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爷没和您说么？”
林越不解，早上他奉命要抓那两个丫头，王爷让他稍后再行动，说要与王妃说一声。
“他说什么——”
轻轻忽而记起萧子隽那会儿说起的话。是自己糊涂了，萧子隽并非是好色冲动的人，怎会随意看上个丫头。
“那两个丫头心怀不轨，有人特意安排进来的眼线，如今东窗事发，林越是奉命而为，还请王妃不要担忧才是。”
她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乎，好好的，怎么出这事？
那两个丫头待人接物极好，她虽只见过一两次，却也印象不错。谁安排进来的，她这里又有什么可以打探的？
屡次的遇险并非没在她心里留下阴影，只是她生性乐观，外人眼里觉不出多大的改变。表象后面的，她从不愿费脑子去想，纵然想也未必想到。此时，她不敢再细想，她怕稍一思虑，生活中见不得人的阴暗就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宁轻轻并不晓得，这世间，有更多的事并非是她不去想，就可以避免见到的，更多的是人们费尽心思却怎么也想不到。
*
因着园子里丫头的事，轻轻这几日头疼心烦，便借口风寒只在园子里歇息并不曾出去。
“王妃，穆婉清哭着要见您。”
她？会哭？
记忆中，轻轻从没有见过穆婉清的哭的模样，她总是笑容温婉宁静，即便说出恶毒的话也会笑语盈盈。
轻轻披了件外衣，让她进来。
甫一进来，穆婉清就噗通一下子跪下了，“王妃！求求您替奴婢求个情！”
她泪水横流，面色苍白，仪容也丝毫谈不上得体，宁轻轻大感意外，完全搞不懂情形。
“你……你怎么了？”
“王妃！求您救救婉清！让王爷不让撵了奴婢出去！我不要送人！”
原来，因出了一系列的事后，晋王让杜川把王府的奴婢名单呈了上去，里头一些底细不清、没用的女婢、歌舞姬，皆送人的送人，遣散的遣散。
除了王妃园子里的奴婢做了增加，余下闲着的园子皆做了人员裁减，都是杜总管一手拟定，王爷过目。原本是要知会晋王妃的，结果王爷说王妃近来风寒，此事就不让她知晓了。
底下的穆婉清抽抽噎噎哭诉。
“婉清本是清白人家出身，却一朝家破人亡沦落红尘是王爷救了我，此生我死活都是王爷的人，断不可以再委身他处。今番送我他处，婉清必是生不如死的。”
“穆姑娘，这个事你还是直接求王爷不是更好？”
“若非是走投无路，婉清怎么会来求王妃？奴婢知道王妃本性纯善，以前奴婢得罪之处，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奴婢吧！”
“你太瞧得起我了，王爷那里，本妃没什么说话的分量。”
“王妃的话，王爷还是会考虑的。奴婢知道王爷喜欢王妃，打心眼里的喜欢。王爷知道王妃心气高，奴婢曾是王爷的侍姬，必是一个不留的。您放心，婉清不会纠缠王爷的，我只是留在王府，不想和从前一般过那些为人取乐的日子，哪怕只是余生修行亦或者青灯古卷，亦不敢忘了王爷王妃的大恩大德。”
宁轻轻被说得有一丝心动，面上应下了，“本妃试试吧。”
丽娘等人自是不赞同。
“小姐，您真的为了个侍妾，要去触王爷的怒气？”晴川问。
“晴川说的没错，王妃何必应了？直接赶出去就好！既是王爷要撵她走，自是有王爷的缘故。她本出身下贱，无名无分的，就该知道，有那么一天被弃之如草履。”
轻轻看了一眼丽娘，虽觉得她心狠，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轻轻心里却觉得惶惶的，那萧子隽当真这么决定，反复无常？之前他对婉清是喜欢的，她觉得自己没看错。
当宁轻轻忐忑着一颗心试图为婉清讲情，没想到王爷并没听她说一半，就伸了手示意她住了口。
“王妃是活菩萨，本王依了便是。”
语气不善，王爷一张脸冷若冰霜。
她喜出望外，冲口而出，“妾身谢过王爷！”乐得忘形上前扶上他的手臂，却未料王爷缓缓推掉了。
萧子隽一撩衣袍，头也不回地离去。
宁轻轻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清楚得很。
他本是不喜欢自己多事的。不过，想到也算救了一人，她又觉得受这点委屈也没什么的。
*
晋王单独约见了穆婉清，态度早已不是当初的温和。
“本王决定的事向来不会更改，但因着王妃替你求情，暂且留你在王府。只是本王不想再看到你！”
“王爷。”她泪光闪闪，委屈道，“您当真这么狠心么？好歹婉清——”
话未完，已被王爷厉声打断，“别跟本王提从前！”
“过几天你就去南苑吧，本王会在南苑为你修一座道观。”
婉清花容惨淡，抽噎道：“王爷留下婉清，难道只为王妃么？”
“住口！”晋王沉声喝断，“来人，以后这东苑地方，穆婉清不得踏入。”
穆婉清颓废坐于地上，望着王爷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
黑暗中有人在说话。
“只要不离开这里，我就还有——机会。”她目光幽幽中带着恨意，伸手抚摸了桌上的那把琴。
曾经，南下的王爷因听了一曲自己的琴曲，才破例带了自己回来。两年了，王爷一直欣赏自己琴音、自己的舞蹈，她曾以为王爷待自己是有情的，以致她一度背叛了自己的最初，只因心中对他有份愧疚。
可自从王妃来了，这样的情形渐渐变了。今时今日王爷的绝情，更是她始料未及的，难道王爷觉察出什么。
有要好姐妹来劝慰她，“不过是去南苑，等这个风过了，王爷的气也消了，到时再让王妃求情，你还是回王府来。”
她不由地冷笑，“难得你来看我，只是王妃怎会求情让我回来？”
看来穆婉清并未领情。
“王妃心善，一定会的。听说因着替你求情，王爷生了气连带着恼了王妃。”
*
梅园，春日樱花烂漫。萧子隽一身青衣拂过花簇，望着满园的芬芳有些失神，曾经这樱花下站着另一个姑娘。
不知为何，他忽然期待此时站在这里的，是那个偏着脑袋、与自己置气的宁轻轻。
……轻寒公子……
（注：秦汉时期，樱花已在中国宫苑内栽培。唐朝时樱花已普遍出现在私家庭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