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叶子，叶子，停，快停下来……”
“啊，怎么了？”手中的剑被一枝柳条压制，动作被迫停了下来，我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身边的莫君知。
“你有心事？”莫君识认真地看着我。
“啊，没，没有啊！”我心虚地笑了笑，确实是走神了，满脑子都是弯弯今天说过的话在飞来飞去。我当然知道自己不可以爱上莫君识，可是弯弯的话却让我没来由地心烦意乱起来。
“没有吗？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七次出错了。你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莫君知不高兴地丢下手中的柳条，转身就走，“不练了，你如果没兴趣练功，我又何必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来陪你走神。”
莫君知果然说走就走，我怔怔地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愣愣地不能回神，他好像生我的气了。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很慢却在顷刻之间，变了。
“弯弯，你怎么在？”一个人在花园一直站到傍晚，才回到落伊阁，意外地发现弯弯也在。面对着她，不知道怎么地竟无端地生出些许不自在来，我踌躇在门外，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或者我该取笑她今天下午，有没有和莫君识来些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张了张嘴，我却喉咙干哑，什么也说不出来。
弯弯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尴尬，看到我站在门外，她立刻走过来将早已写好的字条交给我。
“小叶子，我们走吧！离开莫家别庄，我想回家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还没问完，弯弯再次递过来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我今天回柔兰轩想了很久，觉得姐妹远比男人重要得多，我不想终有一天，我们会为了个男人翻脸，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可是我只有一个小叶子。”
“弯弯你想太多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对莫君识根本就没有……”我着急地拉着弯弯的手摇头想要解释，弯弯反手握紧我笑着点头示意我知道。
“那你还……”
“我对莫二哥也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也许只是错觉，是敬重也说不定呢！可是他人的确很好，所以我也不敢保证，终有一天你不会为他心动，我不希望等到那一天到来，我们两个再带着痛苦离开。”弯弯将纸条递给我，眼中有痛有悔，似乎还有些懊恼。
“弯弯，你不要这样说。”我抬起头难过地看着她精美毫无瑕疵的脸，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说下去，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堂而皇之地反驳弯弯的话。
是的，她不能保证，同样我也更加不敢保证，终有一天，我不会为他心动，我想要关心他，我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我会因为他懂了我的词而欣喜，因为他撕了那张词而愤怒，原来呵，都不仅仅只因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原来我的定力这么差，说什么早已看透爱情这个字眼，不过是自欺欺人。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我竟还是这么天真，这么傻地去相信那种虚无的东西，被伤的还不够吗？
弯弯忽然抱紧了我，双臂收紧险些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从来不知道弯弯也有这么大的力气，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想而知，她心里必定也是不舍的，她的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着，我怎么可以这样自私，让她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幸福，况且，我和莫君识根本不可能，光是一个弃妇身份我就已经没有资格。
“弯弯……”我才要说话，弯弯连忙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她走到书桌边提笔写道：“小叶子，我们走吧！没有了他，你还有我。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你没有的一切！”
“弯弯，我不缺什么。”我按住她写字的手，心疼地看着她，“你不该如此委屈自己。”
“小叶子，听我的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回凤玄国，我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无论是谁！”弯弯在纸上坚持地写道。
“我想想。”
“不必再考虑了，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我们今晚就走。”见我松口，弯弯连忙劝我。我惊讶地看着床上并排放着的两个包袱，抬头错愕地看弯弯：“这么急！”
“我想家了，我很担心我爹，不知道他在牢里过得好不好？”弯弯黯然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写，“小叶子，现在就走，好吗？”
“啊好，不过，我想先去向莫君知道别，这些天，多亏他照顾我们。”
“我跟你一起去。”弯弯放下笔，快步走到床边，拿起两个包袱。我为难地看着她道：“包袱一会儿再来拿吧！这样去跟莫君知告别，太失礼了！”
“没关系的，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两个要下山得赶快，莫大哥人好说话，他不会介意的。”不等我再多说，弯弯拉着我快步往东离殿的方向走去。
到东离殿的时候，莫君知正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大桌山珍海味前，似乎是准备要吃饭了，但是这时候好像早已过了晚饭时间。
听了我和弯弯说明来意，他没有作声，良久才道：“临走前，不想陪我这大哥喝一杯吗？”
“当然要的。”我连忙笑着挣开弯弯紧紧拽住我的手，在莫君知对面坐了下来。其实对于莫君知，我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不说他屡次救了我的性命，就是这些天他毫无介蒂地收留我，没有条件地教我功夫对我好，就已经够让我感激不尽的了，我却无以为报，连要走都是这么匆忙地道别，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利用他，用完了后就毫不客气地甩掉了一样，虽然明知他不会稀罕我任何东西。
“小叶子，你酒量不好，还是别喝了，我们赶夜路要紧。”弯弯走到我身边要拉我起来。
我抬头对她笑道：“没关系的，我少喝一点儿就行了。”
莫君知没有抬头看弯弯，只淡淡道：“月姑娘也坐下喝一杯吧！这些天都没有让人带你四处走动一下，可是要怪我这主人招待不周了。”
“弯弯，你就坐下吧！”见弯弯还在犹豫，我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莫君知才轻轻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如冰立刻无声地退了出去。
“来，莫大哥，我敬你，谢谢你这些天对我和弯弯的照顾。”一杯酒随着话音下肚，这样急匆匆地走，真的不太好，我不相信自己等到明天就会舍不得离开，真的不知道弯弯在恐慌什么。
“敬莫大哥，谢谢你教我武功。”说话间，第二杯酒也跟着下肚了。
莫君知没有仰合也没有阻止我灌酒，只是坐在对面静静地望着我。倒是弯弯怕我喝醉，总是试图伸手过来抢我的酒杯，可惜她不会说话，这整个空间便空荡荡地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而我，也不知道此地时的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态，竟是迫切想要在莫家别苑再醉上一回。
“莫大哥，如果有缘，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没关系的弯弯，我还能喝。”笑着推开弯弯抓住我的手，这是第三杯。
“还有希望你早日找到个好嫂子。”眼角余光瞄到一个清俊的白色身影走了进来，我拿着酒杯的手悄然一颤，立刻又毫不迟疑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四杯了，头好晕，晕得连走到身边来的人看起来都是晃晃悠悠的了，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碰酒，但我却坚持再次倒上一杯酒，举到刚在身边坐下的人面前：“臭小子，你也来了，喏，姐姐敬你，也祝你早日找到个好媳妇，和弯弯一样的好，干了！”莫君识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将弯弯再次探过来的手握住拉到了身后，打了个酒隔，才十分豪气地拍了拍胸，“没事，弯弯，姐今天高兴，以后像这样开心的日子可就少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来干杯！”
“祝我一路顺风吧！”一杯连着一杯，双眼迷离的我，已经完全看不清身边人的表情了，端着酒杯，我呵呵地傻笑了起来：“这酒果然是好东西，几杯就能让人成仙了，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
“再敬你，嗯，敬什么呢！哎，小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们家弯路弯对你……哎哟，还害羞了，嘿嘿……”扒开弯弯捂住我嘴巴的手，我笑着继续喝。酒这种东西，没有喝它的时候你不想喝，但若是真的喝多了，就是没有人叫你，你自己也会抢着要的。莫家兄弟也不说话，弯弯不能说话，只有我一个人搞气氛，但这并不影响我越来越高昂的我的兴致。
整个人都飘飘似仙了，握着酒杯，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喂，你们两个要记得想念我啊！”
“弯弯，来，我教你唱歌！”直接提起精致的白玉酒壶仰头狂饮了一口，我一脚踩上旁边的椅子，大声地唱了起来：“啊……凡眼看世界，流水落花烟雨里。醒时岸边月，笑我痴情只为你。昨夜为他愁，换来今朝杯中酒。且醉且放舟，看破世间万般情……啊……”
本该是一首极好听的歌，却偏被此时的我唱得七零八落，几乎与鬼哭狼嚎无异。忽然一把将杯子扔到地上，我大声地吼了出来：“爱情，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郑希凡，你王八蛋！”
“陈谨国，余显襄，你们都不是东西。”
“墨拾，你是最大的王八蛋，就算人家真的没人牵挂，你也不该这样欺负人，你要做好人是你的事，凭什么让我为你的善心买单？我讨厌这里，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去，我想回去……蓝千炊，你是个大混蛋。还有该死的玄崔，你个疯子！”越骂越委屈，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人，都不会掩藏情绪，平时的我明明都很理智，然而现在，我几乎是不能控制地将这段时间对现实的所有不满与怨恨，统统都发泄了出来。
“还有那个夜里我没有看清长相的男人，呀，我恨死你了，你如果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啊，你们全都是坏人，要不是你们，我就不会这样见不得人了，我恨死你们了。我要回家，家，我家在哪里？我没有家，从来就没有……莫君识，莫君识……”弯弯，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这样的我已经配不起他了，你好残忍！
拼尽全力大吼一声，我泄气地趴倒在桌上，打烂了一堆的碟碗筷子，耳边立即一片吵杂，好半晌后，我才感觉到自己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世界就开始轻柔缓慢而有节奏地摇晃了起来。
真的很累！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为什么就这么难？
抱着我的人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香味，我无力地抓紧他的衣领，喃喃：“莫君识，莫君识，你要对弯弯好一点，好不好？”
……
“弯弯。”再次睁开眼睛时，还是弯弯坐在我床边，“我们不是已经走了吗？”抬头困惑地望了望四周，还在落伊阁内，昨天不是和弯弯一起走了吗？
我想起来了，我们一起去向莫君知告别，他请我们喝酒，我没拒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想来我又是喝多了。
才想着，宿醉的后遗症又上来了，我连忙翻下床趴到水盆上一阵干呕，又是什么都没吐出来，空腹喝酒危害大呀！下次绝不再喝了。
“小姐，你醒了！”小绿推开门走进来，“是不是还不舒服？公子让奴婢准备了醒酒汤。”
“谢谢你，小绿。”我抬起头想对小绿笑一下，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跟着就一头往地上栽去。其实这眩晕也就是一时的，我的脑子也还清醒，连小绿的叫声和她吩咐小红去请大夫通知大公子二公子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没力气睁开眼睛也说不出话。
摔在地上并没有感觉到痛，因为好像有人接住了我，那人抱着我平放到床上，然后握住我的手为我把起脉来。
突如其来的眩晕没一会儿就过去了，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弯弯紧皱的眉头，咫尺距离，一丝幽冷的寒芒蓦然从她美丽却红丝遍布的眼睛划过，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看到我睁开眼睛，弯弯柔柔一笑，漂亮的眉宇依然敛着，明亮的眼睛里却即刻装满了我已然熟悉的关怀与疼爱。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她还是温柔地对我笑着，是我眼花了吗？刚刚那一瞬间的弯弯竟然这样吓人，仿佛是要吃人似的。而且她刚才竟然毫不费力地就抱起了我，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不是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闺秀千金吗？总感觉到哪里不妥，却又不知道不妥在哪里。
“弯弯，我怎么了？”隐约有了些猜测，我紧张地看着弯弯。她刚刚为我把脉的姿势精准无比，应该是会医术的吧！白吟雪虽然身体单薄，但好歹是习武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昏倒，这两日，我一起床就觉得反胃，该不会是……
“你可能是太累了。”弯弯微笑着松开眉头，轻柔地执起我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不用太担心，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弯弯，告诉我实话，我知道你会医术。”我惊惶不定地看着弯弯，千万不要，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你说什么呢？”弯弯笑了，“我怎么可能会医术？”
“你不会吗？”我失望地垂下眼帘，也对，她怎么可能会医术？大概只是随意却恰巧握到了我的脉搏，被我错认成诊脉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一会儿大夫来了，在莫君识面前诊出来，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他本来就已经知道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妇人，要是再让他知道我还带了个不知来处的野种，我哪还有脸见他。虽然我不敢奢望与他有什么，但是在他面前，我依然希望可以保有着最后的尊严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夫没有来，莫家兄弟就先来了，莫君知担忧地望着我说他弟弟医术很好，让他帮我瞧瞧。
天，我这时候真的恨不得撞墙算了。
见莫君识往这边走来，我赶紧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快，又是一阵眩晕，我慌忙摇了摇头甩去晕眩，心慌慌地对莫君识强笑道：“呵呵……不用不用，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小姐，你刚刚晕倒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好差，让公子替你瞧瞧吧！”小绿说。
“我那是宿醉未醒，没什么大不……唔！”还要拒绝，莫君识却不顾我的反抗硬是捉住了我的手，为我把起脉来，我绝望地哀号了一声，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转过身去，不敢看他可能会露出的轻视表情，这太残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