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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花开两生面 俯身两世朦胧梦(3)

陌爱在天渊晓已经是第七日了,天渊晓是她现在所处山谷的名字。山谷四周都是峭壁,峭壁之上是茂密葱茏的爬藤,翠绿的叶子和一小簇一小簇的花朵在顶端逐渐合围,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拱形“谷顶”,那是山谷唯一与外界相连的地方。

她所住的紫鸢阁在山谷的东面,闲极她便沿着阁外那条青石小道散步,小道的尽头是一个寒潭,寒潭之上冒着丝丝寒气,但潭水清澈都可见到潭底的青苔,寒潭中间有一个扇形的突起大石,那是她找到的一处观景的好地点。

躺在大石之上,夜里,天上的星星也离得特别近,而白日里,伸手就好像可以抓住那些流动的云。

“你是我妻子。”清冷的声音又在陌爱耳畔响起,同一时间眼前便闪过未央那双如同寒潭一般的眼睛。

陌爱觉得自从听过这句话后,这七日来她似乎是魔怔了一般,静下心时不是眼前出现未央的身影,就是耳畔出现他的声音。可在听到这句话的当时,她却呆呆的,只愣了一下,便很淡定地埋头喝粥,吃东西,连未央何时离开也不曾发觉。之后他又是来去匆匆,她又眷恋与他静静相处的时光,而忘记追问,这一忘就是七天。

“唉……”陌爱叹了一口气,即便是现在她记着,可见到他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抛去这些不想,仰躺在大石上,看着头顶湛蓝湛蓝的天空,陌爱觉着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为惬意的日子了。天空中微微地飘浮着稀疏的云朵,有时几片儿稀薄白云,缓缓飘向远的天际,由于苍茫天底的衬托,使人极易联想到从别的什么仙境飘来的片片白色羽毛,时飞时停,吸之即来,吹之即去。有时那些软绒般云朵,因着太阳的光芒被镶了一圈金色边线,就像在蓬松而轻柔的棉花上镶了一圈花边。

陌爱觉着欣赏白云的变换,实在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那飘渺不定的白云,时而滚作一团团棉絮,时而化作长长的绫罗,绕着西边谷顶飘忽而来,又悠然地从东边谷顶飘忽而去。

蓦地,天空中出现了一抹红霞,红霞朝着谷顶落下,似有牵引般地没入寒潭边缘,陌爱才发现,在寒潭的边缘有着一个洞,洞的四周弥漫着浓浓的雾气,而雾气之中竟有着一丝丝光亮发出。一种说不清的情感在她心中牵引着她。鬼使神差地,陌爱脱了鞋袜放在大石上,赤着脚跳下了寒潭,潭水被溅起了一丈高,身上的红衫都被打湿了。脚没入寒潭水中的一瞬间,她的心中流淌过一股奇异的感觉,心情好像都随着这清凉清凉的潭水变得通透了。

淌着潭水,陌爱缓缓地走到了寒潭边缘,由于那浓浓雾气的阻碍,洞里的东西她根本看不清楚。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探入洞中,指尖传来软软的暖暖的触感,还附着一丝丝的吸力。陌爱睁大了眼睛,透过那层雾气,仔细去瞧那里面的东西,只见是一团彩色光晕包裹着的东西在发着光,但是由于太过模糊,看不清那团的东西是什么。

陌爱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东西也抓不着,想着大概是和那个东西还有一些距离,她就把手伸得更进去一些,手指的指尖果然触碰到一些软软的毛毛的东西,可是那东西经她的手一碰,似乎又缩进去了一些。

在陌爱想着要整个人都探进去看看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心头猛然一悸动,想起了那白茫茫的雪地,整个身体都跟着一哆嗦,手就被那东西给咬了一下,一阵生疼,她猛的收回了手,皱起了眉。

果然好奇心是要不得的,尤其是在她所不熟悉的领域,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居然没有长记性。陌爱对着她被咬得血淋漓的手指感慨。

青石小道上,未央缓步而行,周围茂密葱茏的树木沿着青石小道错落有致地站成两排,粉色、白色花朵迎着风飞舞落下,一路下来竟处处都是她留下的记忆。

“未央,我喜欢现在的这里,四季就该有四季的样子。”

“我想看春天的花,夏天的阳光,秋天的月,冬天的雪,白天漫天的白云,夜晚美丽的星空。”

“我在听雪化的声音呢,婆婆常说,雪化了,就是春天,就会觉得又有了希望,心就会变得暖暖的。”

“呵~等春天到了,我带你去绮罗山看绮罗花。”

耳边有潺潺水声,未央的眸色渐渐变得澄明,视线中出现了蹲在在寒潭洞口捂着手指一脸郁闷的陌爱,她的指间有斑斑血迹,在她身旁,那本该完好的封印,此时已然露出了一个缺口。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这丫头,不过七天时间就把她心中那从小塑起的防备给忘记了?

陌爱正反省自己有些太过大意,周身骤然一冷,条件发射地回过身去,繁花树下,一袭玄衣的未央傲然而立,花瓣在他身旁飞舞着,那深若寒潭的眸底似有着一抹若有如无的温柔,竟叫她看得痴了。

未央微微一笑,缓步走到了那扇形的大石上,眸底也闪烁着笑意,朝着陌爱伸出手来柔声说道:“你身子弱受不得这寒潭之水,快些上来。”

“阿嚏!”陌爱抿了抿嘴,本想反驳说不是很冷,就觉着全身一寒,也不再说话,朝着未央走去,看了看未央那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血迹的手,有些踌躇。

见着陌爱踌躇的模样,未央眸中笑意更深,戏谑地说道:“要我抱你上来么?”

陌爱一听这话,也顾不得未央说的是真是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就跳到了石头上,却因着太急切一个踉跄就扑到了未央的怀中,身体像是被烫到一般往后退,若不是未央抓住她的手,她便摔到潭中去了。

“怎地这般冒失?”未央执起陌爱的手来,轻轻地呵出一口气,她手指上的伤口就渐渐愈合了。那清清冷冷的语调,听得陌爱心中一动,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微微暖意,一股甜甜的味道在她心间弥漫。

陌爱不知道怎么回答,脸颊微微有些滚烫,眼睛也不知道朝哪里看,余光瞥到石头上的鞋袜,下意识地将脚缩到衣裙之下,脑海中冒出了自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来。

忽的感觉到从手心传来的暖流,整个身子都温暖了起来,身上的衣服随着这暖流给烘干了,陌爱不自觉地笑着感慨道:“这法术用来真方便啊!”

听着她的话,未央也忍不住一笑,他也是头一回发现这法力还可以用来烘干衣服。

“我们回去吧,我饿了。”陌爱朝着未央淡淡的说着,那语气中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嗯。”未央点了点头。

可这要回去,陌爱不禁有些犯难了,虽然相处这七日来,她已不像最初那般,事事拘谨,害怕在他面前出糗丢脸了。可在她面前穿鞋袜这种事情,自己着实还是做不到。

未央见陌爱没有什么动作,眼眸余光扫到石上的鞋袜,再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的想法。手腕轻轻一动,就将陌爱拉入了怀中,在她那有些惊吓的目光中,将她横抱在怀中。

“你……”

“再待下去,你可就会着凉了。”未央语气清冷,理由倒是很充分,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花香,不禁心神一荡,身形一闪,两人便到了房中。

轻柔地将陌爱放在椅子上,未央躬下身来,这做了一次也无所谓再做第二次。不过手腕翻转间,陌爱的鞋袜便出现在他手上,陌爱微怔,反应过来就想起身。

“别动。”清冷的呢喃在陌爱耳边响起,她下意识不动了,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心底升了起来,陌爱本想移开视线,却又不舍,一时间就愣愣地看着未央替她穿好了鞋袜。

然后陌爱便深刻地体会到了食不知其味,闻不见其声的景况,她好像做什么都在云里雾里,就连躺在床上,周身都似弥漫着雾气,眉间心上都是淡淡的笑意,怎么也睡不着。

夜里的天渊晓是万籁无声的,稍稍一抬头便见着墨蓝墨蓝的天空,月光皎洁,游云弥漫,繁星点点在万里一碧的苍穹,宛若无边的蓝缎上的洒印着数不清的碎玉小花儿。

看着那些一闪一闪的点点星芒,陌爱的脑海中渐渐有画面浮现出来。

云雾缭绕的大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雨的洗涤,遍地红湿。满山都是被水洗过的碧色,在大山的深处有一处山坳,山坳中有一座很大的树屋,树屋下种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草药,周围围着竹篱笆,篱笆上缠绕着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朵。

那,那是?陌爱的头微微有些疼痛,在她的意识里,竟然觉着那是她的家,从小生活的地方。

越来越多的画面在她的眼前交错着,和夏树一起放风筝的她,被胖老板娘追打的她,在山坳中采着草药的她,练字的她,在破庙中快要病死的她,和山中的小动物玩耍的她,在山庄玩捉迷藏的她,在雪地里被冻僵的她,躲避着雷电的她……她的脑海中居然出现了三种不同的孩提时代,而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觉着原本在她脑海中的那两种记忆都是虚假的。

陌爱猛地坐起身来,那一幅幅画面在她眼前消失,她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可才发现那些不过只是一场幻觉,眼前依旧是墨蓝墨蓝的星空,皎洁的月色,弥漫的游云还有点点的繁星。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陌爱觉着在天渊晓的这些日子固然快乐,快乐得让她有些舍不得离开,可是有些事情,她必须去弄明白。走下床去,她穿好了鞋袜,出了房间,她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否则见到未央,她会什么都忘记,只想留在这让她觉着安心的地方。

站在繁花树下,陌爱有些愣神,脑海中出现了她站在雪山之巅的画面,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而她不过一袭红裙,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寒意,那些落下的雪花在她头顶便融化开来,没了踪迹。

在那大雪纷飞的画面中她隐约看到有一人影傲然独立于山崖边缘。然而雪色朦胧,她有些看不清,雪地中的她朝着那人缓步走去,那人回过头来,她便看清了他的容貌,五官秀逸中透出几分冰冷,双眸狭长,眼角微微上挑,对上那眼眸,心下竟生出了冷意,那是未央,却不是现在的未央。

未央看着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也回看着他,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对立,不动也不语。最终,还是她先开口,她微微这笑着,语气却是带着些许不自在地问道:“你在等人?”

“嗯。”未央淡淡地应着,视线移向了一边,良久,他开口了,却只是说:“回去吧。”

按住头,陌爱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画面,但是她有一种感觉,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是她的前世吗?若是前世,那为何她会有前世的记忆?而那些记忆是那么地清晰,清晰得连当时她的心跳声都能感觉到,清晰地她能听到她心底的声音,那是画面中的她想问却不敢问的话。

“你,刚才是不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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