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近来的打算，寻思要不要找机会问问她的意思。这时候外头有了说话声，“我师父在么？”
见是她而来，小柯略感意外，只朗声道，“宁姑娘，快些进来吧。”
这话声道恰到好处，有意给苏先生提醒。
白衣的苏长卿，一手负后迎了出来，见丫头笑盈盈地端来一个捧案。
她不理会他的诧异，只进来后放下捧案，挪开盒盖子，里头是两个碗盅。
“师父，这是我做的。一碗是沙参百合鸭汤，上次你走的时候还咳嗽，这个正好滋阴润肺；这一盅，是我刚制的杏仁茶。”
目光凝在那盅上。
苏长卿向来淡定漆黑的瞳眸定住了。
表情更是变了几变，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心头有什么萦绕着，百转千结，说不出，道不明，又在一瞬间柔化了。
旁边的小柯见如此情形，已悄然退了出来。
苏长卿微笑着端起那汤，搅动了勺子，看汤的色泽不错，他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
轻轻歪着头，很是谨慎期待的样子，这感觉好比是等待考试成绩。
这可是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熬成的。
“怎么样？”
苏长卿略顿了下，说道，“不错。出乎了我的意料。”
轻轻顿时拍起了手，“太好了，太好了。师父说好那就是真的好！”侧过头嘟囔了一句，“总算没让阿凤白白嘲讽了好几日。”
苏长卿微蹙了眉头，“做出今天的成色，失败了几次。”
轻轻挠了挠头，咬唇道，“就有一次……”见师父的神色，又道，“其实有三次……”
“呃……其实是五次……所以阿凤说我笨。”
苏长卿点头笑了，呷了口杏仁茶，“这茶不错。”
那丫头却沾沾自喜起来，“那当然了。我茶的手艺却是经人教过的啊！”
苏长卿坐在那，神情微凝，一直沉默不语，心中起了思虑。
“师父，师父——”丫头在唤他，“您不喝了么？”
他蓦地回过神来，凝眸看着眼前的姑娘，心里的念头越发强烈，忽而伸手扣上她纤细凉爽的小手，“轻轻——”
他目光停在她娇美的面庞上。
轻轻有些异样的感觉，手不由的想后缩，奈何被握得结实。
“今日你为我做这些，却是第一次有姑娘为我做。”
轻轻忽而笑了，偏着脑袋，“骗人吧，我可记得师父花无痕的时候，身旁那么多白衣姐姐。”
他眉色微敛，似才想起，“她们？”
淡淡的一句疑惑。
“她们不过是师门中人，偶有保护我安全的任务，并不与我常相处，况我常在北齐，与她们更是不熟。”
轻轻点了头，难怪她们唤他公子，却并不怕他，只看上去尊重见外的多。而另一批青衣人则称呼师父主子，显然，那些人才是对师父最忠心的人。
“嘻嘻，我也是心血来潮，算是给师父尽一点心意，我病了这么久让师父跟着担心。”
他到嘴边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苏长卿觉得这一辈子，他还没有为一个事辗转犹豫了这么久，自去年枫叶前许下心愿后，经历了秋冬，再到春末，他依然说不出口。
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轻轻，我希望以后每天，都能享用到你泡的茶——”
话未说完，轻轻就应了：“好说啊，只要师父有时间回来——”
“我很希望每天醒来，第一眼能见到你！”
空气忽然间凝固了。
轻轻低了头，有些尴尬。
苏长卿语气淡淡，“轻轻，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淡淡的一句，温润如初，却酝酿了很久很久。
轻轻的脸一下子红了，表情也顿时僵化了。
她从没想过，师父会说这样的话。
虽然自己与师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可她觉得只要不点破，两个人就可以继续安然的生活在一起。
她喜欢这样的状态，若让她失去师父，她的心是不可想象的，所以在吴地听到师父要成亲心里头不免难过，可若让她嫁给师父，她的心却一下子堵上了。
潜意识的她就想摇头拒绝。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有些不知所措，话也说得磕磕绊绊，“师……师父，我……我其实很笨——”
“你是如何，长卿岂会不知？”
她是他教出来的。他看着她从愚钝顽劣的哑女，成长为一个灵秀的少女宁轻轻。
她低着头，嗫嚅道：“我……我还很倒霉，与我在一起总会被牵连坏运气——”
“正好，我也是霉运，我们在一起不用祸害第三个人了。”他望着她局促的样子，忽觉得丫头有些好笑，“或许，两个走霉运的人在一起，就会时来运转。”
他漆黑幽深的眸子，温和而深邃，望着她，仿佛能将人心吸进去。
轻轻被师父的目光看得心虚，心跳得厉害，这一刻竟有些动摇了，她在心里默念，师父是最好的选择，萧子隽与自己不合适。
她低着头，双颊酡红，手下意识的拽着自己的衣角，尴尬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话：“师父，趁……趁热喝吧——”
她将养生汤端给师父。
苏长卿果然就接过去喝了起来，两人就这样相对，安静得很，只听见轻微的喝汤声音。
这样的沉寂十分难熬，似乎过了很久，轻轻只觉得后背出了汗，待苏长卿放下碗时，她忙得收了进去，然后盖上盒子，“那个……师父，我收拾去了——”
她端着那个捧盒，近乎落荒而逃。
回来后，打开那捧盒才发现那碗沙参百合鸭汤还剩了一半，原来刚才苏长卿还没用完，她就不由分说地慌忙收了进来，只为了离开。
她拿了勺子盛了点汤喝，和期待的大不同，她蹙了眉头，硬是咽了下去。
原来这汤很咸，恍然明白，最后自己搁的不是糖，而是盐。
*
那日之后，苏长卿再也没有刻意去找他，不过是隔得不远，客气的打了个照面。每次，苏长卿望见她矛盾的样子，便止了脚步。他不想逼她。
轻轻整日心猿意马，直到这晚阿凤来找她，没好气道：“你去看看花大哥，不，看看你的苏先生吧。”
“我师父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