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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男儿有泪也要弹

到了过年的正月初五,正是残冬的天气,不过依然寒冷;但是,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谭家鸣正躺在床上,精神有些恍惚,头还有些疼,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大脑是一片混沌,就像被一层层浓雾包围,又如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中。

过了一会,他转了转身,手忽然碰到一个硬物,那是一面小圆镜,有手掌心这么大,是出差时带着用的。他拿着镜子坐了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大吃一惊,那是自己吗?零乱的头发,像一团枯草,两眼深陷,颧骨突出,胡子拉碴,面容憔悴。这哪里是自己,分明是一个乞丐。他的手有些颤抖,使劲地回忆起这些天发生的事。

他记得那天回来以后,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他记得是在这值班的小王和小刘两人,搀扶着他去的诊所;他记得是他们还有看门的老周头,给他送来吃喝;还记得他们安慰自己。但是具体说什么,他记不得了。这一躺就是将近十天,这个年是在病中度过的。

蓦地,他又想起刘梅及他被抢走的钱来,心头不由一颤,把镜子朝那一扔,放声大哭起来。眼泪如泉涌,如奔溪,在脸上恣意流淌。想起当初之豪情,入世之兴奋;而今却是命运如此多舛,人生征途坎坷,不由得又是一阵痛哭。好在这屋里就他一人,那些值班的都在办公室看电视,也听不到。他可以尽情痛哭,发泄心中的委屈。各位朋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换个角度想一下,这搁谁身上,谁也会痛哭一场。

哭了多时,这才停住,一条毛巾都要湿透了,谭家鸣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现在病是好了,不过身体有些虚弱。老是躺着也不舒服,于是下了床,就要去洗脸。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喊道:“谭经理,吃饭了。”说着推门进来,原来是小刘,“谭经理,你好些了吧,周大爷做好了饭,让我来叫你。”

谭家鸣勉强一笑,说道:“好多了,你先去吃,我随后就去。”

小刘先走了,谭家鸣一看时间,快12点了,心说自己连早饭都没吃呢?这一病连习惯都改变了,以前可不是这样,他到这里仍然保持在龙腾公司的习惯,早早地起床,去外面跑跑步,踢踢腿,然后回来吃早饭、上班。现在可好,早晨从中午开始了,这可不行,这样下去,会废了自己的。他一边用冷水搓着脸,一边下决心从明天起恢复到原来的生活习惯。

谭家鸣到了伙房,那三个人都坐好了,正等他呢?桌子上摆好了菜,一个是红烧茄子,一个是糖醋鲤鱼,还有一个是麻油菜心,另外一个就是凉拌猪肝,这是老周头最爱吃的下酒菜,围在中间的是一盆西红柿蛋汤,正好构成四菜一汤。老周头看到谭家鸣来了,就吆喝着吃饭。

老周头在那喝着小酒,那三个人只是吃饭,吃了一会,老周头说:“小谭,你现在好了没有?看你当时,都要烧晕乎了,真替你担心。”谭家鸣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大爷让您惦记了;这些日子,多亏您,还有小刘、小王这两位兄弟,给我很多帮助。在这里,我谢谢你们了,等哪天,我做东,请你们吃一顿,也表示感谢。”谭家鸣放下筷子,用手抱了抱拳。

那两人就说,都是一个厂子的,这也算不上什么,都是应该帮的。老周头又说道:“请客,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他们俩说的对,一个厂子的,都是自家人,就不用那么见外了。谁没有个头疼脑热、小病小灾的,谁没有个一时不便,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唉,帮别人也是在帮自己。来,来,咱别光说话不吃菜,尝一下这个糖醋鱼怎么样?”说着夹了一块吃起来。

老周头几杯酒一下肚,话也多了起来,又说道:“人这一辈子难哪!不如意的事太多了,就拿我来说吧,那遭的罪、遇的坎可不少,年轻时,爹娘死得早,那时还在生产队,为了挣工分,就去出夫子,这出夫子你们可能不懂,其实就是出苦力,干遭罪的活。那时才16岁,比你们还小,就同那些成年人一起去一个地方挖河道。唉哟,吃的那苦就别提了,我硬是干了三年。后来,队里见我能干,就把我安排到水电站,也算半个公家人,哪知道,好景不长,到后来,水电站解散,又把我打发回家了。回就回吧,本来我就是个打庄户的。再到以后,生产队解散,各家各户单干,这日子也好过了,有了媳妇,有了孩子,这劲头也更足了。本指望把孩子拉扯大,办完事,享两天福的,谁知道,你大娘又有病,孩子没有问事的。都是我自己照料。这不?也过来了。所以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没有过不去的槛。你们年轻人,经历点坑坑洼洼、坷坷拌拌,也不是件坏事,不这样,怎么成长起来!”

老头呱呱地说着,小王和小刘都不住地点头称赞,谭家鸣也明白这个理儿,但是听他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心说,自己的事并没告诉他,他是怎么知道的,也可能是从那两人口中听得支言片语,想起来的吧。所以也没说什么,尽管在那听着。

谭家鸣大病初愈,胃口不是很好,吃了一口,尝尝味就算了。那两个人或许嫌有刺吧,也就吃了一两口,所以这条鱼大部分都被老头吃了。

吃完饭,那两个人去办公室值班了,谭家鸣就去外面转了转。虽然天气晴朗,也没有风,但依旧是寒冷的。打工的人大部分都没回来,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谭家鸣沿着厂子门口的路向东走去,不一会,又到了那个小广场,。小广场上空无一人,斜阳残照,树木孤寂,这情景就像画家笔下的一幅静态写生画。

这里曾是他和刘梅经常约会的地方,赌景思人,他陷入到对往日的回忆中。激情的夏天,凉风习习的夜晚,他们手拉手,漫步于这小广场中,品味着风中的花香,畅谈着生活的乐趣,憧憬着人生的美好。到高兴处,他们相视而笑;到动情处,他们又相拥而泣。及至在那秋光绚烂、果实累累的金秋,他们又会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在落霞满天的黄昏中,来到这里,去那花草中,捕捉蚂蚱,总要到暮色笼罩为止。此时的他们是多么地幸福啊!转眼间,他们的爱情又随着严冬的入侵而烟消云散。而如今,佳人远去,物是人非,未语泪先流。刘梅,你在家里还好吗?或许你已经接受了这无奈的婚姻,这或许就是老人们所说的命吧!

此情此景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想起这些,谭家鸣不由得潸然泪下,一时不免悲喜交集,情感有加,就随口吟诵一首《长亭怨》词:

冒寒气,临风观远。却记平时,有卿相伴。绿树丛中,倩姿弄影,半摭掩。海盟山誓,只记得,千般愿。自那一别时,但落得、烟消云散。

望远,尽层层迷雾,故引得哀鸿怨。相思最苦,哪料到,去筝绳断。梦已散,酒醒杨柳,朔风起、梅花一瓣。叹世事无常,才识人生虚幻。

谭家鸣发了一回呆,方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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