“那时候我就在想，要竭尽所能，让你做回曾经的自己。”
她的心底深深一颤，如果此刻不是闭着双眼，或许泪水早已滑落。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也曾注视着她，也曾在心里暗自许诺，要为她做到许多。
“即使再努力，我也做不回曾经的自己了。”她叹息，说出了这句在心底潜藏了许久的话。
车祸后，她常常在夜里看着自己曾经的照片，暗自泪流。在初次去找许诺要求做手术的时候，她也曾一心想做回过去的自己，然而经历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她已然明白，即使外表能恢复如昨，心，却是永远也不可能同从前一样了。
“可是，即使做不回曾经的自己，又怎么样呢？”她笑着，“我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将来。”
她的眼中，原本是一片黑暗，极远极远的地方忽然亮起了灯火，越来越多，令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闪耀。
那是他的眼。
她睁开了眼，他的眸子就在她的眼前，璀璨如世上最美的灯火。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绵密温柔如春日细雨，随风入夜，润物无声，带来的是花绽满城。那细雨之下，花瓣上缀着盈盈水珠，如蝴蝶于雨中展翅，颤颤起舞，终究昂扬。
“你刚问我，觉得现在的你像什么。”他的声音如他的吻一样温柔，落在她心底的最深处，“现在的你，像一只破茧重生的蝴蝶。”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幸福来得如此之快，令她觉得犹如在梦里一般。依靠在他的肩头，她向远方望去，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再远处是暮霭中若隐若现的山峦。
这样安静，这样平淡，如果以后一直都能这样，该多好。
尹洛曦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楼下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停着一辆车。车里的人看着阳台上两人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失落，随即化作的，是狠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