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女子清丽的面孔转眼间被委屈占满,嘴唇嘟着,似要哭出来了。
脑海里想起青衣的形容,婉淑仪,振国大将军刘容之女。刘容骁勇善战,是北宴最勇猛的将军,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目前驻守在西北,与西星接壤之地。
莫名的对这女孩心生一股爱怜,小小年纪与家人分开来到这里。看她委屈的神情,我哑口无言。我要不要放弃风王成全他们算了。
“我喜欢风王已经很多年了,那时候……”那悬而欲落的眼泪终于划下脸庞。
“婉秋……”,德妃立即打断她,我也能感觉到她接下来的话不能随意吐露。
“梓瑾姐,你就让我放纵一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都憋了这么多年了,我很难受。”婉淑仪朝德妃看了看,梨花带雨的摸样让她原本清丽的小脸显得有些狼狈。
德妃长叹了口气,挥退所有的宫人。
婉淑仪继续刚才未完的话,我知道她肯定有很多话不吐不快,于是洗耳恭听:“我喜欢风王很多年了,那时候我才八岁,风王跟着我爹在军中历练。我淘气地从皇城跑去军营看爹爹,却被爹爹抓着要重罚我。我知道爹爹只想吓吓我,谁让我如此大胆调皮,只带了几个随从就敢从皇城奔走千里到军营。爹爹罚我围着练兵场跑一百圈,否则不给饭吃。一百圈对于当时只有八岁的我来说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知道,只要我想爹认个错就不用挨罚,但我性子倔,硬是赌气要去跑,不跑完不吃东西。
跑到三十圈的时候,头晕眼花就倒在地上。哥哥心疼的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劝我只要跟爹爹服个软,爹爹就气消了,不会再生气。我没理会我哥,硬是从我哥怀里站起来,一步一步走,我想着,就算走死,我也要把这一百圈走完。爹知道这事,发了很大脾气,下令不许任何人帮我。我一个人就那么走,好大的太阳,圈很大,我怎么也走不完,后来终于昏倒在地上。
这时候他出现了,他只有十四岁,可是比我高很多,他就站在我面前,很久都没有动。我问他站在这干什么,他说,挡太阳。那一刻,我又哭又笑。他背对着阳光,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他给我的感觉很温暖,那种温暖我后来再也没有感受过。他拉着我找到我爹,当场画了一块地图,将练兵场画在地图上,然后让我围着地图将剩下的六十多圈走完就算完成了惩罚。那一天是我最快乐的一天,他的身影在我心里特别高大。我暗暗发誓非他不嫁,可后来为了爹爹,为了家族,我还是进了宫。可我忘不了他,也不想忘,虽然他只当我是妹妹,可我……可我只想让他幸福。”
听着她的往事,我深有感触,我能理解那样一个倔强的小女孩遇到风王时的心情,也能想象女孩这么多年爱的如此深沉。
这就是错过吗,在对的时间里错过了自己深爱的人,然后一辈子的遗憾。
可是遗憾有什么用呢,生活还是在继续,我们不可能为了逝去的东西郁郁寡欢的活着,生命是自己的,路是自己在走,何不让自己快乐的走。
要知道错过的永远只是一场还未来得及上演就落幕的戏曲,而人生的戏曲无数多段,要珍惜好自己能把握的那一部,让它大放光彩。
我不想自己有遗憾,因为生活从来不是想倒退重来就能重来的,每一个选择都关系着自己一生的走向,也许许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时,我会想,要是当年我怎么怎么样就好了。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即使我回头了,也可能找不到原来的那条路了,因为其他的人不会等我,社会也不会等我。
所以,我只能选择好自己的路,然后勇敢的走下去,对自己好一点,好好珍惜身边对我好的人。
所以,风王,我会勇敢的来喜欢你,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我只想你剩下的路都能开开心心的。
我擦去她的泪,问道:“他的头发是为你白的吗?”这个问题缠绕我很久了,我一定要知道。
她张口结舌,“这你不知道吗?”
对着她惊讶的目光,我垂头丧气的摇头。
后来她自己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我都忘记,你失忆了,要不然你不可能没听说。”
我期盼的看着她,直觉告诉我她是知道原因的。
“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还挂着泪痕的脸上一瞬间笑容绽放、光彩照人。
“什么要求?”我迟疑的问道。总要问清楚是什么内容,可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给卖了。
“你不准喜欢风王。”她说。
什么,我诧异的看着她,摇头。这个怎么能答应,要是能不喜欢,我干嘛还问关于他的事,这小妮子也太单纯了点。
“那换一个,我们公平竞争,你不许耍手段。”她见我不同意,立马换了个要求。
我沉吟了下,点头。
不管最后风王跟谁在一起,只要他幸福就好。
如果我不能给他幸福,其他人能做到,我为什么不好好祝福?
夜深的时候,德妃和婉秋都休息了。偌大的寝室就我一人,看着那红烛慢慢燃烧,不时有蜡滴落在案台上,真像一滴一滴的血泪,不过人要多么悲伤才会滴落血泪呢。
而人要多悲伤才能一夜之间白头。
忽然一阵响动,有人跳窗而入,我的视线刚好被屏风挡了,无法看清来人。
“谁?”我沉声问道,做好移动的准备。
“诗雅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人未现,狞笑声已传了过来。
这声音化成灰我都认识,心里立即升起一团无名火,熊熊燃烧。这厮居然还敢来。
不过片刻,屏风处出现一道人影,正式宇王这厮。俊美的脸上勾着邪魅的坏笑,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我哼了一声,把眼睛转到另一边去。
我就算再不明白其中内情,也知道是走进了这厮下的套,他这是故意要陷我于此境地。看着他只会让我很生气,干脆当他空气。真不懂他还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是来炫耀他的功德?我觉得我掉进了他布好的网,现在由不得我说停就停,而要看他老人家高兴了。只是这么费心思的对付我又是为何,难道我以前跟他有结怨?
“难道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他自动自发的在圆桌旁坐下。
我很想知道,可我知道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还不如不问,省的又掉进他的陷阱,谁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
见我沉默不语,他若无其事的自己倒了杯茶,自斟自饮。
我悔得肠子都出来了,早知道他这么没防备,我应该在茶里下点毒,毒不死他也要折腾死他。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紫书明明是被我掐死的,怎么太医会说是淹死的呢?”他将视线从茶杯上移至我身上。
此时心口的气还未落下,根本不想看他。我继续沉默,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人要干什么。
“我可是来帮你的,你可不要错过这机会。”他大言不惭的继续自言自语。
要是我会武功,一定上去揍得他满地找牙,可惜我除了轻功之外什么也不会。如果是来帮我的,当初何必把我推入这陷阱。我要笨到家才敢相信他的话。
见我一直沉默,他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然后放下,慢步向我走来。
片刻之间,汗毛直竖,全神戒备,心里暗想着以后要备把匕首在身边防身。
“你确定真要错过这机会?那你的风王就真的要娶别人落。”他故作可惜的样子,让我恼恨之极。
“为什么?这件事跟风王娶妻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一个局,一个引风王尧风进入的局,目标从来都不是你,是尧风。”他懒懒地说。
“你是说,我只是那颗引风王进局的棋子?可这明明不关他的事,他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的,怎么会是对付风王的陷阱?”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点点头。“自从他开始插手管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他的三日之限更是将他推进了这局中,再也不可全身而退。”
“为什么,我不懂?”我着急的问,都忘记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陷害我的黑手。
他哈哈大笑,“你要是早听话,现在就不用这么着急。我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你越不想听,我就越要说给你听,而你越想听的时候,我就越不想说。”
说完慢悠悠的退回圆桌旁端起刚才的那杯茶咪了一口,神情陶醉,好像那是一壶上等好茶,他已沉醉其间。
我恨得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只差没问候他祖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谁让他祖宗也是风王祖宗。
“你要怎样才肯说?”我怒不可竭的问。
他朝我上下看了看,捏着下巴沉思。
不会是让我以身相许吧,那不行,我宁愿死。
“就你那块绣帕吧,也就这东西看得过眼。”他说。
这块绣帕绣工精致,洁白的面上绣着一株紫色的花,简单而不失清雅,我甚是喜欢。不就是一块绣帕吗,他要这个干什么?仔细想来也猜不出他的目的,不过一块绣帕应该不至于被他利用到翻出什么大浪来吧。我确实很想知道真相,好帮风王破案。
我将绣帕取下来丢给他。没好气的问:“可以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