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论职务,解永章在解磊之上,他是香格酒店集团大中华地区的首席执行官,真金白银的总裁,而解磊在集团总部的正式职务是董事长协理,解东柳为了让他独当一面,特地为他设置了H市分公司总裁一职,全面负责这华东地区最重要的旅游城市的业务。
解永章的长得很周正,没有解磊那种痞痞的坏男人的气息,言行举止严谨肃然,和钱副总讲了两句,便走到了沙盘前端详了起来,眼中掠过几分愕然,几分惊羡。
钱副总大致介绍了一下项目的情况,聂天然听出来了,他介绍得很笼统,好多地方都一带而过,甚至比和他们几个下属说得都要粗浅。
解永章倒是问得很详细,从资金的投入和来源,还有项目的进程,钱副总有问必答,不过应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这是你侄子亲自管的,我不太知情。
解永章一旁有人不乐意了:“解叔,这些东西干巴巴的真没劲,石头哥呢?你不是说石头哥在这里吗?”
解永章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我一忙起来就把你给忘了,对了,解磊呢,刚才办公室也没见他人影,他又去哪里潇洒了?”
聂天然这才看到解永章旁边站着一个女孩,个子高挑,一头大波浪卷发披散着,眼睛大大的,长长的睫毛卷曲着,明艳中带着几分傲气。
她隐隐觉得这个女孩有点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个女孩正巧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碰触了一下,女孩矜持地笑了笑。
钱副总也不知道解磊的行踪,解永章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忽然问道:“你们酒店里有个姓聂的吧?就是上回开总部例会时在会议室晕倒被小磊抱走的那个,她在哪里?”
整个展示厅的人都呆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聂天然的身上。
聂天然的脸色有点发白,不亢不卑地迎向了解永章的目光:“解总,我是聂天然,小解总向来对酒店员工爱护有加,上回多亏小解总拔刀相助,我已经谢过他了。”
解永章暧昧地笑了笑:“小解总,这个称呼挺特别的。哦对了,你是怎么谢的,说来听听,我怎么听小磊放话说是在正式追求你?”
解永章的话带了几分恶意,聂天然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女孩的目光半是不屑半是忿恨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在那张游艇的照片上,这个女孩就站在解磊的身旁。
其实会议室的后遗症已经散去了大半了,当时的情景大家都看到了,也都以为是解磊和解永章内讧,解磊利用聂天然转移注意力,后来解磊和聂天然两个人言行既不避嫌也不暧昧,大家还剩下的几分疑虑也都消失了。
聂天然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语声淡然:“我还以为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才会对八卦兴致勃勃,没想到大解总这样日理万机的人,也会留意这种小八卦。小解总和我们开玩笑呢,他向来很幽默风趣,我们员工都很喜欢他。”
聂天然的话绵里带针,暗讽解永章不会抓大局只会捡芝麻,轻描淡写地就把解磊的表白带了过去,旁边好几个员工都轻笑了起来,纷纷点头应和。
解永章被她这样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意外地重新打量起聂天然来:“聂……天然,我没记错吧?”
聂天然不想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正想找个什么理由避开,门被推开了,解磊和江寄白一起急匆匆地走进了展示厅。
那女孩一见解磊就欢呼了起来,扑上去就来了个热情的贴面吻:“石头哥你好难找!这阵子怎么都不回S市!我都想死你了!”
解磊一不留神就被扑个正着,暗自咒骂了一句,生硬地后退了一步,江寄白忍住笑,走到聂天然面前低声解释说:“这妞儿也出过洋,洋文掉得不好,洋规矩倒是学了个透彻,你看着,等会儿也会扑过来吻我的。”
聂天然面无表情地说:“这和我没关系。”
江寄白冲着那女孩笑着说:“殷翎,你白哥哥在这里呢,不能厚此薄彼啊。”
那殷翎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矜持地走了过来,和他脸贴脸亲了一下:“江寄白你好肉麻,什么白哥哥,那你是不是还得叫我翎妹妹。”
解永章在一旁笑着说:“小磊,殷翎可是特意从S市飞过来找你玩的,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解磊凉凉地瞥了殷翎一眼:“大小姐没事干了吗?好好地在家学你的花茶做你的美容,来这里捣什么乱?”
“石头哥你别这么没良心,我哪里来捣乱的,我爸爸给我任务了,让我来H市找投资项目,”殷翎得意地哼了一声,“快来巴结我吧。”
解磊差点没乐出声来:“你找投资项目还是项目找你啊?乖,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个大肥羊,把你爸坑了可就不好了。”
殷翎被他损得脸都黑了,解永章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坐下来慢慢聊。”
说着,解永章冲着聂天然努了努嘴:“小聂,去,帮我们倒点茶水来,来壶普洱。”
殷翎生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补了一句:“我要玫瑰花茶,五百毫升加一块方糖,水温六十度。”
旁边明明有服务生在,解永章却特意点了聂天然的名字,聂天然怔了一下,默默转身,往酒店大堂里走去。
没过一会儿,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聂天然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天然,你别理他们,”解磊紧追了上来,他的脸色阴沉,“我三叔就是这副德行,不压我一头他就心里难过,居然对我的人吆三喝四的,他以为他是谁……”
“解磊你醒醒吧!”聂天然忍无可忍,压低声音怒道,“你离我远点别再给我添乱了!我对我的身份很清楚,我并不是你的什么人,我只是一个底层的策划部经理,他是上司,给总裁端茶递水的机会,是个员工都上杆子抢呢,我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你赶紧回去吧,你还没看出来吗,你三叔这是想要给你找不痛快呢,那个殷翎,是你家里给你定的联姻对象吧?”
解磊的胸口一滞:“你又在听谁胡说八道了?”
“猜的,你三叔的态度,殷翎对你的态度,很多都能看出来,”聂天然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冷冽:“你看,解磊,你三叔现在以为我是你的情人,带着你的正牌来搅合来了,解磊,如果你认为你三叔是在羞辱我,那么,请记住,这份羞辱是你带给我的。”
聂天然端着盘子到了展示厅,把一壶普洱、一杯玫瑰花茶放在了那两人的面前,又替江寄白和解磊泡了一壶龙井。
江寄白很会打圆场,邀请她坐下:“石头也不知道去哪了,来,天然,你也坐,我正有事情要请教你呢。”
聂天然婉拒:“我上班呢,大解总,你还有事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就回策划部做事了。”
江寄白笑出声来:“大解总……天然你真逗,小解总呢?我怎么有种满地螃蟹乱爬的感觉……”
解永章的神情有些尴尬,可对着江寄白也不好发作,江家的实业做得很大,也不是什么善茬。
幸好,解磊回来了,一边推着一辆小餐车,一边朗声笑着说:“江寄白,你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来,天然,快来帮我忙,把他们这些人的嘴堵上了就不会烦了。”
聂天然一瞧,只见餐车上放着各种精美的西点,还有几份甜品,旁边的服务生要来帮忙,解磊却挥手让他们走开,亲自把这一碟碟小玩意儿放在了餐桌上:“你们今天难得来做客,咱们要尽地主之谊,对不对,天然?”
聂天然的眼底有些发热,她明白,这个男人故意做着和她一样的事情,轻巧地就把解永章那种带着羞辱的指派化解成了他们的地主之谊。
她迅速地帮解磊把东西放好,冲着他们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失陪了,部门里还有点事情。”
解磊深深地看着她一眼,叮嘱说:“别弄得太累,对了,下班晚点走,我有事情找你。”
聂天然张了张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法拒绝,只好微笑着拉着推车走了。
酒店下班的时间是六点,聂天然留到了六点半,解磊还是没见人影,她觉得今晚解磊是不可能有空来找她了,就收拾东西离开了酒店。
已经是春末夏初的季节了,街心花园中种着好些栀子花,空气中飘散着香甜浓郁的味道。
左右没什么事,聂天然便一路慢悠悠地逛了过去,公园里有个大妈拿着瓶子偷偷在折栀子花,一见到聂天然便尴尬地笑了,顺手递给她一枝:“姑娘,这花真不错,拿回去养在水里,能香上一个星期呢。”
聂天然顺手接了过来道了谢:“有花堪折直须折,大妈,干的好!”
大妈有点羞涩,旋即正色说:“姑娘你说的大妈不懂,不过这是破坏公共财产,姑娘你别跟大妈学。”
正直的大妈让人钦佩,受到教育的聂天然捏着那枝栀子花愉快地往前走去。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聂天然一看,是解磊的电话。
“聂天然,你在哪里?”解磊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怒火,“酒店里没人,家里也没人,你是不是又去相亲了?”
聂天然简直莫名其妙,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你管我去哪里了,我又没有卖身给你们解家。”
“聂天然,我忍你很久了,你别惹我。”解磊的声音带着暴风雨来袭的前奏,“我让你等我,才半个小时你就跑得没影了!”
聂天然不可思议地问:“解磊,你有没有弄错?你以为你说了一句话我就得乖乖在那里等你临幸吗?你以为你是皇帝还是什么?像你这样专制蛮横的男人,我简直太庆幸和你分手了!”
解磊在听筒里喘息着,忽然一下就把手机按掉了。
聂天然盯着手机看了好半天,颓然靠在树干上揉着自己的脑袋:天,聂天然,你瞧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天然。”
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聂天然茫然抬起头来,只见纪青墨正站在前方微笑着看着她。
“怎么碰到你了……”聂天然有点狼狈,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被她揉乱的头发。
“刚下班,晚上没节目,真巧了,我正想找你呢。”纪青墨气定神闲地朝她走了过来,身后正是H市广电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