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雪淡淡看着陈长清，最后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臂。
陈长清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于是他也只能看着千山雪。
千山雪的身份特殊神秘，修行境界极高，龙象境初阶，这样的修为境界的人放在整个归元大陆来说都是一群一两百岁的老怪物才能拥有的，千山雪十五岁能有这等修为，恐怕不仅仅是她天赋异凛，她的身后应该还有一个很大的势力给与支持。
关于这个势力，千山雪不想说，那么陈长清自然不会问。
能够培养出十五岁的龙象境的势力，是整个归元大陆都无法匹敌的存在，陈长清明白这一点。在整个归元大陆上，或许都不曾有人会让少女产生兴趣。
陈长清觉得自己有点喜欢和这个少女呆在一起。
她和别人不同，自己与她彼此足够默契，思维同步完全可以交流。少年也莫名地想要信任她。
“你需要的弓，我帮你介绍一个好工匠，让他明天去御虚殿找你，顺便也给你找一个修炼体术的老师，我对你很期待的，别让我失望。”千山雪说道。
“体术？”陈长清听到这两个字，有些意外，赶紧重复出来问着自己的疑惑。
“对啊，就是体术，要不然你以为只用弓箭就能杀死敌人了？”少女摊了摊手，尽如人意地释疑道，“雪山境之前，气海不会改变修者体质，就是说你只要肉体足够强大，哪怕不能修行也能直接揍云浪境修者。”
“我还以为最多能给气海境造成伤害呢，真的没想到云浪境也一样可以用拳头揍伤。”他脸上微微一愣?，鼓动地失笑道，“倒是麻烦千小姐了。”
“都说了因为你让我有所期待，对了”千山雪击掌，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偷偷示意道，“你以后直接叫我山雪吧，你家小道童就一直喊我山雪姐姐的，倒是你千小姐千小姐的敬称叫得我不舒服。”。
他想了想，然后淡淡一笑道：“好的，山雪。”
少女笑颜如花，她后退一步，对着陈长清眨眨眼，“那么，陈长清小朋友，山雪姐姐很期待你在四大派的入门考试内把整个归元大陆的天才都揍一遍哦~”
陈长清看着少女的倩影，竟说不出话。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情，陈长清无法修行，并且是从一个天才陨落的。这样的变故使得很多人对于陈长清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人对陈长清的未来有所期待了。
陈长清每天带着小道童在虞召湖旁边钓鱼看书，十万丹青书卷里寻找能让自己修行的方法。
他的人生没有人期待，只有他自己脑海里描绘着自己未来的人生轨迹给自己看。
可是陈长清认识的千山雪则完全不同。
千山雪和陈长清很相似，她不在乎别人对待陈长清的态度，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并且和陈长清一样骄傲。
这样的女孩子就在他的眼前。陈长清觉得很幸运。
“我觉得自己能和你成为生死之交。”这样的话有些矫情，陈长清虽然沉稳，但是说白了是木讷，他没脸说出这样的话。
他只能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对这个少女，他有些感激的情绪。千山雪认同了他。
整个御虚城已经完全沉浸在夜幕，已经到了要宵禁的时间了。
“我送你回去吧。”陈长清说道。
千山雪开心地点点头。
“山雪你住在御虚城哪个地方？”陈长清问着少女。
“州陵府。”千山雪眨眨眼睛说道。
陈长清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州陵府，是丹心宗设置在御虚城内的接待一些重要客人的地方，能够成为丹心宗的客人，也让陈长清觉得少女的身份更加不简单。
“走吧。”陈长清说道。他站在千山雪左边。开始带着少女走向目的地。
少年少女并肩走着。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过多的话语。陈长清能够多次感受到少女看向自己的视线。
少女再次抱住了陈长清的手臂。
这一次，陈长清觉得很自然。
“谢谢你给我勇气。”少女说着这句话，一句让陈长清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少女愈发握紧了陈长清的手臂。
两个人走的速度并不快。
陈长清倒是更希望能够走得慢一点。
在夜幕里的御虚城里，灯火摇曳过两人的身影，微凉的夜风轻抚过衣衫。
或许在路人看来，两人就像是恋人一样，少女小鸟依人的抱着少年郎的手臂。但是陈长清却丝毫无法将这个看上去漂亮至极的女孩子和小鸟这样人畜无害的生物联系在一起。龙象境的少女，杀死陈长清甚至都不需要动一下手指。
陈长清虽然外表稳重，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少年心性的，一想到抱着自己手臂的女孩子是个龙象境的天之骄女，略微有一丝得意的同时，还是有些哑然失笑的。
“我今天被栾家退婚了，这个婚约，是我小时候遍不知为何安在我头上的，”陈长清忽然开始对千山雪讲述着，“小时候的我，也应该算是天才，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被那么多人喜爱，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是大家却很喜欢围着我。”
陈长清讲述着的时候，千山雪只是静静听着。
“渐渐地，我开始害怕被别人围着，他们看向我的视线让我觉得恐惧，我虽然小，但是却在他们视线里看出来一种感情，叫做贪婪。”陈长清的这些想法回忆，是他从未对别人说过的，就连清月或者父亲，他都不愿意对对方提及这段过往的心理。
千山雪能够理解，因为千山雪是从始至终的天才。
她能明白那些最初看向陈长清的视线里带着什么样的情绪，那些情绪都是由讨好羡慕嫉妒憎恨所扭曲在一起的负面集和。
“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觉得围绕在我身边的人，对我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陈长清苦笑说着，“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多么好的事情。”
“我开始下意识避开这别人，十二岁之前我就开始这样做。因为我不想被他们用那样的视线看着，听他们说着自己都觉得违心的话，这样的态度在他们看来，应该就是傲慢了。但是说不定后来是天穹对于我的‘傲慢’的惩罚，我十二岁那年的气海开窍仪式上，我的气海无法开出窍来，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一遍，气海就是无法开窍。”
千山雪看着苦笑着的少年，继续听着他说。
“本来这是非常令人沮丧的事情吧，不过我当时看到了周围的人表情，却有一种如获重负的感觉，因为我看到的是他们嘲讽，看不起，蔑视，幸灾乐祸的表情。”陈长清笑了，“那才是真正的他们，没有掩饰对于我恶意的他们。”
千山雪听到这番话，忽然驻足。
“你果然明白。”她说着。
“山雪你之所以问心誓是‘看破’的原因，便是这样吗？”陈长清说着。
少女的问心誓是看破，她要看破山河，看破天穹。但是——“嗯，我最初想要看破的，就是人心。”千山雪说着。
“你能看破人心了吗？”陈长清问道。
“能。”少女的嘴角上扬，笑着回答道。
她能看穿近乎世间所有人的想法，能够洞察别人的情绪，能够看到肮脏的思想，恶意的想法，御虚城里她能看到的，和整个世界里她看到的没有太大分别。畏惧她，敬畏她，羡慕她，憎恨她。唯独没有能和她平等相处的灵魂让她看到。
少女清晰感受到这样的情绪，是来自于陈长清的内心。
这是一个容纳了十万书卷的内心，一个行走十万里路的内心，和少女一样骄傲。
千山雪喜欢这个内心，喜欢这个灵魂。也希望能够和这个灵魂成为朋友。
“我觉得自己能和你成为生死之交。”少女觉得这样的话太过于肉麻，她说不出口。虽然活泼，但是少女其实却有害羞。
不多时，两人已经到达了最后的目的地。
州陵府的门卫看到千山雪和陈长清走在一起，在一瞬间眼神中有相当惊讶的成分。这个细节被陈长清捕捉到了。
少女看向陈长清。
“谢谢你给我勇气。”这句话是少女第二遍说出。
然而陈长清仍旧不明白这句话里面的含义，不过少女不解释，陈长清自然不问。
少女转身向着州陵府的大门走去。
大门两边的石头狮子怒目视着陈长清，高高的红灯笼挂在门檐下。
陈长清忽然觉得是否少女的这一次转身以后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去四大派的选拔考试，你若进入赤羽派，我们必回再次相遇。”少女声音不大。
但是陈长清听的清清楚楚，每一个字他都记在了心上。
“我等着你。”少女转过头，认真看着陈长清的眼睛说道。
“嗯。我会的。”陈长清也点点头，认真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