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一直徘徊在要不要学会算计,要不要随波逐流,要不要为了复仇抛弃残存的善良,那天的小雨,那天的一声“拖下去斩了”彻底让我选择了堕落。
既然做不成纯白的诗雅,就让我为爹爹、疏影、鸾凤做一个复仇魅影,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让我妥协。
尧泽,今日我的选择都是你逼的,既然加入到你的冷酷残忍的世界,就没想过给自己退路,为什么要让我恨你。
难道这也是成长的痛苦。
清冷的小雨打在脸上,似乎要浇熄我内心复仇的火焰,扬起脸,迎着雨,我需要清醒。娘亲,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为什么我心里会有那么深沉的排斥,你那么善良,爹爹忠贞不二,你们的女儿难道真要做个恶人。
可是,我有选择吗?
“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哦……你是来看王爷的吧,来,跟我进来。”靳大叔对我说。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天牢来了。
无意识的跟着靳大叔走,靳大叔一边在说:“你后来到哪里去了,一直没看到你,王爷这些日子可不好过,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待会你可得劝着王爷吃点东西,他已经好多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我这才看清自己是在干什么。可不能跟靳大叔走下去了,不能再去见他。既然说过放手,就不要再藕断丝连,不能再给他希望。
“大叔……”,我喊。
靳大叔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别担心,皇上刚离开,这会儿不会来,你只管好好劝劝王爷。”
“不是,大叔……”,我说。
“嗨,小两口吵个架,你低个头也就是了,还真跟王爷计较做什么,这天牢又黑又潮湿,他养尊处优的,哪里受过这个苦,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你。男人嘛,面子拉不下来是常有的事,这时候,如果你肯低个头,他指不定更看重你。我家那口子就这点上做得好,跟我吵架之后,总会为我暖上一壶小酒,这我就知道她是原谅我了。小两口哪有不闹别扭的,不过大叔跟你说,闹归闹,可不能太认真,也不能动不动就冷战,否则伤了感情就不好了。”他又打断我说的话。
“哎……大叔,你不明白的。”我说着,也不管他,返回往后走去。
“哎,哎,我明白,怎么不明白,都走到这里来了,还回去干什么,拉不下面子的话,什么都不说,就站在那,王爷也明白的。姑娘啊,王爷这么好的人,你不好好珍惜,等他走到别人身边去了,到时候有你哭的。”靳大叔语重心长道,拉着我往前走。
等我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
幽暗的视线中,那一双眼睛晶亮如夜明珠。
他说:“诗儿,是你吗?不是我做梦吧?”
靳大叔将我推上前,说:“我就说,你只管站着,王爷也是明白的,我看得明白,王爷是对你一往情深。好好跟王爷说说,让他好歹吃点东西,男人不顺的时候最需要有个人在旁边帮衬着。我先出去看着,有事就来喊你。”说完,便离开了。
“诗儿,你来看我,你还是在乎我的。”那样紧张的语气,忧伤的面容。
我看着心里难过。
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平淡开口问道:“听说你最近没怎么吃东西。”
他说:“吃不下。诗儿,你上次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是吧,只是想让我紧张你才说的是不是?”
真傻,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件事,让我想忘都忘不掉。
“其实你心里清楚不是?”我反问。
他身形晃了晃,声音凄哀:“我只是想不通,为何短短一个月时间,一切已物是人非,我还在做梦,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连婚房我都在脑袋里设计好了,要装扮成你喜欢的模样。没想到……没想到……哈哈哈哈,一切不过是梦一场。既然不跟我在一起,为何当初我让你在这里等我,你要回答我‘好’。既然要离开,为何还要给我希望。诗儿,你……”
我已泪流满面,心痛得不能呼吸。
好不容易稳定情绪,艰难开口:“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为了一个女人萎靡不振,是懦夫的行为。”
“我懦不懦夫不关你的事,走,你走,既然不要我了,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他情绪激动,大吼道。
指甲已扣进手心里,心疼得抽搐,好半天才回答出来:“好。”
说着,勉力转身,朝来路走去。
一步一步,那么沉重,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每一步都不能呼吸。
痛得声嘶力竭。
风哥哥,这一次,我们是真的彻底无关了。
想不到当我狠心起来,可以狠到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扶着墙壁,不让自己倒下。
却听到来自后面的巨吼:“啊……”。
那一声,伤心,悲苦,痴怨,追悔,绝望……
为何我还能听到他低迷的呢喃,似乎在喊“诗儿”。
“怎么就出来了?谈完了?”靳大叔的声音很近,但又似乎很远,听得模模糊糊的。
有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踉踉跄跄走了许久,好像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心无所依,找不到归处。
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有的苦果我都要自己承受。
忽然耳边传来清晰的询问,“云蝶?”
我木然转身,一位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印入眼帘。
只听她说:“我认错人了?”
云蝶不是我娘亲的名字吗?
随即反应过来:“您是不是箫太妃?”
她一愣,说:“你是云蝶的女儿?”
见我点头,她又说:“长得真像,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云蝶,后来一想她都去了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我认错了。人老了,就禁不住想年轻时候的事情,总觉得那些人、事都还在眼前一样。”她感叹说。
我微微笑着,问:“您跟我娘亲?”
“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娘以前管我叫微姐,你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微姨‘吧。”她说。
“诗雅求之不得。”笑着,眼眶湿润了,夜府没有之后,就只剩下我和轻浅。
“这孩子,夜府的事我听说了,只怕这里面牵扯甚深。”
我惊讶的问:“怎么说?”想不到能在她这里得到新的线索,不管如何,我都要查到夜府的事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尧泽嫌疑最大,但其他人,也有可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说着,她带我去到她住的和宁宫。
想不到她住的地方还算奢华,独立一座宫殿,伺候的宫人赶上了二品宫妃的规格,从宫里走过来的老人,如今还能有这待遇,不得不说,她有她过人之处。
“说起夜府的事,就不得不提你娘的旧事。”
我娘的旧事我知道的不多,倒是很好奇,她年轻时候发生过什么。
也许这是所有做女儿的都存在的好奇心吧。
我的记忆里,只总萦绕着她跳舞的画面,舞姿绝美,能吸引蝴蝶。还偶尔回想起,她谆谆教诲我时,温柔的语气和慈祥的笑容。
每次看到书房里那幅画像,不得不承认,我的娘亲,很美。
一颦一笑,都是一种风情。
往往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充满了故事。
箫太妃遥想当年,缓缓说起了一段尘封的往事:“那是十几年前,那年我被选进宫伺候先皇,来皇城的途中,下起了暴雨,耽搁了行程,所以在一个酒楼里住了一晚,就是那晚,我遇见了你母亲,当时的她很狼狈,全身都淋湿了,衣服上还满是污泥,但依稀还是可以看的出无双的美貌。
她一进来,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甚至有一人上前去调戏她。年轻的时候,谁没一股狭义心肠,我出手救了她。她却晕在我怀里。找了大夫来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怀孕了。
醒来后,她对我说,她被正室下毒赶出家门,无路可去,希望我收留。我母亲也是被正室欺压,其中的艰苦辛酸,我最了解,当下便软了心肠。我想着到皇城还有好多天的路程,就先留她在我身边养身体。
后来两人越聊越投机,干脆拜了把子,结为姐妹。那时候云蝶告诉了我她的故事,机缘巧合下,云蝶和夜羽相识,一个貌美若仙,一个才情横溢,不久便情投意合,互许了终生。哪知云蝶的姐姐也看上了夜羽,并使手段怀了夜羽的孩子,后来,夜羽娶了她姐姐做了原配夫人。云蝶和夜羽两人几经分合,最后还是没分得开,云蝶就这样做了你爹的侧室。”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你娘就怀上了你,才发现,自己被下了毒,正室趁你爹不在家,将她赶了出来。”
我发现我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人给我娘下的是不是‘梦蛊’?”
“是,你娘自从中了这个毒,便白天沉睡,晚上清醒。那时候车队已经到皇城,我马上就要入宫,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就她那容貌,觊觎者不知道多少。所以我做主将她带进了宫。那时候宫里争斗正十分激烈,我进来才知道,皇宫只是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那几年云蝶陪着我熬过了很长一段艰辛的岁月。”
“微姨,那我是在皇宫出生的?”我问。
箫太妃看着我点头,“云蝶运气好,刚进宫没多久,就偶尔结识了皇上,皇上对她亲睐有佳,云蝶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不仅皇上,就连我,都从骨子里喜欢她。后来皇上知道她的故事,更是对她关怀备至,你出生的时候,皇上还抱过你。”箫太妃似乎陷入了那段记忆里,脸上不由地闪现了追忆的笑容,“那段时间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