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感动,难得他还想着我爹。我听胡四说,我爹火化那天,李俊海也去了,死活要把我爹的骨灰拿到他住的地方,说他跟我是把兄弟,我爹也就是他爹,我在监狱里,他应该尽孝。我大伯不同意,我大伯说,哪有把骨灰放在家里的?应该送去祖坟。我们家的老辈人都在万云陵,我大伯就把我爹的骨灰送去了。第一年的除夕,李俊海去找我大伯商量,要把骨灰拿到他那里,说有一年我把他爹的牌位拿回我家,他应该也这么做。我大伯不同意,让他在那里烧了纸,请了个牌位回了我家。胡四和我弟弟在我家住着,除夕的时候给李俊海打了个电话,让他去磕了个头。李俊海哭得一塌糊涂……后来胡四去接见我,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哭吗?他那是良心发现了,借这个机会赎罪呢。
酒店开业的当天下午,我让金高他们照顾着店,带我弟弟去了万云陵。烧了纸,磕了头,我的心静如止水,几乎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甚至觉得我爹终于解脱了,我应该替他高兴,他再也不用为我操心了……那天下午的风很大,风刮起纸灰,像一群群飘舞的蝴蝶。我弟弟抱着我爹的骨灰嘿嘿地笑,他说,爸爸可真会享受,把我和大远撇下,自己一个人去见妈妈去了,他们两口子都有退休金,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还有爷爷他们跟他下棋玩儿……我把我弟弟连同我爹抱在一起,感觉心里是那么温暖。把我爹的骨灰送回清冷的架子,我弟弟终于哭出了声,怎么拖他他也不走,他说他要在这里陪着我爹,我爹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指着旁边的骨灰盒说,你看,这个是咱爷爷,这个是奶奶,这个的咱妈,他不孤单,你要是在这里哭的话,他会难过的,你以后就再也梦不见他了,因为他生气了,就不去你梦里了。
“哥哥,你真的是大远吗?”我弟弟不哭了,跟着我往陵园外面走。
“我真的是大远,”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可真有意思,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认识了。”
“也许我真的是个膘子……”我弟弟喃喃地说,“我真的记不起来大远是什么模样了……他的个子很高。”
“因为那时候你小,当然觉得我很高了,现在你长大了,就觉得我矮了。”
“也许是吧……哥哥,你说我是不是个膘子?”
“胡说,你怎么能是个膘子?膘子都在街上乱跑,你又没乱跑……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