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散弥漫的硝烟,东倒西歪叠加的尸体,如沙漠中的沙子随处可见,殷红的色彩刺激着所有的事物,就连阴霾的天空也映射着绯红的色彩,华丽而哀伤。破败的帅旗在风中飘动,召唤着什么。
活着的人并没有因为还活在这个世间而觉得庆幸,他们厌倦了硝烟的日子,无论那日子是长是短,谁也不愿意看到再有人倒在自己的面前,失了血色,没了生气,唯独遗留下日夜悲伤的亲人,那就像是自己的下一步写照。
山腰上,一队商队压着货物缓缓前行,身后留下车轮碾过的浅痕。战争在继续,生活在继续。走在前排的褐衣男子停下脚步,差不多三四十岁的模样,他看着不远处山间升起的硝烟,缓缓的叹了口气,眉头暗锁。他身后的青衣男子叹息道:“又开战了,听说是齐悦抓走了麟国的六公主,也有传闻说是齐悦好色的九王爷劫走了楚西皇帝的宠妃——容妃。不过,这次的战争齐悦好像被蒙在其中,被打的措手不及,两国联手,齐悦是毫无胜算啊。”
他们身旁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抿着唇看着一切,毫无表情可言,可谓是张冷漠的面孔。
褐衣男子转身认真地看着身后的人,问:“布山,你的这些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时候这么八婆了?
布山很认真的答道:“回庄主,是今早在客栈吃早餐的时候隔壁桌的人说的,不小心就听到了。”
“浩儿。”男子突然转开话题,唤着少年。“离你布山叔十米远。”
少年应了声:“恩。”
布山不解的挠了挠头,他们的身后发出一阵爆笑,原本压抑的气氛稍稍有了些缓解,不远处的山间还在冒着硝烟,阴霾的天空,渐渐转成了绯红。
“是我害死他的,是我……”苏印清跪在地上,抱着夜的尸体,悲伤的抽泣着。“我从来也不希望有人为我而死,即便自己去死,我也不要别人为我而死。”
狼烨来到她身旁蹲下身,温柔的拭去她满脸的泪水,柔声道:“清儿,他是想看到你幸福的笑,他最后笑了,不是嘛?”
“傻瓜,他是傻瓜,死了他还笑什么,他笑什么,有什么值得他笑的,你就是个傻瓜,夜。”最后的‘夜’说的很轻,眼前一黑便坠入了黑暗。狼烨伸手接住她柔软的身躯,一旁的楚昂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无力的垂下,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松开放于两侧。
“清儿。”狼烨担忧的唤着,他抱起她走过楚昂的身旁,看了他一眼,眼神坚决,无需太多的言语,双方都明白,这次无论如何狼烨都会带走苏印清,楚昂不想再让这个女子忘记了笑,毕竟她的笑太耀眼,太美,原来自己不过是路过奈何桥被那笑所伤之魂,罢了,罢了。
夜被火化,骨灰被楚昂带回去,交给了楚晨,楚晨接过骨灰盒,闭上双眼,“呵。”轻笑出声,我明白的,夜。
狼烨抱着苏印清从马车下来,迎面走来的老妪看到他怀中的人,蹙了蹙眉,隐藏的杀气一闪而过,她迅速的低下头,恭敬地站于一旁,狼烨抱着苏印清走进竹屋,他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她抬起头怨恨的看着他们。冯明抱着昏迷的花碧走过她的身旁,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她抬头正好看着冯明转身时他怀中的花碧,她袖子下的双手紧紧的握着。
狼烨把苏印清轻轻的放置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心疼的抚着她的脸庞,低下头吻着她的眉心,淡淡的笑着。“清儿,这就是我们的家,你一定会喜欢的。”他伸手,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深锁,手指有些打滑,最终还是舒展开,叹了口气,释然的笑了,他温暖的大手紧紧的握着她有些冰冷的小手。“这次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伤害你……我们的孩子。”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是苦是咸?
“果然爱哭呢,我的清儿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苏印清睁开眼睛看着他一会儿,坐起身紧紧的环住他的脖子,哭得更凶了,多年来积累的委屈,痛苦,思念,一下子的发泄出来。狼烨温柔的抚着她的背,任她在自己的怀中哭泣,他始终都明白她。最后哭累了,抽泣着,哽咽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烨,对不起,烨。”
他捧着她的小脸,已经哭得显得狼狈了,淡淡的说了声:“傻瓜。”又拥紧她,道:“清儿,这次做我狼烨真正的妻子,可好?”
苏印清不解的看着他,自己不是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吗?只见狼烨从怀中拿出那根她在破庙丢掉的银簪,认真道:“苏印清,嫁给我吧,我虽然没钱没势,可我有一颗别人所没有的东西。”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你可以感受到它吧,很强烈,是吧。”
通过掌心,她清晰的感受到它的跳动,那么强劲有节奏,顺带着自己的心也加快了速度,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烧,她羞愧的撇开头,你本是有钱有势有权之人,无奈我……“狼……”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狼烨的唇堵上,许久他才离开她的唇,挑眉笑道:“我可不是狼,只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娘子是温柔的小绵羊。”说话间那只银簪已经插在她的发髻上。
“我才不是羊,我是狼,披着羊皮的狼,所以离我远点。”她微嘟着嘴反驳道。
“噢。”狼烨笑了笑,道:“好,那么狼大人是不是饿了,我可是一只很美味的羊啊,不试试吗?”
苏印清听着他的话,头越来越低,豆大的泪水滴在锦被上,淡开渐深的花开,过了一会她伸手拭去泪水,嘴角上翘,抬头看着狼烨,说了声:“夫君。”
很浅的一个笑,很轻的一句夫君,却颤落了藏在乌云中的白雪,缓缓的坠入世间,轻缓冰冷,却是华丽的跳动,总觉得今年的雪来的有些频繁了。
这世间太美。
云庵堂门前
一个尼姑拿着扫把缓缓的扫着地上的枯叶,一片白雪落在她白皙的手背,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苍穹,伸手接着雪,慢慢的化开,她笑了笑,拿起扫把继续扫着不知从哪飞来的枯叶,轻轻的说了声:“又下雪了。”
这时从门口跑出来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尼姑,对着扫地的人喊道:“了尘师妹,下雪了,先回来吧。”扫地的人回过头,应了声:“是,了忧师姐。”你们或许会奇怪这个了尘明明比了忧要大个十几岁,却还要称其师姐,谁叫人家入门晚呢。
“师妹,那个定西将军带着他的儿子又来了,那个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个将军……”自行说着的了忧发现自己多说了,用手捂住嘴巴,抱歉的笑了笑。
了尘走至内院透过窗子看着窗户里的两个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唤道:“妹妹。”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一双似笑非笑的大眼睛看着进来的尼姑,喊了声:“姑母。”
了尘看着小男孩,眼中有迷恋,苦涩的笑了。常伴青灯,想要了却红尘,忘却俗事,无奈她本是凡夫俗子,依旧看不开啊。
佛门中说一个人悟道有三阶段:“勘破、放下、自在。”
的确,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
勘破不了,何来放下,何来自在。
她抬头看着窗外越来越密的白雪,落寞的笑了。
小男孩躲在将军身后,探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