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也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从车窗吹进来的风带着潮湿的凉意,吹在我刚剃的半光头上,冷飕飕的,让我想起了我给广元上坟的那一幕,那是在常青得知小杰的电话以后。我对常青说,你可以去找他了,听哥哥一句话,不管你们要干什么事情,生命才是首要的,你懂我的意思吗?常青说,我懂,我会注意的。送他到门口的时候,常青站住了,远哥,能抽点儿时间去看看广元吗?让他在天上有点儿安慰。我的心一阵愧疚,喊上天顺,跟常青一起去了埋葬广元的那座荒凉的土山。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常青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堆乱石。我们三个人跪在那里给广元磕了头,烧了纸,我对广元说,兄弟,你在这里再委屈一阵,等一切风声都过去了我就来接你回家。常青走了,下山赶火车去了。天顺跪在那堆乱石旁边无声地哭。我远远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长久地看着广元的“坟墓”在月光下幽静地浮动,感觉此刻他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抽着烟冲我微笑,远哥,你还好吗?别担心,我习惯了一个人呆着。
“顺子,咱们在这里玩儿几天以后,你再陪我去趟栖霞,我想把广元接回来。”
“急什么?”天顺回头说,“很麻烦的,你不能跟他妈说,说了就麻烦了,你能把他放在哪里?”
“我想好了,先烧成灰……放在我的办公室里,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孤单了。”
“别闹了哥哥,哪有这么办的?”
“就这么办,”我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破这个规矩,因为咱们跟别人不一样。”
“那干脆放我家算了,放在办公室里不吉利。”
我想了想:“也行,先放你家里吧,等我慢慢把话透露给广元他妈……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天顺说:“绝对不能让他妈知道,我估计他妈那个身体没有几年熬头了,等他妈死了……”
我猛地打断了他:“闭嘴!”
天顺回头吐了一下舌头:“又发火了……得,不谈这个了,先这么定了,我跟你去。”
济南的路很平坦,车行驶在路上声音极小,仔细听起来像是蚊子叫,嗡嘤嗡嘤的。我闭上眼睛想我那年让小杰他们来济南绑五子的事情,我记得广元那时候精神极了,提着一把乌黑的猎枪顶五子的脑袋,你******跟哥们儿“装熊”是不?五子跳出院子跑了,广元嗖的越过院墙追了出去,他的身手漂亮极了……蚊子的嗡嘤声轻轻地在我的脸上绕来绕去,绕着绕着声音就变了,变成了一种悠远的呻吟,这种呻吟声逐渐清晰,像是广元在唱歌,是一种监狱里面的悲伤小调……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这样的一种声音长久地在我的耳边转来转去。孙朝阳,我是不会饶了你的,是你杀死了我最好的兄弟,我要把你的脑袋摆在广元的骨灰上面,让他亲眼看到你是什么样的下场。想到这里,我的心幽幽地抽了一下,杨远,你想干什么?你忘记你还有一个对你充满期望的爹,你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弟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