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一道道陌生人影,走了数盏茶时间,转了大大小小几条街道,始终找不到我要找的那个人。
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吗?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决了。
自觉告诉我,我不会认错。
明明就在眼前的人,也被我跟丢了。
我似乎从来没有成功过。
在宫里被人陷害,是他帮的我,和他一起逃婚,被抓了回来。
抬头看了看天空,眼泪还是藏不住,就那么倾泻下来。
很想嚎啕大哭,为这些日子的辛酸和委屈,为那么久的担心和牵挂。
为此时此刻的迷茫。
但依然还保持了最后一分理智,没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做出太过失态的事来。
掩藏在心里的难过似乎又加深了一层,无从发泄。
浑身无力,拖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的的游荡。
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顺着意识牵引,不想思考,只想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路的尽头,那里,也许会有他在。
“诗雅,你这是怎么了?”忽然耳边传来声音,肩膀被人按住。
我木然转头,原来是李逸。
“李大哥……”
“出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他担心的问。
我摇摇头:“没怎么。”
他明显不相信,急追着问:“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不是喊我做大哥吗?”
我看了看他,低垂下眼来,“真的没什么”。
虽然他曾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曾陪我度过冷宫里的日子,他的好,我都记着。只是此时,对着他,我就是说不出来。这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也许深究原因,他始终还未走近我心里吧。
抬头仰望,期望能阻止落下的眼泪。因为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孤独。
这世上,竟然没有可以让我全盘倾吐心事的人。
就算是喜欢如风王,有很多话我也是藏在心里,不曾言说。
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诗雅”,李逸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刚毅的面容此刻布上了担忧,浓浓的双眼除了因为担心而格外明亮有神的眼珠,还有淡淡的无法言说的一抹沮丧。
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强撑着站起来。
他大大的叹了口气:“诗雅,你李大哥不会讲话,也不会安慰人,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强迫你,你只要记得,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倾轧而出,再一次泪流满面。
我点点头,答应。
李大哥,你待我真好。
“你一个人出来的?”他问。
我这才想起,自己丢下皇帝一群人就这么跑了出来,这后果可是相当严重,顿时便有了力气。
哎呀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大哥,不陪你了,我要赶去有情河那边。”说着,便朝来时的路跑去。
李逸一把拉住我,我诧异的看着他。
“我也要过去那,正好一起,我用轻功带你”,于是又体验了一把飞翔的感觉。
其实这街上人太多,用轻功不是明智之举,我未出言阻止,今天的一切够乱了,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小时候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老喜欢爬树,从树上跳下来,就好像飞起来了一样。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仔细去追寻的时候,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我会想起小时候有这种爱好?难道记忆恢复了?
再努力回想的时候,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我只当刚才是错觉。
享受在风里飞舞的感觉,看着屋瓦一寸一寸后退,有几个眼尖的人看见了我们,然后一片喧哗。
李逸身上有股男人特有的汗味,很轻,我想这才是男人该有的,风王身上总是淡淡的杜? 香,他们真的不同。
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正在激烈的争吵什么。我让他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放我下来,要是这样招摇的让尧泽看到,罪加一等不打紧,还会连累了李逸。目前不清楚尧泽对江湖帮派的看法, 但终归还是不冒险的好。李逸代表的可是叶剑山庄。
尧泽一行人虽经过装扮,但气质高华怎么也掩饰不住,鹤立鸡群,我一下子便找到他们。
默不作声的走过去,想悄悄站在李中旁边,却不想对上尧泽看过来的视线。那目光冰寒刺骨,以往只觉得这人冷漠然后有点冷酷,今晚这目光却让我浑身哆嗦,但他面上依然很是平静。
我知道他是情绪很难外露的人,只是这眼神已经让我知道,他此刻很生气。
我低着头缩着脚,大气都不敢出。
李中看了看我,也是摇头叹息,默不敢言。
一直想着回去该会有什么惩罚,倒是没有关注这些人围在这里到底是来做什么。直到尧泽那句“回宫”,本来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又上升了一点。
一直懊恼,为什么在尧泽面前,我就这么奴才,动不动就被吓得不行。
这还是我吗,还是那个敢想敢做,在冷宫悠游自在的我吗?
第二天,龙清宫宫女夜诗雅被罚的消息传遍后宫,宫里的女人整天闲着没事,所以巴掌大的事情也犹如大火蔓延一样,燃烧至后宫整片天空。
被罚跪了一夜,如今这腿站起来还有点哆嗦。
如焉挺着肚子过来看我,带药膏给我敷用,四个多月的身孕让她看起来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这是连日来看到的最好的一副情景了。
其实昨晚便有人给我上过药了,只不过青衣坚持要再上点药,于是给我擦药膏的时候,带了点怒气,痛得我嗷嗷直叫。
“青衣,没跪死,待会被你给折腾死了。”那个疼痛,眼里都来了泪水。
青衣轻啐:“谁让你自己找罪受的,活该。早跟你说过,在皇宫里不要太任性,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在皇上面前出了岔子。”
以前在冷宫的时候,青衣不止一次的叮嘱过,让我以后出去了,一定要控制自己的脾气,凡事三思而后行。我想着哪里还有出去的可能,于是当做耳边风,随口答应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现在是秋后算账了。
我又不能解释,只好任她发发脾气,只是多痛一下。
忽然想到一句话:爱之深责之切。莫名的心情很好。
为防她再生气,便讨好的求饶:“好青衣,我是一时忘记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看,我是最怕痛的,有了这切肤之痛的教训,保管我以后老实了。”
“青衣,我看这次就放过她吧,看她这样儿,是真心知道悔改了,以后再有下次,我们决不饶过她。”如焉在旁边为我说好话,我笑嘻嘻的看着她,这种感觉真好。
这种感觉就是温暖,很少体验过温情的我,此时此刻,只想好好珍惜这种姐妹情深的时刻。
如果时光能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忽然想起心里一直想问的话:“对了,姐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如焉失笑:“只有你这傻姑娘才会问这种话,宫里谁不希望生男孩,以期母凭子贵。”
我笑了笑:“因为我知道姐姐跟她们都不一样。”说完,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摸摸他吗?”
如焉笑了,很温柔的拿起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衣衫,与手接触的地方传来一丝热意,不知道是她肚子传来的,还是我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那么小的肚皮底下竟然藏了一个孩子,真是神奇。
“别抖,没关系的,不会伤到他,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如焉好笑的看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放松,手轻轻贴在圆圆的肚皮上面。
忽然,轻微的动感传来,我惊叫起来:“里面在动,里面在动。”
如焉掩嘴轻笑,青衣的面部线条也变得柔和,原来孩子能带给我们大家这样的温柔。心不自觉的很软很软,似乎要融化在这夏天的热气中。
如焉说:“以后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我看了看她,又低下头继续感受孩子的温度。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孩子是什么样,但是我知道,我喜欢孩子,他是那么可爱,居然这样蜷缩在母体中。
记得李逸说过,如果我有孩子,一定是位好母亲,真期望有这么一天,能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对他说:“孩子,娘爱你,快出来吧。”
但是我知道,我是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冷宫醒来,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真如顾御医说的那样,慢慢的沉睡越多,醒来得越来越迟,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如何会感受不到李逸对我的好,只是我知道,此生,我终究是不会与他有什么,所以不给他任何希望。
没有希望就没有伤害。
就算我走了,对他而言,也只是一时的伤悲。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如同冷宫里那样,用余下的生命去怀念,去一遍一遍记忆我曾经不顾一切追求的感情。
可是直到再次见到他,我才发现,有些东西是想割舍也割舍不断的。
感情是不会随着现实的阻隔而消弭的,就算压抑在心里,总有一天也会爆发,而且更为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