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倒了下去。
林默则悚然一惊,难道这不是梦?
自己穿越了?重生了?
林默倒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场梦,自己之所以能够进入这个梦境,多半是因为睡觉前不小心把那本差点翻烂的《石头记》当成了枕头。
可陀螺的的确确停了下来,并真的歪倒了。
林默默默地放下帘子,转头看向身边打鼾的林如海以及默默垂泪的黛玉。
黛玉见林默看向自己,随即用帕子不经意地拭干了泪,强笑着对林默道,“好了,现在让给你。”说完这话,她便轻轻离开了林如海的怀抱。
林默点了点头,当即趴到了林如海的怀中,他能感受到刚才黛玉伏过的地方传来的淡淡幽香,还有林如海传来的心跳和呼吸。。
一切,都显得无比真实。
林默无法理解如今的处境,只好懒懒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黛玉看着林默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随即低声问道,“林默,你没事吧?”
林默并不睁开眼睛,只是慵懒地回应道,“放心,我的姐姐,我只是想休息一下,实在是太累了。”
“也难得你能安静一会。”黛玉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后又说道,“到家后吃些东西就好了。”
林默于是想到了刚才满地的污秽,默默点了点头,又不由恶趣味地想道,“也不知素来就有洁癖的林黛玉,看到那满地的污秽后有没有跟着吐起来?”
林默闭起了眼睛,却突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电流冲击着自己的脑袋,搞得他头痛欲裂,几乎都要忍不住叫喊起来;但他一想到满心都在自己担心的黛玉时,又不忍让她多流泪,只好把一切痛苦都自己扛了下来。
痛苦之后,林默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继而发现脑中多了一份记忆。
这份记忆显然来源于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
按照这个说法,不管自己穿越也好,重生也罢,或者仅仅只是做梦也行,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已经死了!
他的灵魂已经不在,留下的也只是模糊的记忆。
因为这记忆,林默终于知道今天是四月初八,佛诞日。
今天一早,林默和黛玉姐弟两个带着各自的贴身仆从以及四五个健妇去了大明寺上香,上完香后林默心血来潮便要到二十四桥游览;黛玉到了扬州也有两三个月了,原也想过去看二十四桥,所以听了弟弟的提议后便答应下来,然后就发生了林默被拥挤的人群挤落河中的事故.
从这份不完整的记忆中,林默还搜索到了许多颠覆自己世界观的信息。
林默和林黛玉,他们竟然是双胞胎!不过,林默的确比黛玉晚出生半个时辰,所以只能是弟弟。
他们共同的母亲,也就是书中的贾敏,却因为生下他们姐弟之后,身体一直恢复不过来,今年开春以来,她的病情似乎有加剧的趋势,如今正在家中养病.
至于林默,自降生以来身体一直就很虚弱,甚至比虚弱界代表林黛玉还弱!
正因为这样,林家的家风虽然严谨,却还是无比纵容像是身患痨病的林默,这也使得不到六岁的林默变成了一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黛玉虽看不惯弟弟的胡闹,但总以为自己在胎中就抢了弟弟的生机,所以对林默总有着许多亏欠;林如海算是一个慈父,再加之平日工作繁忙,对林默也算是疏于管教了;至于贾敏,她虽有心对林默严厉,无奈力不从心,林默只在她面前乖巧,转身之后却由天使变成了恶魔。
于是这林家常常被林默闹得鸡飞狗跳,但这还是好的;如果林默到了外面,则直接是挥金如土,大把洒钱,好在他身体不好,想要出去挥霍也是力不从心。
林默得到这些信息之后,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悲,这个林默实在是太混蛋了,他得到了家人的万般宠爱,却整天不干人事。。
不过,以后自己扮演这个角色倒没太大问题。
败家嘛,这还要学?
老林家就自己一根独苗,家产原本就都是自己的,自己不随遇而安,难道要逆天改命吗?
想到“逆天改命”四字,林默又记起书中所写的自己三岁夭折的事,可如今的自己不是五岁多了吗?
林默想到此,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目前需要解决的两大难题:
第一,既然自己不知何故来到了这红楼世界,而且林黛玉就是自己的姐姐,自己总不能让她想嫁而不能嫁,最后无依无靠郁郁而终吧?
第二,自己的身体也是个大问题,就这小身板,就这身子骨,怕是享受不了几天的荣华富贵啊!
林默没有继续往下想,因为轿子已经停了下来,林默和黛玉先让父亲下去,这才一一走出轿子。
林默下得轿时,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过来挽住了黛玉。
那少女做仆从打扮,头上梳着双平髻,正是黛玉的贴身侍女紫鹃;林默也正是因为听到她的一声惊呼,才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
虽然林默从那份残存的记忆中知道她的名字叫紫鹃,但作为一个通读过《石头记》的文艺青年,他显然记得,原作中的紫鹃是贾老太太赐给黛玉的,年纪也没这么大。
林默的眼神略过紫鹃,随即开始细细打量起自己的新家来。
要说这气派的三进大院是林府似乎有些不妥,因为这儿只是历年扬州巡盐御史的官邸罢了,而扬州巡盐御史每届任期只有一年;明年这时候,这官邸就不知该hua落谁家了。
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入仕后的官职起步就是从三品的兰台寺大夫,只是三五年的功夫就被皇帝钦点为从二品的盐政了,这种恩宠可真是羡煞旁人了。
更令林如海兴奋的是,自从他高中探花之后,妻子贾敏那个成亲了十余年都不见动静的肚子也终于开了窍,并且一胎就生下了黛玉和林默姐弟两个。
悲剧的是,贾敏自从生下他们姐弟以后,身子骨却是每况愈下了;因为这个原因,贾敏自从三年前跟着林如海离京以后,她就从未回过娘家。
“你们快去陪你们母亲说说话吧。”林如海对黛玉和林默说完这话后,便自顾自地走向了贾雨村。
黛玉和林默都点了点头,一齐向后院走去。
林默对黛玉身边的紫鹃是心存感激的,无奈每次看她,总觉得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林默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只好问黛玉道,“紫鹃这是?”
林黛玉却笑而不语。
林默只好继续追问,“她到底怎么了?”
“你和孔有德整天捉弄她,她能给你好脸色就怪了!”黛玉当即伸出右手食指,点在林默的额头上恨铁不成钢地说明了原因,随后又似乎刚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对了,孔有德呢?怎么半天没见他?”
林默摇了摇头,他一直处于昏迷中,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雪雁此时终于开了口,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开了,跟上回一样。”
“跟上回一样?”林默细细地咀嚼紫鹃这话,从那份记忆中他可以得知这孔有德便是自己的随从,孔有德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罢了,本身并不复杂。
不过,孔有德的父亲孔言却是林府的大管家,孔言并非贾敏陪嫁过来的,也不是林家的家养奴仆;更重要的是,孔言的堂妹也是林如海的妾,而且是最得宠的妾。
得到这些信息以后,林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刚才紫鹃说什么来着?自己好像在今年就落水两次了,这是一般人该有的运气吗?
有人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但我他么的今年就两次落入河中了!这正常吗?正常吗?
孔有德为什么在自己落水后两次都跑得无影无踪,这是做贼心虚还是逃避责任?
会不会是孔有德一家子要谋财害命?
还是贾雨村为了接近林家而弄了这么一出英雄救落水儿童的闹剧?
林默并非阴谋论者,却莫名其妙想到了今日之事的种种离奇之处;按理说,身边有五六个人贴身保护,发生这种意外的几率应该没有多少啊,但这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上一次意外,则在元宵节,情况与今天相差仿佛。
难道,身边的人真有捣鬼的?
心中带着疑惑,林默还是与黛玉进入了母亲的房中,然后就看见了脸容憔悴的贾敏;贾敏此时穿着日常的中衣,坐卧在床头,林默在门口时便听到了屋内传出的虚弱的咳嗽,及至见到她时,才发现她脸色苍白,似已病入膏肓。
也不知怎么的,林默接触到她那温柔的眼神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便像是被击中了一般;林默甚至忽略了黛玉和贾敏的对话,自己的泪水却不争气地滑下脸颊。
“我儿长大了。”
贾敏边用手给林默拭泪,边欣慰地笑了起来,她虽然一直身在病中,但面对儿女时,从来都不会有坏脸色。
但这一次的微笑,显然与以往不同。
林默不知如何作答,他想要发誓说痛改前非,却又觉得似乎没这必要,——有些事默默地做出来即可,何必信誓旦旦?
“咱们给默儿娶个媳妇儿可好?”贾敏见林默羞赧,与黛玉使了个眼色后,随即开玩笑道。
林默当她是在玩笑,也不去睬她,哪知贾敏却突然正色道,“甄家的人过来提亲了。”
黛玉和林默当即面面相觑,按理说儿女的婚事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好了啊,母亲这是怎么了?难道她对甄家的提议不满意?
黛玉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贾敏,林默却断然说道,“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