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进入腊月,人们已经开始置办年货,便有了过年的气息。李安道:“今年过年,虽然只有我们姐妹两人,但还是要好好置办一下,年要过得像模像样。”扬子列了一个置办清单,大约两千多元。扬子让李安过目,看看再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李安略看一眼道:“尽量多办一些,不必太仔细了。还有,妹妹另外再取五万元,做为妹妹的压岁钱。”扬子道:“不用了,妹妹身上还有钱,够用了。”李安道:“说啥呢?怎么够用了?”李安觉得好不对劲,便让扬子拿过银行存折查看,上面只有存入,没有一笔支取。就连买保险柜,安装安全门这样的大项也没有支取。李安详细问明,才知道在定宁这几个月,生活费用全用扬子打工工资及奖金,万一不够就用以前西安节余的钱。李安生气了,一顿呵叱,那雷霆万钧的阵势,扬子在西安早就领教过。直将扬子训斥得像只得了伤寒的小鸡,躲在屋角,瑟缩发抖。李安看见扬子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万般怜惜,于心不忍,放声痛哭起来。扬子知道,李安却是很少哭泣,一旦哭泣,绝然情到真处。
扬子无法劝止李安哭泣,直到答应李安要求,又加一万元为止。
扬子陆续置办年货,有时也给凌萍儿买送一点。这不扬子又买些袋装食品,给凌萍儿送去。出乎意料,凌萍儿不在美尔珠宝店。一问店员雁儿高,才知凌萍儿的父亲昨天下午骑车,从山坡上摔下,右腿三处粉碎性骨折。昨晚连夜手术,凌萍儿现在还在市二医院照料。扬子寒暄几句,出了美尔珠宝店。找一僻静处,立即拨通石言尘的电话,急切问道:“大哥,你在哪里?”石言尘道:“怎么了扬子妹妹?大哥要去兰州,刚刚出城不远。”扬子道:“凌萍姐的父亲摔断了腿,现在市二医院手术,大哥知道吗?”石言尘一听,凌萍儿的父亲出事,便是责无旁贷之事,道:“妹妹,你等着大哥马上就来接你,一起去医院。”
石言尘调转车头,踩足油门,折了回来。接上扬子,一同去了医院。
凌萍儿看见石言尘来了,憔悴疲惫的脸上突然有了精神。她知道,只要石言尘一来,许多事情就好办了。石言尘二话不说,径直联系外科主任孙函科,希望多给方便。孙函科道:“骨折相当严重,昨晚已经手术,上了固定钢板。将后效果不会十分理想,可能还得安装人造股骨头,需要二次、三次手术。另外,失血较多,需要补充血液,可是家中交费所剩无几。听说一时半会还是难以筹集到位。”石言尘道:“伤者什么血型?”孙函科道:“AB型,万能受血者。”石言尘道:“我是B型,就输我的吧!”孙函科道:“如果这样,那就更好,先去准备一下吧。”
扬子一直跟着石言尘,听说石言尘要献血,立马过来,将情况告诉凌萍儿。凌萍儿一听,失色道:“千万不可,我去找石大哥。”扬子一把拉住凌萍儿,唉道:“怎么千万不可?救人要紧呐!”凌萍儿解释道:“你不知道,前年夏天,石大哥到西安去,说给一个宫外孕献血800cc。石大哥休养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前年夏天!宫外孕!800cc!多么熟悉而又巧合的字眼。扬子心中颤动着,暗暗怀疑,在西安给自己输血的,莫非就是石言尘?那可太巧了!这事将后一定找空核实清楚,以免辜负恩人。
凌萍儿找到石言尘,道:“石大哥,绝对不能让你献血!”可是,石言尘心意已决,没人能够阻拦。石言尘道:“别太发愁,这边一完,大哥就差人准备钱去。”凌萍儿热泪盈眶,感激地道:“真是让大哥费心了!”石言尘道:“你我之间还有啥费心不费心的,都是应该的。”凌萍儿道:“穷丑瞒不住人,让大哥见笑了。今天早上紧急,妹妹向魏老板借钱,魏老板说店里也很吃紧,确实挪腾不出。妹妹又给叶云冰打电话,让她帮忙借些,可是,她的电话死活也打不通。这样,一时半时妹妹也是无着了,一直到了现在。”石言尘迁怒道:“为何不告诉大哥?”当然,石言尘发怒,多半是给魏子渊的,尽管他不在场,将后一定要有个说法。凌萍儿道:“妹妹知道大哥也是几个死工资,应酬多,开销大,身上也没闲钱。”石言尘道:“大哥钱少,朋友却多,哪个朋友还不给大哥融通两个?”扬子在一旁看到石言尘做事,如此仗义豪爽,真是敬佩至极。于是道:“也别麻烦大哥了,凌萍姐需用多少?扬子妹妹五六万元还是可以拿得出的。”扬子一句,将石言尘惊了一跳。没有想到,刚刚结拜一个妹妹,第一件事作得就是这样出色重义,信服地赞许扬子。道:“那好,扬子妹妹先取五万过来。凌萍儿一同去,安全些。”
幸亏先前,李安早给扬子六万元,这会正好派上用场,帮了凌萍儿的大忙。
石言尘最终献血600cc,精心调养身体去了。
3
凌萍儿不得不向魏子渊暂时请假一个星期。因为正是年底销售旺季,魏子渊听见凌萍儿请假,心中老大不快,但又无可奈何,道:“迟不请早不请,偏偏这个时间请假,真是晦气。当然,毕竟是自己父亲,不照顾一下,也说不过去。不过店里正忙,人手紧,尽快回来。”不等凌萍儿出门,两行泪水已如瀑布,倾泻而下。凌萍儿又怕让人瞧见,急忙用手抹去,朔风中奔向了医院。
凌萍儿到了医院,扬子正在那里。扬子看出凌萍儿眼角泪痕,将凌萍儿叫出病房,道:“凌萍姐还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凌萍儿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道:“全都很好,再无任何难处了。”扬子道:“再别瞒了,凌萍姐,眼角还挂着泪痕呢!”凌萍儿知道瞒不过扬子,便将向魏子渊请假之事诉说扬子。扬子憎恶道:“过会儿扬子妹妹去给凌萍姐顶班,假别请了。咱们不领他的情,也别耽搁人家的事。”凌萍儿担心道:“可能魏老板不会同意。”扬子又道:“如果万一不行,凌萍姐就去上班,扬子妹妹到医院陪员,医院陪员扬子妹妹很有经验。”商定已妥,扬子向着美尔珠宝店而去。
魏子渊探明扬子来意,喜得眉开眼笑,道:“只要扬子姑娘能到本店来,就已经很感荣幸了,别说顶不顶班的。欢迎,欢迎!”扬子道:“谢谢魏老板赏识,不过凌萍姐那份工作还是要干的。”魏子渊求之不得地道:“扬子姑娘真是通情达理。”扬子走到橱柜界内,学着雁儿高、肖月方式,极力导购,一点也不逊色。魏子渊一一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一天忙碌,直到很晚才收店。
雁儿高、肖月约扬子随便吃点,然后,一同去医院探望凌萍儿。
到得医院,雁儿高、肖月将扬子顶班之事告诉了凌萍儿。又道:“店里忙极,累得腰酸背痛。老板也太绝情了,一点也不惜疼店员。”凌萍儿道:“将就着过就行了,谁让咱们是打工的呢!”扬子从李安处早就学得釜底抽薪之策,小声道:“要不要给他点颜色,让他也知道一下店员的分量?”肖月叹气道:“只是苦于无方!”扬子诡秘地问道:“真的?”雁儿高饶有兴趣地求教扬子,扬子暗授机密。几人正要庆幸扬子计策高明,扬子手机响了。扬子拿出手机,念了两遍号码,却不认识。肖月一旁听得分明,道:“说曹操,曹操到。正是魏老板的。莫非他的灵魂已经发现我们的闹剧?偏偏这时响起。”雁儿高说道:“先接了再说,看他有何言语?”扬子接通手机,只听魏子渊道:“扬子姑娘今天表现真的不错!”扬子故意谦辞道:“魏老板过奖了。”魏子渊拐弯抹角地道:“扬子姑娘想不想到美尔珠宝店来干?”扬子直接道:“暂时还没考虑过。”魏子渊道:“扬子姑娘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想来,魏哥给你增加工资,比南苑酒店高五十元。”扬子道:“那我考虑一下,以后再说。”扬子挂了手机道:“挖别人墙脚,真是用心良苦。别说五十元,就是再加五百元,扬子也不会去干。”雁儿高一旁道:“大家都听到了?这就是咱们老板的为人。恐怕存心不良,八成是看上扬子姑娘的容貌了。”肖月咬牙道:“就按扬子姑娘的,明天非得治治他不可。”
4
第二天早晨,扬子依然去美尔珠宝店给凌萍儿顶班,魏子渊大感意外。兴奋之余,魏子渊看看时间,眼看过了上班时间,雁儿高、肖月还是不到。魏子渊嘟嘟囔囔,给二人开始打电话。先是雁儿高回话道:“辞职不干了。”魏子渊骂骂咧咧,道:“辞职就辞职,有啥了不起的,走到哪儿去,还不是个打工的?”接着,魏子渊又将电话给肖月打去。电话中肖月娇声道:“身体不舒服,请一个月假。”魏子渊一听这话,心里有点发急了,哄骗道:“月月,老板平时对你不错,这几天店里忙,你就坚持一下,就算给老板帮忙。”肖月又是娇声道:“就烦老板给雁儿高带个话,让她多多担待一下。”肖月这句却也高明,刚才魏子渊还在怀疑,必定是两人合谋好了来放水。原来,肖月还不知道雁儿高也未来店的,一下子打消了心中疑虑。请假就请假,魏子渊发火道:“那就给你长期准假,永远到家里养病去吧!”
美尔珠宝店渐渐地忙碌起来,扬子有意放慢节奏。魏子渊急得团团转,亲自上阵导购。扬子寻找机会,电话告诉雁儿高、肖月店中情况,鼓动她们千万挺住,直到魏子渊思想完全崩溃。
晚上收店,魏子渊一算进项,比昨天跌落好多。心中发慌,这样下去,那还了得?想了好大工夫,打电话求扬子道:“店里确实忙碌,烦扬子姑娘给雁儿高、肖月她们打个电话,帮魏哥说几句好话,让她们明天来上班吧!”扬子故意推辞一下,应允下来。魏子渊哪里知道,扬子、雁儿高、肖月都在医院,和凌萍儿在一起。
不到半小时,魏子渊又将电话打了过来,询问扬子联系的怎样了?扬子连回绝带暗示地道:“她俩口气很是坚决,恐怕加薪也不干了。”魏子渊急切道:“烦扬子姑娘再给她俩打个电话,就说老板要给她们加薪了,由三百五涨到四百元,每月增加五十元。”扬子道:“只能试一下,不敢肯定。”魏子渊千拜万托,让扬子帮办,等着回话。魏子渊等不到扬子电话,又将电话打来。扬子吊胃口地道:“她们说要考虑一夜,明天再定。”魏子渊可难过了,操心得一夜也没合眼。
新的一天又行开始。魏子渊让扬子打电话,将雁儿高、肖月请了好多次。二人这才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慢慢吞吞来上班。魏子渊哪里知道,帮他办事的扬子,正是这桩罢事的策划者和操控者。
雁儿高、肖月二人心下倒是高兴,将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她这么轻松地就让老板加薪了。
魏子渊当然必须兑现承诺,给雁儿高、肖月二人加薪。在雁儿高、肖月二人的共同争取下,魏子渊很不情愿地给凌萍儿也加了五十。不过元月底发工资时,魏子渊扣除了凌萍儿惟一一天请假的十元工资。扬子听了,差一点没有气晕,鄙夷道:“这个魏子渊,也太吝啬尖刻了,哪有一点老板的样子,之后有机会再收拾他一下。”
再将此话稍微多说几句。过完春节,旺季已过。魏子渊怀恨雁儿高曾经辞职之事,企图借口辞退雁儿高。雁儿高向着凌萍儿、肖月道:“辞退倒无所谓,就是姐妹一起相处时间长了,不忍分别。”凌萍儿提议,再让扬子策划。扬子道:“涨工资的机会又来了。”于是,扬子做好如此安排:雁儿高不等魏子渊辞退,已经不来上班了。并且故意给肖月打电话,让魏子渊听得真切。道:“我现在三鑫金玉商行干事,这边工资高,而且内行人员全要,你和凌萍儿赶快一起过来,比美尔珠宝店好多了。”然后,又让南苑酒店服务生小辉,以三鑫金玉商行业务经理的口气打电话,迷惑魏子渊。魏子渊知道三鑫金玉商行是自己多年的死对头,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还不等魏子渊开口,肖月、凌萍儿已经告别而去。一个措手不及,几乎要让美尔珠宝店停止营业。
关键时刻,魏子渊又行想起扬子。打电话让扬子过来,道:“雁儿高她们三个,都让三鑫金玉商行挖去了。赶快帮魏哥探听一下到底是咋回事。”扬子出去,找到雁儿高她们三个,开了一阵玩笑,然后给魏子渊打电话谎称道:“现在正和雁儿高她们三个在三鑫金玉商行,三鑫金玉商行正搞扩大经营,挖了好多同行店员。仅以多加三十元的条件,将雁儿高她们三个一同挖去了。”魏子渊道:“让肖月、凌萍儿过来,这边给她们加薪五十元。”扬子道:“现在不是钱不钱的事,她们说一起相处时间长了,不忍分别,只是想在一起干。要走都走,要留都留。”魏子渊道:“好好,都要都要,每人加五十,再别折腾了。就算求她们了,还不行吗?”扬子她们转悠够了,才到美尔珠宝店去。魏子渊见了几人,好不亲热,道:“老板确实对你们不错,今天又要加薪了!”
5
石言尘献血后,在家修养几日。一日晚饭后,觉得心中郁闷,独自驱车,沿街散心。忽然想起了扬子,便给打个电话。扬子说刚刚写完一首诗,一人在家,情绪低落,索然无味。石言尘道:“一个小姑娘家,成天郁郁寡欢,有啥不高兴的?”扬子邀石言尘到家里来,有话要说。石言尘用怪怨的口吻道:“这么长时间给大哥一个电话都不打,倒不知道妹妹还有什么话要说?”扬子道:“大哥来了再说。”其实,石言尘不敢轻易就到扬子家去,他非常在意周围人们的目光,生怕别人说三道四的。
石言尘将车停得老远,徒步行至扬子楼下。扬子不等石言尘敲门,已经根据声音将门打开。石言尘进门嘴里还是怪怨道:“这么快就将大哥忘记了,连个电话都不打。”扬子将石言尘推到沙发上坐下道:“大哥先坐下,待扬子慢慢道来。”
石言尘坐于沙发,拿起扬子刚刚写的一首《愁声》,轻轻读来:
坐愁心冷,卧听寒声。身于凤凰城里,暗生三分孤苦。东风剪剪西风梦,号鸟百转。向隅道尽心思,泪落阑干。女儿病瘦新愁,可怜断魂无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