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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当阿莱克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西尔维亚回到了自己原来的那问船舱。阿莱克斯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极其混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自己又该怎么做。没有任何的武器,而卡中尉也已经死了。究竟要如何才能打倒那只怪物呢,阿莱克斯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稍微冷静了一会儿之后,阿莱克斯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巡视。科学怪人的尸体此时仍然躺在地板上,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惟一不同的是被洛佩斯打晕的那名士兵不见了,大概他醒过来之后拿着步枪离开屋子了吧。之后到底是寻找他们,还是回到同伴之间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多半也已经被怪物杀害了呢。因为比起在房间里待着,外面的世界更加危险。

这时阿莱克斯的目光被放在床上的科学怪人的配枪——格洛克所吸引,他急忙拿起手枪,却发现弹夹不见了,他随后就回想起来洛佩斯之前捡起手枪后将弹夹拔了出去,那个弹夹此时恐怕已经和洛佩斯一起沉到太平洋底了。可是为了让自己感到安心,阿莱克斯还是将格洛克紧紧地窝在手中。

“喂,这个人死了吗?”

阿莱克斯回过头,看到坐在另一张床上的西尔维亚正用手指着科学怪人。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害怕了,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西尔维亚。阿莱克斯担心吓到她,于是说道

:“啊,没有,他只是受伤晕过去了。”

可是西尔维亚却说:“我知道你在撒谎。我并不害怕,你不用撒谎,因为西尔维亚也快要死了。”

阿莱克斯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她:“你指的是会被那个怪物杀死吗?”

西尔维亚摇了摇头,回答说:“西尔维亚生病了,虽然爸爸告诉我会治好的,可是我知道他在骗我。可是我却不敢让爸爸知道,因为他为了治好我的病而拼命地工作,好可怜……”

阿莱克斯在一旁认真地听她说着。

“刚才被怪物偷袭的那个姐姐,她也已经死了吧?虽然你说爸爸和何塞叔叔都在等着我们,可是爸爸一定也被怪物杀害了。那么何塞叔叔呢?”

阿莱克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沉默着低下了头。

“果然是在撒谎,请不要再骗我了,因为西尔维亚根本不怕死。”

眼前的这个孩子,这么小就已经看透了生死,阿莱克斯开始认真思考着西尔维亚所说的话。仔细想想的话,自己不也是处在相同的立场。虽然是被冤枉的,可是死亡确实在等待着自己。虽然有些讽刺

,大概这艘船上最后幸存的两个人就是自己与这个小女孩。可是即便活下来也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那么现在也就根本不害怕什么怪物之类的东西了,反正结局都是死只不过是时闻的问题罢了。就在阿莱克斯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西尔维亚说道:“但是……”阿莱克斯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但是什么?”

“我绝对不要死在那个怪物的手里!”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一样泼在阿莱克斯的头上,他的脑海中一瞬间变威了空白,随即反问道:“为、为什么?你不是说不怕死吗?”

西尔维亚摇了摇头:“那个,西尔维亚的妈妈也是病死的,爸爸说过妈妈的病是上帝决定的,所以没有办法。可是爸爸也曾经告诉我妈妈的最后遗言是她不想离开爸爸和西尔维亚独自去天堂,所以我觉得妈妈是不想死的。西尔维亚也不想死,但是上帝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妈妈死后就去往了天堂。我想如果我也是病死的,那么一定能去天堂和妈妈相见。上帝就是这么决定的,所以我并不惧怕死亡。但是那个怪物并不是上帝,它也不能代替上帝,所以我不要死在它的手里。直到上帝做出决定的那一天为止,西尔维亚一定要活下去!绝对要活下去!”

这些话将阿莱克斯脑海中想要放弃的想法一扫而光。接着在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驱使下,阿莱克斯做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簿的动作。他下意识地拉动了手中格洛克的套筒,于是从枪膛里掉出来一个东西,是一颗子弹。这颗子弹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光芒,连同弹头部分一起被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一颗,只有一颗!虽然之前洛佩斯曾经将弹夹抽出来清点过子弹数量,不过当时他可能有点激动,犯了一个平时不会犯的错误。因为格洛克是自动手枪,所以每次开枪之后都会自动装填一颖子弹,而洛佩斯恰巧忽视了这一点。

这颗子弹是洛佩斯的礼物,阿莱克斯在心里想着。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洛佩斯应该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如果奇迹是存在的话,那么它现在就在这里。仅仅一颗子弹就让阿莱克斯兴奋起来,虽然知道无法凭借这颗子弹来打败完成体,但是某种无法言表的东西还是点燃了他内心的希望。

阿莱克斯站起身拉住了西尔维亚的手。

“西尔维亚,我们走。”

西尔维亚听后被吓了一跳。

“我们要去哪里?”

“就像你所说的,直到上帝做出裁决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阿莱克斯首先让西尔维亚乘上卡中尉所准备的那艘救生艇,然后在全球定位导航系统的控制面板上随意输入了一个坐标,让这艘小船能够远离自由号,然后离开了救生艇。

虽然在广阔的大海上,只有在很狭窄的范围内才能发射出求救信号,可是又不能让她留在自由号上。阿莱克斯将所有能找得到的事物都放进了救生艇,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会被经过的船只或者飞机发现。虽然这完全就是一场有勇无谋的赌博,可是目前的情况却让人别无选择。

在分别之际西尔维亚好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她一言不发地遵从阿莱克斯的指示,可是眼睛却始终盯着他,好像要说些什么。西尔维亚坐在渐渐远去的小船上,目光依然看着留在甲板上的阿莱克斯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阿莱克斯也站在甲板上默默注视着西尔维亚和救生艇。恐怕这次就是永别了

虽然在浩瀚的太平洋上发现一只小船简直如同奇迹,但他还是希望西尔维亚能够得救。

阿莱克斯在内心中也在盼望奇迹的降临,在他的心目中西尔维亚就是赋予自己勇气的女神。使得原本只是个恶人的自己,能够鼓起勇气去做一个真正的人。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阿莱克斯受到两个西尔维亚的影响而获得了改变自己生活方式的机会。虽然第一坎失败了,但是这次却有些不同。因为这次,就在今天,也许就是上帝将会做出的裁决之日。

阿莱克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格洛克。接着,他回到船舱里拿起了卡中尉的笔记本电脑。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是傻瓜,不会用一颗子弹去与完成体发生正面冲突。在回到船舱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寻找其他还能够使用的武器,可是散落在地板上的步枪都被完成体切成了两半。但是阿莱克斯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那个准备周到的卡中尉除了启动核弹之外,肯定还有其他的保险措施。虽然无法保证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阿莱克斯却有着充足的自信。他将电脑抱在怀里走出了船舱,然后朝着瞭望台走去。

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段时间里阿莱克斯竟然没有遇到完成体。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也许命运的天平正在向他这边倾斜。不一会儿,阿莱克斯来到了嘹望台,然后小心地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一个平坦的地方,随后打开了电源开关。

虽然有假冒的财富程序作为保险,阿莱克斯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破解开了,然后直接进入电脑的操作界面。在嘹望台里的地板上,到处堆积着被完成体杀害的士兵尸体,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还是刻意地不去注意这些东西,阿莱克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脑的屏幕。

不一会儿,一个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文件名是“MAGICXX工业设计军事用兵器”。阿莱克斯谨慎地点开了那个文件。紧接着在画面中显现出来的是MAGICXX工业历代开发出来的兵器以及军事设施的设计文档。其中从地雷,小型枪械到战车,导弹设施等一应俱全,看上去就像是一部军事武装的百科全书。随后阿莱克斯在浏览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令他十分感兴趣的东西。

应该可以使用这个,不如果用这个的话打败怪物可是绰绰有余,果然奇迹是存在的。阿莱克斯的心中一阵窃喜。

这个武器的代号是“罗伯特”——很巧的是和卡中尉最后的遗言是一样的。难道她想告诉我这个吗,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接着阿莱克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便展开了行动。他首先从控制台中引出一根连接线,将笔记本电脑和控制台连接在一起。随即电脑的显示屏上显现出另一个管理用的操作界面,阿莱克斯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敲下了按键。

画面中出现了一堆熟悉的文字列,难道又是假冒的“财富”程序?阿莱克斯用同样的方式输人了密码。于是文字列发生了改变,排列成不同的样式。阿莱克斯皱了皱眉这是真正的“财富”程序——一种极其复杂的加密程序从而有效地起到保密作用。

阿莱克斯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他只是默默地盯着画面上的这些文字列,嘴里念念有词地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听上去好像在计算数字。普通人是不可能靠默算来解开这个程序的,但阿莱克斯可是被称为“密码破译者”这世上根本没有他打不开的锁,他那惊人的注意力和计算能力,将一切不可能都化为了可能。在发挥实力的时候,他总是想着从出生后就一直围绕在身边的黑暗,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中不停地向着光明世界游着。他的脑海中突然在闪过一丝光亮,阿莱克斯闭上了嘴巴,屏住呼吸小心地敲击着键盘。

阿莱克斯完美地将“财富”解开了,并且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时间。画面中显示出一行字——“罗伯特正在启动中”,电脑通过控制台发出了启动卫星通信用天线的信号,于是被安装在自由号瞭望台屋顶上的天线开始运作起来,不一会儿阿莱克斯便听到了令他欣喜若狂的马达转动声。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的表情,这是他登上自由号之后第一次微笑。

通信是畅通无阻的,所以通过这台笔记本电脑就能够操控罗伯特。阿莱克斯开始再次敲打键盘,他按照文件中操作指南上面的命令开始逐条输入。由于卫星能够自动进行细微调整,因此即便没有专门知识的他也可以轻松操作。可是本应该顺利完成的设定,却在最后关头出现了问题。虽然罗伯特装备了超高性能的热感应装置,甚至能捕捉到潜艇在深海中所散发出来的热量,一旦被捕捉到之后它会自动追踪攻击对象,直到对方被毁灭为止。虽说它的设计就是专门为了应付宇宙空间这种严酷的环境,可是罗伯特的热感应装置从没有接受过检修维护,它的状态远比想像中的差。别说深海,就是此时漂浮在海面上的自由号它都无法捕捉。另外,这次的暴风雨所生成的积云也是原因之一。不管阿莱克斯怎么敲击键盘,画面上只有一行字——“无法锁定攻击目标”。

没办法,阿莱克斯只能自己确定太平洋上的一个点作为攻击坐标,然后手动输入到卫星中。这样一来,自由号就一定要在激光照射的时间经过指定的场所才行。于是阿莱克斯按照操作指南上的说明改变了攻击模式,为了确定攻击坐标,他抬起头四处寻找能够确认自由号航线的东西。

阿莱克斯的目光落在了管理自由号航线电脑的显示屏上,这是他才发现船是在自动航行。仔细想想,现在船上已经空无一人,可是阿莱克斯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显示屏上显示出来的是美国西海岸的地图和一列文宇——纽约一曼哈顿岛。这让阿莱克斯突然回想起纽约的街道,那是他出生的故乡,在去伦敦之前从来未曾离开过的城市。至今为止人生中的喜怒哀乐,全都凝缩在这座城市里,这里还是与恋人西尔维亚邂逅的地方。西尔维亚她现在还好吧?她还住在这座城市里吧……

阿莱克斯迄今为止还没有回想起与西尔维亚是如何分别的,所以也无法想像出她的近况。却而代之,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另一种预想,如果自由号在自己没有打败完成体的情况下就这样抵达纽约的话,那座城市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阿莱克斯看看了地板上的那些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肉块,即便海军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应该不会有人能够利用普通的武器打败拥有不死身的完成体。那该怎么办?难道将核弹投向曼哈顿吗?所有的预想都变成了最坏的结果,在阿莱克斯的脑海中一闪即逝。

阿莱克斯用力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显示器,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目前必须解决的只有确认自由号的航线而已。阿莱克斯看到显示屏旁边有一个旋钮,然后伸出手轻轻一转,于是显示出来的地图以自由号目前的位置为中心被扩大了。

原来如此,这样就没问题了。阿莱克斯在心里说道。忽明忽暗的游标旁边显示出精确坐标和其他很多情报,他在控制台的键盘上输入了“一小时后”的命令。随即在航线图上显示出另一个游标,同样显示出了船体坐标和其他情报。阿莱克斯凝视着那个坐标,开始在头脑中进行计算。即便是确定了太平洋上的一点,如果不进一步确定自由号广阔甲板上的一点。那么就毫无意义。到时,不仅自由号要在从天而降的激光正下方,完成体也必须在甲板上的固定一点才行。

阿莱克斯凭借着平时在开金库时所锻炼出来的目测能力,以及自己在船上走动时的记忆,迅速在脑海中寻找台适的坐标。不一会儿他再次从黑暗中发现了一道光芒,于是他转过身在笔记本电脑上输入了一个坐标,就在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键的同时,罗伯特也做出了回应。

“攻击坐标已设定,请输入攻击预定时间。”

阿莱克斯再次望向四周。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计算时间的……

这是他看到地板上有一只船员的手臂,那只手臂并没有什么奇怪,重要的是上面戴着一块手表,那是一块完全防水的电子表。阿莱克斯走过去把手表从那只断臂上摘了下来,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阿莱克斯将电子表调整成倒计时模式,然后输入了一个小时,他在笔记本电脑上也输入了同样的时间,然后同时按下电子表的按钮和电脑的按键,于是两个计时器同时从一个小时开始倒数。

一个小时。在一个小时里,一切都将结束。阿莱克斯也考虑过自己可能无法打败完成体,可是就算自己成功地幸存下来结局也会像洛佩斯说的那样,到达纽约的同时就会被逮捕,最后只有死刑台在等着自己。讽刺的是,虽然自己是被冤枉的,可还是会被当成杀人犯来对待,而此时自己却为了拯救纽约的市民将要和怪物展开殊死搏斗。阿莱克斯想到这里,轻轻地哼笑了一声。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和完成体的最终一战。

阿莱克斯紧紧握着格洛克,将手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地砸向笔记本电脑。手中坚硬的格洛克枪柄一下于将键盘砸坏了,再也无法操作。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其他人就……虽然船上已经没有其他人,只剩下一个完成体,但是谁也无法改变罗伯特的设定,自己也无法反悔。这样很好,真的很好。阿莱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然后默默地走出瞭望台。即使他赢了这一战,也应该不会被报道出来……可是他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的迟疑,就像是圣经中记载的殉教者一样,走进了恶魔所居住的森林。他从来没有想像过,自己有一天会由纽约的恶棍变成一个虔诚的殉教者。

阿莱克斯离开之后,瞭望台里变得出奇地安静笔记本的液晶画面上显示出罗伯特的信息。

“距离攻击预定时间。还有……”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倒数,这时瞭望台中的一部分景象开始发生了变化。那部分场景变成了影子,影子又变成了人形,最后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完成体。原来完成体使用拟态的能力从很早之前就潜入了瞭望台,阿莱克斯所有的行动都没能逃过它的眼睛,他之所以一直都没有遇到完成体也并非是运气好。

完成体盯着“罗伯特”的倒计时画面,嘴角微微地上翘,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阿莱克斯你是最棒的。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现在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此时,阿莱克斯正在船上到处走着,为了能在一个小时内把完成体引到预先设定好的坐标上。

手表上的数字正在遂渐地减少,虽然已经在船上搜索了三十多分钟了,可是阿莱克斯还是没有遇到完成体,他此时有些急躁。难道怪物已经不在这艘船上了吗,难道说它舍弃了这艘船,游到最近的大陆上去了?虽然陆地离这里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可是对于拥有超人般肺活量的完成体来说,只要花上一点时间也许真的能游过去。阿莱克斯一边想着,一边遥望着大海。

可能是因为暴风雨已经过去,海面此时已经平稳下来天气也在逐渐好转,看上去再等一会儿太阳就会从海平面升起来。阿莱克斯知道,再过几十分钟后,自己的命运即将面临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岔路口。

不一会儿,阿莱克斯来到了船体后部的甲板,这时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是完成体!它就站在泳池边,阿莱克斯一下子感到有些紧张,随即冷静下来看了看手表。只剩下十分钟左右了,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发现完成体的话,这点时间实在太短,想要将它引诱到预定地点也肯定极为困难。可是在这里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因为完成体正巧就站在阿莱克斯预先设定的地点。如果这都不是奇迹的话,那么可以说这世上就没有奇迹了,想到这里,阿莱克斯心中感到一阵窃喜。

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只要它一直站在那里就可以了。之后将从天空降下一道光束,将完成体的身体烧焦。到时一切就都将结束。对此时的阿莱克斯来说,这十分钟实在是太长了,为了不被完成体发现他悄悄地潜伏在甲板的拐角处,静静地等着时间流逝。

突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完成体发出了声音:“阿莱克斯,你在这儿吧?出来让我看看你。”

阿莱克斯一惊,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寒意,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完成体用鼻子向四周闻了闻,说道:“我闻到了你的气味,还有被海水浸湿了的拘禁服的气味。我得到这个身体之后,嗅觉变得异常灵敏。喂,你害怕了吗?现在又混杂了些汗水的味道,是冷汗吗?”

一滴汗水从阿莱克斯的脸颊滑过,虽然还无法确定完成体说的是否是事实,但是可以确定对方肯定是发现了他。

“你不过来的话,我就要过去了。”

不好!阿莱克斯想到。现在绝对不能让完成体离开预定地点。阿莱克斯连忙走到船体后部的甲板,来到完成体的面前。眼下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去想新的对策。总之,无论如何也要让完成体留在目前的位置。

完成体望着阿莱克斯出来的方向。

“哦,你在啊。”

阿莱克斯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几分钟了,拜托,千万要待在原地别动。他在心里默默地对完成体说道。

完成体看到阿莱克斯的这一行为,于是问道:“你赶时间吗?”

阿莱克斯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完成体。

“阿莱克斯,说点什么吧。虽然有些无聊,可是这艘船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咱们来说点什么吧。”

对于阿莱克斯而言,这正是争取时间的好机会,于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完成体笑了,那张笑脸果然是人类才能做出的表情。

“实际上我还是觉得苦恼,虽然已经得到了如此优秀的肉体,可是头脑却没有得到改变。既不聪明,也不恩钝。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和你在这里,像一个人类那样进行对话…算了,反正我已经变成了我想要变成的东西。阿莱克斯,你呢?你想要变成什么,英雄,还是殉教者?”

虽然阿莱克斯知道完成体说的话另有所指,但还是对它所说的“像人类那样”感到厌恶。暂且不说外形,在变成怪物之前作为开膛手的那段时期,他的行为就已经不能说是人类所应有的了。阿莱克斯并没有回答完成体所提出的问题,因为他不想和眼前的这个怪物进行一场所谓的“像人类那样”的对话。

于是,完成体向阿莱克斯迈出了一步,说道:“别不说话,快回答我!”

它的这个动作让阿莱克斯感到着急,为了让完成体停下脚步,他急忙说道:“我,我只是想变成正常的,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从很久以前从刚出生开始我就这样想。”

这句话的确是阿莱克斯的本意,在与恋人西尔维亚相遇之时,还有和小西尔维亚相遇之时,他都得到了改变自己人生以及命运的机会。在这些机会面前,他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能够成为一名普通人。

完成体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你不是有着优秀的头脑吗?有那种头脑的话什么事都能办到吧?事到如今你期待的并不是什么变成普通人类,对吧?密码破译者,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在亲眼目睹了你的表演之后也被吓到了。不仅解开了真正的财富程序,甚至连精确到小数点之后的坐标也在瞬间计算出来。可惜即便我现在就站在自由号甲板的指定位置,你也不会知道最终的结局。

阿莱克斯觉得此时的头脑中一片混乱,这个怪物到底在说什么,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下子出现一连串的疑问,让他找不到答案。

阿莱克斯再一次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于是完成体冷冷地说道:“你很赶时间吗,不要急,马上就要到一个小时了吧。从你刚才的态度,我就能看出来。”

完成体张开双臂,仰望天空。

“也就是说是这里吧?站在这里就可以了吗?”

阿莱克斯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好像身体中的血液停止了流动,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完成体虽然面冲着天空,可是目光却没有离开阿莱克斯,看到对方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它露出了可怕的笑容。此时阿莱克斯终于明白,自己设下的圈套早已经被对方看破了。

阿莱克斯转身就跑,完成体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阿莱克斯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迈动双腿离开了后部的甲板。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船体侧面,发现在那里还有几只救生艇,这些船都用带锁的绞盘固定在自由号上,于是他按下了绞盘的控制开关。

电源接通了,表示“停止”的红灯亮起,阿莱克斯仔细一看,控制板上有红色和绿色两个按钮,随即他便用拳头敲击写有“启动”宇样的绿色按钮。绿色的指示灯亮起之后,绞盘慢慢地放出绳索,救生艇被缓缓放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放到大海中,阿莱克斯此时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机械自动运行,于是他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开始思考目前的形势。

我现在在干什么?是在逃跑吗?这时戴在他手腕上的电子表发出了响声——这声音是在告诉阿莱克斯时间到了。阿莱克斯连忙回过头,船尾甲板上的风景确实发生了变化,与想像中有些不同,阴云密布的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道光幕从天而降,在几秒的时间里将对面的景色全都笼罩住。四周一片寂静,这景象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看上去就像是海上的极光。短短数秒却让阿莱克斯觉得如同永恒般漫长,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激光交织成光的艺术却是阿莱克斯至今为止看到过的最美的景象。但是相对地,一个极为丑恶的东西也在那里。背着光线,空气由于炙热的影响开始发生扭曲,映照出完成体的身影。它正在慢慢靠近阿莱克斯。

激光照射刚刚完毕便响起了船体断裂的轰鸣声,自由号的后部甲板被一分为二切断面沉人了海中。

船体开始慢慢地倾斜,阿莱克斯连忙抓住旁边的一跟柱子。

“阿莱克斯!”

完成体在呼喊他的名字,随着甲板的角度逐渐增加阿莱克斯望向下方,只见完成体的脚下生出无数的吸盘,牢牢地吸附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地向着自己走来。

“真是酷极了,你打算用那么可怕的东西来烧死我吗?”

完成体一边高兴地笑着一边朝着阿莱克斯走去“这次轮到我了。”

说完,完成体举起手臂向着阿莱克斯刺去。它的手臂前端此时已经变成了类似镰刀一样的东西,阿莱克斯见状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绝望向站在原地的阿莱克斯袭来,突然,本应该降下救生艇的绞盘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控制板上又亮起了红灯,阿莱克斯连忙望向绞盘,由于船体倾斜,绞盘无法保持水平,于是锁被卡住了。绞盘停了下来,救生艇也无法落到海面,只能在半空中飘来荡去。

阿莱克斯无处可去,他在心里想着。奇迹果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那种东西只不过是幻想罢了。命运也是无法改变的,每个人都只能遵从命运的安排活下去。恶棍也只能像恶棍那样,到最后得到恶棍所应有的下场。

阿莱克斯此时已经有了死的觉悟,他又想起了自己想要过普通人生活的心愿,让自己这样一个恶棍产生这种想法的契机是西尔维亚……真的要感谢这两位有着相同名字的女性。接着他与这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下子又闪现在阿莱克斯的脑海中。突然,在这些画面中,一个与这些毫无关联的银色物体散发出了炫目的光芒。拉动手枪的套筒,同枪膛中滑落出来的那个闪着光芒的物体,残留下来的惟一一颗子弹……虽然这只是脑海中的画面可是阿莱克斯却像是真的看到了一般。

阿莱克斯一下子反应过来,甲板此时变得更加倾斜,他紧紧地抱住那根柱子,随即将拘禁服长长的袖子缠在柱子上。科学怪人的爱枪——格洛克被握在阿莱克斯的手里,它终于和已经忘记它存在的主人再次相会。

“罗伯特”此时早已筋疲力尽。

激光照射原本只是一瞬间而已,可是实际上却持续了十多秒种,直接耗光了“他”的所有电力。所以这次攻击的效果并不是点,而是在宇宙空间里描绘出一条线,仿佛将太平洋都给烧焦了。

没办法,由于“他”常年被闲置在宇宙空间中,管理激光照射的晶体电路板早在数年前就发生了故障。失去了安全装置的罗伯特由于长时间发射出超高温的激光,身体已经变得滚烫,这些蓄积的热量向各处蔓延。“他”体内的陀螺仪也发生了变形,此时开始逐渐地脱离轨道。最大的问题还是

“罗伯特”搭载武器的电力供给源,由于激光武器需要强大的能量,所以“他”身上搭载的是一款小型原子炉。刚才的热量一下子将炉内的冷却液烧干了,原子炉的核心已经濒临熔毁的状态了。虽然相关的警报是在“罗伯特”的体内进行处理,可是他自身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应,而且在显示屏前也没有管理者监控。

不一会儿罗伯特便脱离了预定轨道,

他的炉心也到达了临界状态。在无法传播声音的宇宙空间里,罗伯特只是放出耀眼的光芒,在引发了一场小规模核爆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芒只是瞬间在空中闪现,阿莱克斯没弄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最重要的是将枪口瞄准逼近眼前的完成体,船体倾斜得更加剧烈,甚至连站立都变得十分困难。阿莱克斯将空荡荡的拘禁服衣袖牢牢地绑在柱子上,而完成体却丝毫没有受到船体倾斜的影响正慢慢地向阿莱克斯靠近。

阿莱克斯紧紧握住格洛克,瞄准了越靠越近的完威体。完成体看到他这个样子,于是大喊道:“阿莱克斯!你的脑袋不是挺聪明的吗!你不会以为用那种武器就能打赢我吧?”

阿莱克斯回答道:“这是你给我的手枪,所以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完成体笑了,说:“阿莱克斯!你是最棒的!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突然,船体一阵剧烈的摇晃倾斜的角度又增加了。阿莱克斯脚下一滑,身体摔在了地板上。幸好拘禁服的袖子还缠在柱子上,他没有进一步滑下去,格洛克也被牢牢地握在手里。完成体将另一只手也变成了镰刀,狠狠地插进了木制地板中,然后它就这样两手交替着插在地板上,开始向上移动。

阿莱克斯连忙调整姿势,将重新枪口对准完成体。刚一瞄准,他便准备扣动扳机,与完成体决一胜负。他已经不再对奇迹抱有希望,正如完成体所说的那样,阿莱克斯并不认为仅凭一颗子弹就能打败它。但是他只有这么一种进攻方式,又不想就这样放弃。为什么?在这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谁也无法知道他的动机。而且,阿莱克斯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驱使自己这样做,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就是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愤怒。在投币保管箱中出生作为一个恶棍成长,他的人生一直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让他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在这段随波逐流的人生中

,阿莱克斯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想法。虽然恋人西尔维亚给过他机会,可是他却将这一切当成是命运,并以此作为借口,此时他第一次决定要和这样的自己说再见。现在的他已经不再相信奇迹和命运,他所相信的只有一个东西——自己。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相信自已,第一次产生了自我的意识。

这样的阿莱克斯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到奇迹的光芒。他甚至都没有发现绞盘的控制面板上不知什么时候那盏謦示灯已经灭了。即便是注意到这些事情,大概阿莱克斯也不会明白这些都预示着奇迹之光已经降落到人间了。虽然这些征兆就发生在他的眼前,可是阿莱克斯的注意力始终都集中在完成体身上。

这时,完成体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像刺入地板的镰刀拔不出来了。完成体摇了摇刀刃的部分,又增加了几分力度想要拔出来。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异变发生了。虽然它的手拔了出来,可是前面的部分却依然插在地板中。完成体…不,就连看到这一幕的阿莱克斯也大吃了一惊。完成体的手腕从肘部断裂了,露出了丑陋的断面。就这样完成体失去了平衡,只剩下一只镰刀在支撑着,它的身体已经接近于垂直状态。看上去和阿莱克斯的姿势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这究极的肉体……奇迹的身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应该已经得到奇迹了啊!”完成体狂躁地怒吼着。

这时完成体身体各部位的皮肤组织也发生了干裂,乳白色的鳞片像是桔叶一般飘落,露出了下面的肌肉,最后甚至连这些肌肉也承受不了重力的吸引,开始纷纷剥落。

如果卡中尉还活着并看到这一幕的话,她大概就会将引发这种奇怪现象的原因告诉阿莱克斯。真正原因就是“罗伯特”所引发的核爆中所散发出来的“电磁波”,与爆炸所产生的光芒一起,电磁波以光速降落到自由号周边一带。因此受到电磁波的影响,电子精密仪器,包括绞盘在内都无法正常工作。这是由于其内部的晶体管芯片等基本零件受到冲击被破坏了。毫无例外地,在完成体中负责控制遗传因子的重要机器“绿灯”——遗传因子般大小的半导体,纳米处理器等系统也都受到了严重损毁。由于处理器失去了机能从而无法发出命令信号。“红灯”——病毒部分遵从其原本所拥有的生理机能开始吞噬宿主的组织。

一瞬间,强悍无比的完成体的肉体就发生了变化。身体如同气球一样快速膨胀起来,好像只要被针扎一下就会爆炸。

此时,完成体还冲着阿莱克斯大喊道“我得到了奇迹!我改变了命运!”

阿莱克斯却十分冷静,他冷静地握住格洛克,准确地瞄准完成体的眉心。头脑中忽然浮现出当完成体还是人类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阿莱克斯,我现在就要改变命运。”

于是像是回应它的这句话似的,阿莱克斯对完成体说:“你错了,命运现在才改变!”

扣动扳机,仅剩下的那颗子弹在枪膛里受到撞击,随着火药的爆炸一同分解。套筒自动后退弹壳被弹出枪外,弹头在枪膛中高速移动,一下子飞出枪口。子弹不停地在空中旋转,将周围的空气划破,直直地前进。然后再坎没入黑暗之中——在完成体的眉间着陆。

“气球”被子弹贯穿,完成体的肉体一下子爆裂开来,肉块四处飞散。最后只剩下刺在地板中的镰刀刀刃部分。

阿莱克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整个过程,然后看了看从枪口升腾起来的烟雾。结束了——此时的脑海中只有这样的话。无论是什么理由导致完成体变成那副样子,如今对阿莱克斯来说都无所谓了。如果这是奇迹的话,那么奇迹是的确存在的。阿莱克斯此时并没有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实际上他已经没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了,好像也没有那个必要,总之一切都结束了。

他仰起头看了看周围,暴风雨终于过去了,美丽的阳光从云层间射出耀眼的光辉。阿莱克斯在逐渐下沉的甲板上,眺望着洒落海面的阳光。这时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恍惚中好像出现了一张曾经见过的女人的脸。那是一张美得如同女神一般的脸——好像是在纽约见到过的,大概是每天都会见面的西尔维亚的脸吧。阿莱克斯觉得他很熟悉这张脸,于是他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在心里回想着这张脸。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被阳光所拥抱,像是睡着了一般,阿莱克斯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阿莱克斯的身体与自由号一起,沉入了浩瀚的太平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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