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家主只是微微一愣,脸色便恢复正常。一抹慈祥的笑容缓缓浮现,跨步走向正座坐了下来。
“老李啊,去吩咐一下。雪家丫头来我们王家做客,不能怠慢了客人啊。”
“好嘞!”
老仆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朝着王家家主微微点头,便躬身退了出去。跟随王家家主多年,两个人名为主仆,实如兄弟。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能够明白彼此所要表达的意思。
“王爷爷,三年不见,您老还是这么硬朗。”雪飞雁面带微笑,两个小酒窝微微显露。
“人老了,不中用了。以后的很多事,还要靠你们年轻一代啊。”王家家主微微摇头,慈祥的面孔上呈现出一抹无奈。
岁月催人老,曾经的王家家主,在天阳镇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甚至年轻的时候,还曾到外界闯荡一番。但如今,已经是一位八旬老人。也是由于成为先天武者的缘故,看起来不过像是五六十岁的模样。
一老一少亲切交流,宛如祖孙一般亲近。如果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恐怕还真会以为这便是一对祖孙。
“喝!哈!”
一道消瘦的身影在林中穿梭,身轻如燕,健步如飞。攀爬参天古树毫不费力,仿若灵猴一样灵活。两只手紧紧抓住一根柔软的树枝,双脚轻轻一蹬后面的树杈,整个人便顺势弹了出去,落在另一颗古树上。
由于始终桎梏在地阶武徒太久,王风便不再执着于曾经的修炼方式。如今的他,反而更注重对身体每一分力量的把握,以及身体强度的锻炼。
“二哥,等等我。”
一个妙龄少女嘟着嘴,在地面上努力奔跑,却始终赶不上攀爬在树上的王风。少女气鼓鼓地看着那道淡蓝色身影,谁想对方根本不在意她。
“小姐,少爷呢?”
“李爷爷啊,二哥像只猴子一样,在树上呢。”
一位老人急急忙忙走到王玲身旁,开口询问王风的行踪,浑浊的眸子中焦急。李爷爷没有儿女,从小看着王风长大,对这个孩子有着特殊的感情。可以说他对待王家的每一个后代,都仿佛对待子孙一般。
“李爷爷,您怎么来了?”
王风抹了一把热汗,从数丈高的树杈上纵身一跳,缓缓落在地面上。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曾经这个像是亲爷爷一般疼爱他的李爷爷,却在三年前突然不再疼他。
“或许,是因为我不能修炼吧。”王风心中自嘲,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老者看到王风复杂的眼神,浑浊的瞳孔深处闪过一抹心疼。那个曾经阳光可爱得孩子,自从四年前父母双亡之后,却已经变了个人。究其原因,老人不能告诉王风,却因此在王风心中埋下一片阴影。
“却不知是对是错啊。他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但是那种属于同龄人的天真烂漫,却早已不属于他。”心中暗叹一声,老人稳了稳心神,脸色突然变得严肃。
“少爷,雪家姑娘来了。”
“我知道了。她现在过来,其目的不言而喻,多谢李爷爷。”
王风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朝着李爷爷鞠了个躬,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道消瘦的背影,让人心疼。
“二少爷真的长大了啊。”
老人长叹一声,看着那一道渐行渐远的消瘦的背影,心中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从拿到背影中,他能够看到萧瑟与苍凉的感觉。本应该属于垂暮老人的气息,却在一个少年身上体现。让人心酸,让人心疼。
“李爷爷,是那个加入真武门的雪飞雁吗?”王玲了看二哥的背影,又看了看李爷爷,问道。
“是她,就是那个加入真武门的雪飞雁。如今的她,已经是真武门内门弟子了啊。”老人摇头轻叹。
“内门弟子吗?我一定要超越她。”王玲嘟了嘟嘴,小拳头紧紧攥着,咕哝道。
王家客厅中,茶水已凉,王家家主依旧在和雪飞雁闲聊。两个人相谈甚欢,却也都清楚对方心中的想法,却并没有揭穿。
“王爷爷,王风呢?三年没见了,我想见见他。”终于,雪飞雁皱了皱秀眉,香舌轻舔朱唇,缓缓开口道。
“那小子现在应该在用功吧。”老人打哈哈道。
“用功?恐怕是练功吧?不过就他那德行,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跨入天阶武徒,更遑论突破到先天武者。本姑娘这次前来,就是想告诉他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这门婚事是不可能成的。”这些话只是在雪飞雁心中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
“这都快中午了,还在用功啊?那我过去看看他?”雪飞雁微微笑道。
“老爷,少爷已经回房了。”李爷爷恭敬地站在王家家主身边。说道。
“雪家丫头,到现在,还不肯说出你的来意吗?”王家家主轻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缓缓开口道。
“既然王爷爷已经看出来,又何必问我。”雪飞雁轻咬嘴唇,不置可否地说道。
“哈哈,年轻人的心思,还是自己说出来比较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管不了你们年轻人啊。”王家家主笑道。
雪飞雁知道这位老人人老成精,早已看透她的来意。之前没有明说,或许是还有其他想法。现在说出来,或许是给她一个开口的机会吧。
“不瞒王爷爷,记得家父曾经和王羽叔叔酒后误言,给我和王风指腹为婚。但这些都是上一代人的约定,而我作为真武门弟子,却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废物,甚至还需要我来保护。所以,我这次来,是为退婚而来。”雪飞雁柔美的瞳孔忽然变得冰冷,夹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这是雪天鸿的意思还是雪洛英的想法?”
“不是爷爷的意思,也不是家父的意思。这一切,完全是我自作主张。甚至这一次回来,根本就没有回雪家,而是直接来找王风。”既然撕破脸皮说开话,雪飞雁也不再顾及那么多,索性直接把话挑明。
“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老夫带你去找风儿,你跟他说去吧。”
王家家主心中冷笑,如果不是家中人的授意,你一个人敢来这里说吗?雪家那个老家伙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但是那些年轻人。想到这里,王家家主也是微微冷笑。他能够帮自己孙儿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的一切,还要看王风如何处理。
李爷爷在前面引路,王家家主和雪飞雁紧随其后,那名老妪始终冷着一张老脸,一声不吭地站在雪飞雁身旁。
王家宅院很大,但是一行人的脚力,很快便来到王风的房间外。
“爷爷,李爷爷,二哥不开门。”
只见一道妙曼的身影站在王风的门前,用力敲门,却没有任何回应。王玲都快急哭了,却不见那个最疼她的二哥出来开门。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难道他心中过不去那道坎儿?”虽然对王风有信心,但王家家主和李爷爷都在担心王风心中憋闷,过不去这一关。
“少爷,开门,老爷来了。”李爷爷轻声叩门,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慈爱。
静!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清脆的敲门声,这里在没有任何声音。如果王风就在房间中,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到来。一个地阶武徒的听力,还不至于这么差。
“开门吧。”王家家主对李爷爷使了一个眼色,问问点头道。
砰!
李爷爷没有任何犹豫,干枯的手掌轻轻推了出去,看上去甚至没有用太大力气。一道闷沉的声音传来,王风的房门应声破碎。五个人缓缓走进房间,翻来覆去,不见一道人影。只有桌上一张洁白的宣纸微微颤动。
“老爷,少爷留书出走了。”
“给我看看!”王家家主急忙接过宣纸,瞪大老眼看了起来。
宣纸的最左边‘休书’二字赫然醒目,中间的正文也只有寥寥数行:自幼青梅竹马,谁想仙凡相隔;真武相距天涯,无奈无力到达…………天涯的你我,各自安好,是否晴天,已不重要……
落款是王风。未干的墨迹,昭示着这是刚刚完成的书信。
王家家主和李爷爷都是微微摇头,心中却是微微一笑。这个孩子,终究是长大了。但是他这一走,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呢?却让人暗暗担心。而这时,李爷爷已经和王家家主相视一眼,暗暗退下。
嚓!嚓!嚓!
看到那苍劲有力的字迹,雪飞雁心中冰冷,孤傲的脸上挂着冰冷的怒意。一双玉手轻轻挥动,洁白的宣纸被撕成碎片,飘散在房间中。
她是来退婚的,不是来领休书的。本来应该是她把王风鄙视一番,而后潇洒离去。却不想根本没见到人影,只得到休书一封。
明明退婚的目的已经达到,雪飞雁心中却不是滋味。
“王爷爷,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告辞。”雪飞雁冰冷地说了一句,愤愤离去。
冰冷的老妪没有开口,她这次来,只是负责帮助雪飞雁退掉这门婚事。只要成功退婚,便是完成任务,至于什么样的过程,她毫不关心。
王家家主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对自己的孙儿满意,却隐隐有一丝担忧。
“爷爷,休书是怎么回事?”王玲乖巧地问道。
此时,一道消瘦的身影走出天阳镇,迎着秋天的太阳而去。秋风微冷,渐渐生出一股寒意,充斥少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