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暗放逐」成员们热心地调查从深蓝先生那里得到的情报。
坦白说，大卫认为不管那名神秘男子之前似什么形式与「黑暗放逐」接触过，都不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名叫深蓝先生的男子以前应该是情报搜集方面的专业人员，不过大卫自己怎么也猜不出他究竟是哪种专家。
那名男子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对付幻影工厂？
还是说，他从中能获得什么利益？
大卫想起了五天之前与深蓝先生的那次简短会面，于是他开始在记忆中仔细查找有没有解开谜题的线索或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自己是在深夜回的家，进门不久他就来了，当时正下着雨……
电闪雷鸣，雨滴猛烈地撞击着玻璃窗，连续不断的拍击让轻微的敲门声变得很不明显，那是一个典型的夏日暴风雨之夜。
「黑暗放逐」支部的成员一般不会直接去参加战斗，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办公室处理各种事务，悠闲地享受着这个夏天。
大卫因为要参加H-23小队的犯罪现场模拟演习而出差到了那里，当时他正一边设想演习最后一天的内容一边打包自己的行李——
然后便接到了蒙恬大将军的电话以及第一次预感到总部发生的异常变化。
第二天，大卫往各地的支部打了电话，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告诉他没听说过蒙恬大将军转告他的事，之后他便开始仔细检查与幻影工厂公司相关的各种文件，直到深夜才回家。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他慌张地闪进了阴暗微冷的房子里。当时那种阴冷的气氛和大卫郁闷的心情几乎完全一致。
灌下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之后，他瘫倒在沙发上，开始思考这几天来自己遭遇的重重变故，大脑一片混乱——
说谎的究竟是自己的老朋友蒙恬大将军，还是副指挥官呢……
由于敲门的声音很小，再加上那些雨点极富规律地打在房顶上时发出的响声完全盖过了木质大门被敲响的声音，因此一开始大卫并没有听到那些叩击。
但“咚咚”的声音越来越大。
大卫皱着眉头抬手看了看表，然后一边思索有谁会在大半夜来找自己一边朝大门走去。
自己一直是独身，没有什么家人。
一定是跟工作有关的事，不然就是在这附近发生了交通事故，有人来求援……
大门发出喀喇一声被打开之后，他看到一名身穿黑色防雨短外衣的男人站在门廊里。
他浑身都湿透了，满是皱纹的脸上不断有水珠往下滴落。
这名陌生男子对着大卫笑了笑。
那是一副只有在面对熟人时才会有的亲切面容，眼睛里充满着熠熠生辉的笑意。
“请问是大卫吗？”
大卫上下审视了男子一番。他个子很高，身体偏瘦，应该比自己年长一些，大约有四十二、三岁。
可能是因为雨水的关系，满头黑发全都贴在了头皮上，戴着手套的两只手抱着一只用马尼拉纸做的大信封。
“我就是。”男子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我叫深蓝先生，这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大卫暗自戒备，不清楚把那件东西接过来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仔细看了看那只对方递到自己面前的信封。
假设深蓝先生是一名危险人物……
可不管怎么看他对自己都没有任何恶意。
不过这毕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如果要接受什么东西的话还是选择熟识的对象比较好。
“我们之前在哪儿见过吗？”大卫问道。
深蓝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我知道一些跟你有关的事，大卫先生。同时也很清楚你即将面临的问题。从现在开始，一切可能帮助你的因素对你来说都是非常必要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想你大概是找错人了……”
打开那只信封后，笑容突然从深蓝先生脸上消失了，深黑色的眼睛稍稍眯起了一些：“大卫先生，雨还是下个不停，请你先把它收下吧。”
一头雾水，同时又突然变得有些焦躁的大卫打开大门，接过了那只信封。他刚把东西稳稳地拿在手上，深蓝先生便立刻转身离去。
“请等一等……”
那人就像没有听到大卫的挽留一般，迅速走到房屋的拐角处并转过弯，消失在了被雨水浸湿的建筑物的阴影中。
大卫带着困惑的表情手握信封站在大门口，他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漫天的雨水和昏暗的街道，随即转身回到屋内。
在打开信封确认了里面的内容之后，他立刻后悔没有追上深蓝先生问个清楚——不用说，现在追出去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已经晚了一步，但他到这里来找自己的理由十分清楚。深蓝先生是一位掌握着「黑暗放逐」以及幻影工厂双方情报的人——
那么他又是在为谁工作？为什么要将我选为联络对象。
当维多利亚和莱温斯基在查看地图的时候，李斯和蒙恬大将军则把注意力放到了报纸新闻的复印件上。
消息一共有四则，全都是关于最近发生在海岸小镇卡利班海湾附近的事件。
其中有三件是当地渔夫的失踪案，从措辞来看他们似乎已无生还的可能。另外一则消息带有一丝幽默的意味，与在海湾地带出没的“幽灵”有关。
上面说有几位居民好像在深夜听到了“从地狱传来的叫声”，十分神奇。不过负责报道的记者在文章最后以调侃的语气建议那些听到叫声的人在睡觉之前最好不要服用一些奇怪的漱口药。
如果不知道这些事跟幻影工厂的关系，那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地图上绘制着小镇正南面广阔的海岸线，可以俯瞰到整个海湾。接到蒙恬大将军的电话之后，大卫带着疑问利用「黑暗放逐」的电脑系统访问了电子图书馆，找到一些跟那个地区有关的事。
那个地方有些偏僻，这几年一直被一个不知名的组织管理着。
海湾北部的绝壁因为海浪的侵蚀而形成了无数洞穴，山壁顶端还有一座废弃的灯塔。
根据深蓝先生提供的地图，在灯塔正下方隐藏着几座建筑物，与月牙形海湾南端的小型码头相连海湾的内陆部分有刻着花纹的分界线石碑贯穿南北，那应该是围墙吧。
地图上用黑字写着“海湾”，下方还有一行小字“HYC研究、实验所”。
深蓝先生交给大卫的第三份文件让他怎么也猜不透，那是一张总共写有七个姓名的表格。
最下方是一段诗一般的话，纸张中央还打印着几个装饰性文字。
维多利亚拿过这张纸再次仔细读过之后，不禁笑出了声。
她看着大卫说：“看来没错。深蓝先生也在这座城里给过我同样的东西。他好像很喜欢让人猜谜。”
“什么意思？”
维多利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嗯……这七个人里有一个在深蓝先生交给我的资料中也提到过。其中至少有好几名都是在斯宾塞别墅里的研究者，所以这些人一定都是幻影工厂的雇员。斯宾塞别墅被炸毁时，柏肯好像并不在里面，至于其他名字我就没什么线索了……”
大卫表示认同：“我虽然在「黑暗放逐」的数据库里搜索过这些人的名字，但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那么剩下的人……这也是一种谜题吗？”
维多利亚再一次把目光集中到纸张上，微皱起眉头开始阅读。
正当维多利亚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信息的时候，莱温斯基把那张纸拿了过去：“深蓝先生交给我们的文件一般来讲都不会是伪造的，而且就上一次的经验来看，其中一部分还与暗藏着秘密与陷阱的斯宾塞别墅有关系。这次应该也一样，与你们发现的东西一定有联系……”
“那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着莱温斯基。少女脸色苍白地盯着那张纸，用混杂着不安与绝望的表情面向大卫：“里面有A先生这个名字。”
“你认识他？”
苦恼清楚地写在脸上，她抬起头看了全体成员一眼：“是的，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A先生在生化学界相当有名，是一位堪称天才的科学家。”莱温斯基用满是恐惧的痛苦眼神望向大卫，“如果这个人在为幻影工厂工作，那么我们必须要重新认识「涌动元素」的蔓延态势。他是分子病毒学的天才——如果A先生仍然在世，那么他无疑有能力打破常规，制造出新的病毒。”
说完，少女再次注视着那张名单，她的胃部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停搅动着她的神经。
A先生博士还活着……而且有可能与幻影工厂合作。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可以跟我们讲讲A先生博士的事吗？”大卫问道。
莱温斯基突然感到喉部十分干渴。她把手伸向刚才蒙恬大将军递给她的水杯，将剩下的清水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之后再次看着大卫：“关于病毒研究，你了解多少？”
大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完全不懂。所以我才会来这儿。”
莱温斯基点点头，开始思考到底该从哪儿讲起。
“我明白了。病毒在开始进行复制后，成熟的病毒分子就变成被称为‘维里昂’的物质——所谓‘维里昂’是病毒所具备的特殊要素，可以将自身的染色体组复制到其他生命细胞之中。所谓染色体组就是细胞最微小结构所拥有的一组染色体。病毒总共被分为七类，每一类传染的方法都各不相同。但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开始，一些学者便开始主张有第八种病毒存在。简单来说，这是一种以dsDNA和ssDNA为基础的病毒，只要接触就一定会感染。而倡导这一学说的正是A先生博士。他先后发表过多篇论文，尽管学界并不认可他的理论，但光从理论的角度来看，那的确是相当了不起的研究。以前我出于兴趣读过一部分A先生博士的着作，他的确是个天才。尽管生化学界至今仍然不承认博士的研究，但关于在向没有线状染色体组的细胞质内注入病毒特殊附着物质的研究……”
在注意到其他人全都带着一副完全不知所云的表情之后，莱温斯基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对不起……不管怎么说，虽然A先生在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学说过程中突然放弃，但还是有很多人十分期待他发表新的言论。”
维多利亚皱着眉头打断莱温斯基的话：“这些东西你都是在哪儿学到的？”
“学校啊。我的老师中有一个人对科学史的喜爱程度相当惊人。已故科学家的学说……以及丑闻都是他关心的内容。”
“能具体说说吗？”大卫问道。
“那接下来就说说A先生博士的事，他好像后来被大学开除了。根据瓦可斯博士，也就是我的老师的说法，A先生博士好像是因为服用一种叫甲基******（****）的毒品而被大学正式解雇的——不过也有传闻说，他是在自己的研究室里与两个学生一起进行观察人体在服用甲基******之后究竟会发生何种变化的实验。关于这件事的真相那两个学生并没有做出说明，因为其中一个后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另一个则自杀身亡，因此再也没有人能拿出证据证明那些传闻的真伪。从那以后，听说再也没有任何机构雇用过A先生博士——也可以说，那件事发生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人听说过跟A先生有关的任何消息。”
“但那件事应该还没有结束吧？”大卫开口询问。
莱温斯基勉强地点点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一天，华盛顿警方冲进一个秘密的研究所，在里面发现了三具男性的尸体。三个人的死因都是马尔堡出血热，也就是说他们感染了地球上致死率最高的线性病毒。这几个人在死亡之后过了好几个星期才被发现，是尸臭让附近居民不堪忍受，最终报了警。警方根据在研究所里找到的论文认定这三个人全都是A先生的助手，是那位A先生欺骗他们说这是一种无害的感冒病毒，故意让他们感染上的。而丹博士就可以借此机会观察糊种病症是否能得到有效治疗。”
说到这儿，莱温斯基将双臂牢牢交抱在胸前，慢慢站了起来。被当成实验白老鼠的助手们一定承受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
莱温斯基以前曾经看过一些照片，它们真实记录了感染马尔堡出血热病毒的人会有怎样的症状。
首先是头痛，仅仅几天之后症状就会恶化到十分恐怖的阶段。
发高烧，血液凝固，大脑受损，从身体上每一个“洞”里涌出大量鲜血——最后死在自己形成的血海之中。
“那么，你的老师认为那位学者就是A先生？”维多利亚平静地问道。
莱温斯基努力抹去头脑中浮起的那些地狱一般的景象，蒙恬大将军像是在吹口哨一般发出了细微的一声“咻”，维多利亚和李斯则不安地对望了一眼。
大卫仍然用他那冷峻的，读不出任何感情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莱温斯基。
而喜爱生物化学的少女则感觉自己无论何时都能理解大卫真实的想法。
这个故事对整个事件起不到什么改变作用。
就算知道了有A先生那样的人参与其中，莱温斯基还是会跟大卫一起到卡利班海湾的研究所去。
避开大卫那充满询问的热忱视线之后，莱温斯基注意到了伙伴们脸上的不安，他们也在窥探少女的态度。
自从在斯宾塞别墅经历了让她犹如置身于冰窖一般的夜晚之后，对莱温斯基来说，他们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样。
她真的不想离开这里，不想让他们再次与危险为伴……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大卫所说的话，没有「黑暗放逐」的支援，我们无论逃到哪里都很难保证自身的安全。
而且这次任务是发挥自己专长的绝佳机会……
她相信，生存下去是自己勇敢应战的惟一理由——但一想到有可能得到那神秘的「涌动元素」，雀跃不已的心情就让她浑身抖个不停。
比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早一步调查突然变异体病毒，并按其效果分类，甚至还可以将它的维里昂分解成病毒蛋白质外壳的最小单位。
这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良机。
莱温斯基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我愿意去。什么时候出发？”
听到莱温斯基说出这句话，维多利亚明显感到自己变得紧张起来。
尽管莱温斯基的决定稍稍有些仓促，但毫无疑问，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看来莱温斯基比她的外表要坚强许多……
在蒙恬大将军家开阔起居室里的队友出于慎重的考虑，没有一个人开口评论她的这一决定。
过于紧张的李斯紧闭双唇，仍然盯着那幅海湾的地图看个不停。
在未来，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