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爬出洞,眼睛一动不动瞅着对面。
黑压压的一群五十来个人,大都是农民打扮,扛着锄头拿着铲子,还有些农妇混在其中,拿着梭子,躲在人群又好奇又惊恐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表情不善,直勾勾盯着三人,场面安静到了极点。陆晨隐隐记得按照地图,这附近确实有个村子。不过,很荒。他心里很紧张,因为如果这些人是商人,而刚才他们侵犯的又不巧是他们的祖坟,那就是化不开的血仇了。他忍不住握紧了那柄古墓里带出的长剑。这时候,老家伙在后面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陆晨心中一跳,几乎下意识说:“你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咱们有伤员啊!”他一出口就是烂话,余阳赶忙去捂住他的嘴。
这倒不是余阳多心,趁你病要你命,不管是人或者野兽,从出生开始不用教便会的几条大道理中便有其中之一。陆晨刚刚这么一喊,无疑是把他们三人的底子给曝了出来。
余阳早注意到眼前的人都带着武器,而且看他们的眼神里透着歇斯底里的狠劲儿就知道他们是来拼命的。
“应该没事吧。”陆晨小声说。
“没事个屁。惹恼了这帮人,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无数次在大灾挣扎让余阳对人的敌意有了超乎寻常的敏感。他的眉心微微刺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老家伙这个时候躺在地上,声音微弱地说:“真的有伤员啊……”老家伙的情况确实不怎么乐观,他被血尸咬得很深,那块陆晨裹在他脖子上得布匹被染得殷红。老家伙无力坐在他们挖的洞穴旁边,两条干瘦的手臂垂着,像是一头干尸。
余阳眼光闪了一下,回头直打脸色,在这群情绪不稳定的人前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这时,人群自动从中间散开,一个大汉从中间走了出来,国字脸,胡子拉碴,举着一九齿钉耙,大声冲着几人嚷:“你们是人是鬼!”
陆晨马上说:“你看过有我这样的衰鬼吗?”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大汉迟疑了一下,脸上仍旧写满了警惕。这时有人上前在大汉耳边说些什么。大汉点点头,“去吧。”
陆晨郁闷了,怎么看自己在这群人眼中都是介于老虎和猴子的动物之间左右摇摆,前者是未知与危险,后者就是软柿子随便拿捏。
“虎子来了!”人群中有人喊,“快给他让路。”
人群里钻出一个小伙子,呆头呆脑的,中间的狮子鼻子可惹人瞩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条神经。
“虎子,去摸摸。”那大汉指着他们说道。
虎子顺从,径直走到陆晨跟前。
“你摸谁谁不好,偏要摸我干啥呢?”陆晨苦着脸说。
那个叫虎子的少年咧嘴一笑,操着一口本地话,“你以为傻的,三人中就属你长得最怂,不挑你挑谁哩?”他伸出手,十个污黑手指直接盖在陆晨脸上。
陆晨两眼几乎成了斗鸡,说:“兄弟,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能把肉色的手染成这样乌黑?”
虎子憨憨地说:“俺是挖煤的,刚在干活哩。”他回头冲着人群喊:“摸着啦,没血污子,不是鬼哩!”人群沸腾了,就像是有人炸响了鞭炮,劈劈啪啪乱成一团。
“干什么,不会要把咱们生吞活剥吧。”
陆晨缩了缩脖子,硬是将脸从虎子的鸡爪下挪开。
虎子收回了手,说:“放心吧,咱们都是实诚人,现在粮食充裕不会活剥了你们的。”
陆晨心说:还有照你这意思,莫非真到缺粮食的时候,你们就顺便把我们剥皮抽筋做了口粮?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虎子仍旧自顾自说:“咱们村子里离这里不远。”他拉着陆晨,“从这儿往那里望,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就是我们村。俺当时在墓穴里面挖煤突然听见有人大喊:鬼坟被人挖啦,下面“咚咚”响。我想:这下好啦,鬼每个月到我们村抓人吃,可吓人哩,现在有人自投罗网,鬼吃饱了就不会害村里人。村里人谁都我都挺喜欢,谁死了都伤心。俺也不想死,隔壁村的翠花脸蛋长得白白嫩嫩,俺要娶他做老婆呦。”
“这个时候我又听见人喊:那鬼大人要是吃了别村子的人,肯定不高兴,到时候全村人都活不了。我吓坏了,心想鬼要是大发雷霆那可就不好玩咯,吃了我,就娶不到翠花,俺和他拼了!俺就大叫着冲出来,村子里大家也跟着往外冲,都聚在这儿。却没想到,没等到鬼,把大活人等了上来。”
这个时候,那大汉不知做了什么手势让人群安静下来,上前冲着余阳抱拳道:“这位小兄弟,请问地下的鬼呢?”陆晨在一旁嘀咕:“好啊,认怂的时候找我,真要打交道却去找余阳。”
他说得很轻,那个大汉没有听到。
余阳认识这是江湖中认习惯的礼数,估计大汉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过这样更好,他轻声对陆晨说了一句:“照顾一下老家伙,我去应付。”他上前一步也回抱一拳说:“你们所说的鬼不晓得,我们初临贵地,有什么唐突还请多多担待。”
余阳用得也是刚才虎子的口音,他天生学习能力极强,刚才听虎子扯蛋了一大堆,已经学了一些。
那大汉听着亲切,话匣子也打开了,道:“好说好说,鬼是我们村子里的说法,几年前这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坟头,天天从地底渗血。因为离开村子太近。村子里人都说不吉利,于是村中几个小伙子合力把那个坟头给铲走了。这坟头一铲走,血果然不往上冒。我们都以为从此天下太平。”
“可是没想到,又过几年,那坟头里跑出了妖怪,吃人,它每个月月末会到我们村里咬断那个人的脖子,将皮剥下,肉则自己吃得干净只剩下白骨。前些年的大灾饿死不少人,我们老一辈都说这是坟头鬼,一定是有个冤死的人还魂转世,报复阳间哩。”大汉郑重道,“此事关系到我们村几十口人家,还请你们如实相告,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的鬼没见着,血尸却见着了。咱们三个命差点交代在那儿了。”陆晨说。
“血尸是个什么东西?”那大汉疑惑道。
陆晨说:“咦,你们这里没有血尸的说法吗。就是个没皮肤的人干。”当下便把他们墓底的经历,如何下墓,杀鬼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略去了玉棺的情节。
虎子跳出来大叫:“左耳,俺见到的就是这个东西,是鬼。鬼被他们杀死啦,哈哈。”手舞足蹈起来。
那个叫做左耳的大汉解释道:“虎子是我们村子唯一见到鬼还能活下来的,他还摸过鬼的身体。如果是鬼,摸在身上会有血冒出来得。”陆晨没想到虎子看上去傻乎乎地竟然能在那个血尸嘴下逃生,立即对这个傻小子有些另眼相看。
“这么说,那鬼真的死了?”那大汉还有些不相信。
”确实如此,被剑砍成了两半。”余阳说,“如果不相信可以亲自下去看看。”
大汉干笑了声,转过身子对这背后的人群说道:“大家不用担心,我左耳敢打保票,那鬼被几位英雄杀死了。”人群中发出一声欢呼。陆晨他也是装作激动的鼓起了掌,好歹自己不会被眼前的暴民撕成碎片。心想既然如此皆大欢喜的结局,眼前的村民一时半会想不起自己,不如就趁早跑路吧。
余阳在前面回过头,两人眼神一触,都是这个意思,正准备开溜。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有人说话了:
“那血尸是古代的种,没那么容易死,如果不拿东西镇住,还会起尸。”老家伙的声音不响,但那硬喊出来的破喉咙却如杀猪刀一样把刚刚起来的欢愉气氛扫得一干二净。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十多双眼睛又注目在了三人身上。
说话的老家伙嘿嘿笑着,用快死之人才有的沙哑,阴森森地说:“这墓葬是一座牢笼,是有人用大法力把不干净的东西镇压在里面,如果你们不把镇邪碑放回原处,你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