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李俊海使了个眼色,轻声对那五说:“去了派出所该怎么说怎么说,与这件事情无关的概不回答。你跟警察也不是打了一天交道了,他们要是问一些不牵扯这件事情的问题,你就绕过去,别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要是警察问你一下子提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就说因为杨远要出差,想把伙计们这个月的工资提前发了。如果他们问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我走了,去哪里了不知道,反正得出去个十天八天的。再问多了,你就发火,告诉他们你不是犯人,少来这套。”
那五点着头,身子还在哆嗦:“挨刀我不怕,我又不是没挨过……我难受,我憋屈,我对不起远哥。”
我摸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那五你别想那么多,咱们这是被人惦记上了,没跑儿,换了谁也一样。”
李俊海一直冷眼看着那五,脸色阴沉得像是能刮下一层霜来。
车驶上开往派出所的路口时,我让司机停了车,下车走到驾驶室旁边对段丰说:“你陪那五一起去。”
李俊海也跟着我下了车,我回头说:“你别跟着我了,你跟他们一起去,完了跟那五一起到胡四饭店找我。”
那五可怜巴巴地探出头来:“远哥,你千万别生气,以后我不要工资了,我赔……”
我摆摆手不让他说了,推着李俊海让他上了车:“走吧,中午我给你压压惊。”
车走远了我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大块的乌云压在头顶上,像是要掉下来的样子。我站的地方很高,几乎都能摸得着乌云,从我这里看下去,可以看见远处模糊的一片厂房,我能够辨认出那几抹乌黑的房顶是我以前上班的那家机械厂,机械厂的大烟筒没有冒烟,它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嘈杂与忙碌,像是死了一般。从机械厂那个方向飞来了一群苍蝇大小的鸽子,越近越散,最后呼啦一下消失在乌蒙蒙的云层里。眼前也有一些鸟儿,它们是单飞的燕子,贴着地皮箭一般地从我的脚下飞远。“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记得小时候我爹每当遇到这样的天气,便会对我这样说,他说得很准确,不一会儿就下起来了雨。开始是淅淅沥沥的,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泼水一样,随即闪电也来了,闪电刚过,雷鸣也来了,一声巨响拖着轰隆轰隆的余音,像是从山上滚下了一块大石头。跑在路上的车有的像甲虫,有的像青蛙,还有像的,它们无一例外的像逃犯,被雷雨撵得仓皇逃窜。我没有跑,我昂首阔步地往胡四饭店的方向走,只是把大哥大揣进怀里,别让雨淋湿了,我需要它让我有了耳目,使我保持着做人的尊严,那时候没有几个人玩得起这玩意儿。有几辆出租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按喇叭,我不理,爷们儿要得就是这种感觉,多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