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势在城里漫延飞快,很快漫过东城,朝着西城的避难区扑了过来。
陆晨牙齿打颤,他敏锐地注意到那些水自动避开那些建筑,汇聚在一条贯通朝歌城东西最大的一条直道上,就像是有了生命,遵循某种导向。
“你看过这种水吗?或者说类似的东西。”陆晨说,甚至忘了自己站在城墙边,随时可能掉下去。
雷震子斩断的翅膀不习惯地摇了摇,说:“从未见过。但如果这些水是活的,那些防洪的设施根本挡不住。”
“也就说,很有可能下面这些百姓都会被淹死?”陆晨说,他指了指远处一个位置:“你看那边。”
在陆晨指向处一个官兵在水中挣扎,很快,淹没他半身的水下出现一滩血水,那官兵痛苦着嚎叫着死死抱住一块模板,但没有用,仍旧被拖进了水里。
“水里有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驾驭着水。”陆晨说。
雷震子看了他一眼,说:“眼力不错。但我没有看见水里有任何东西冒出来,连影子都没有。而且我建议我们应该快点走,再不走那些活的水将整个城围住,我们就再也走不脱了。”
雷震子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因为在他们说话间有两条水龙已经攀上了朝歌的城墙顶,沿着正方形的石墙边缘游动,所过之处,水龙再度分化,变成一根根蛆虫一样的线体,将整个朝歌城罩住。
陆晨却在此时摇了摇头,“需要把城门打开,否则城里的百姓一个都跑不了。”
雷震子有些急躁道:“你这时来什么菩萨心肠,不要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陆晨说:“下面的人里面有我认识,但我看了很久,不确定他们在哪里,所以只能一起救了。你去不去。”
雷震子盯着陆晨两眼,确定眼前的人是认真的,低骂一声:“我好歹是雷部总领。”大喝一声,带着陆晨从城墙呼啸而下。
西城下已经聚集了大批的百姓,也许是因为周国占领朝歌城不久,为了以防意外,城里军队布置得很散,在面对突如其来得灾祸,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将城里大部分的人都转移到了相对位置最为安全的西城。
下面的民众不明所以,只是听着越来越近的水声有些不安,忽然看见两人从天而降,惊叫着逃开。
“大家快离开朝歌城,大水马上要来了。”
陆晨大声说道,总算喊住了一部分人。人群里有人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晨简单将在城墙上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人群起了一阵骚动,陆晨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不会吧,我听说是那位神通广大的杨戬守在城外,又怎么可能让大水通过。”
又有人说:“杨戬虽说是得了从北荒而来的传承,但到底能不能挡住大潮没人能知道。你没看咱们周围的那些周国士兵都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不过马上有人高声说话,那人是一位商贾,穿着一件金色边的锦服,道:“大家听我一言,我看离城没有什么必要,在朝歌城里有五行大阵加持,还有从北荒来的那位老爷子,而到了城外什么都没有。”
这句话仿佛说进了商国百姓的心坎,立即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应和。人群重新恢复了秩序,只是再也没有走出城的意思。
陆晨毫无办法,只能竭尽全力喊道:“我亲眼看到有人被那些怪水吞了进去,化作骨肉,你们再不走,谁都会死。”
那位商贾突然站了出来,对着陆晨大骂:“你这小混蛋,到底是哪个军部之下,如若没有令牌,凭什么对我们呼和指使?”
陆晨没听说这种时候还要什么令牌,不禁愣住。商国人见眼前少年只穿着件灰色粗布衣,本来就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看到他愣神的表情,更加确定这位少年只不过和他们一样的平民,骂声顿起。
陆晨觉得眼前这些商国人不可理喻,几个月他与街坊相处,谁不都是和声和气,知书达理,怎么到了危急关头,不看人脸看令符,如此荒唐?甚至有几个人提议,是否要报告官兵,以霍乱民心的罪名将他给抓起来。
陆晨急得乱跳,对着人群大叫“小二、掌柜、辛大娘、辛姑娘,你们在哪里?”没有人回答。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在陆晨去劝服商国百姓的同时,去打开西城城门的雷震子也遇到了不少阻力,不知道姜尚有意无意,周国士兵大多都归了李靖麾下,去了南北城,或者负责疏散民众。商国被攻破后招安的那些商国士兵则被分配到东城的前线或者西城的避难所。
当雷震子要求开门放行,虽然那些守门的士兵都认识他这位怪物将军,但仍然固执地勒令雷震子出示兵符。
雷震子是典型的周国人,才不管商国士兵在他面前絮絮叨叨扯什么稀泥,立即每人一击手刀放倒了全部。
回头看见他刚认识的朋友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仍然一击手刀,将陆晨击昏,对着人群大声说:“门给你们开了,你们想逃就逃,不想逃的,死了莫怪。要不是这位朋友,老子才懒得管你们。”
说着扛起陆晨小跑跑向西城大门,雷震子力大无穷,双手一推,那铁门就给他推开。跨过一群昏倒的商国士兵,跑出朝歌城。
……
……
钱家客栈处在朝歌城的中心地带,尚未被青潮波及,不过也是早晚的事情。莫缺去了趟杂货铺,发现那里的人早就跑路避难去了,于是很自然地拿了些免费的生活用品回来。
此间,那些周国士兵来来回回,疏散着群众,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莫缺回到钱家客栈,进门挑了挑眉毛,望着正在看《五行真始诀》的钱有德,有些遗憾地说:“我以为你早应该去避难,现在你去也来不及了。”
钱有德笑了起来,不过是皮笑肉不笑,说:“你早盼着我死,这时突然关心起我的安危,难道真是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了你冰冷的内心。”他长叹一声,“说了一辈子谎话,这句谎话却连我自己都信不了,真是悲哀。”
他将手中的手抄本放低了三十度,看了一眼莫缺:“虽然我限于天赋,修不了这本《五行真始诀》不过我也知道,如今的朝歌城最安全的是放着封神榜的摘星台,排第二的则是这间钱家客栈的地下。朝歌城不破,此地便百邪不侵,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只是我很好奇,那位坐在摘星台上的人,故意让杨戬放那群狐妖进城,到底想干什么。”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莫缺笑笑。
他走进暗室,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姜尚谋略天下,依靠一张星图能将天机算个七七八八,他老人家怎么想关我们这些小人物什么事情。”
等到他从房间里走出来,仿佛换了个人样,整个人散发着犹如实质的惊人杀意。背后挂着他那两把朴刀,上面的符文闪耀着暗红色,整两柄刀面微微颤动,散发着的炙热让人联想到锻铁时将铁加热至熔点的情景。
钱家掌柜抚掌,对着他赞叹道:“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将玄奥无比的《五行真始诀》修到如此程度,便是那位困在天牢里的主上估计也快不了你多少,你真的很适合修行。”
莫缺并不知道钱有德的话是发自肺腑,微笑着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可惜我不适合修行,虽然我很有修行天赋。”
“因为你更擅长杀人?”
莫缺没有回答,穿鞋,出门。
“我去杀个人,晚饭不用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