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几度春回。多少寂寞黄昏,几许凄凉月夜。悄然凭栏,泪眼回望长安,嗟怨关河千里,常问列阵秋鸿,伊人安否?
天若有情,春光短暂。月如无恨,何不长圆?荷锄晚归,无语葬花,青灯照壁,冷雨敲窗,伊人安否?
笔华早谢,砚不久荒。引笔哽咽,触砚涕零。纵有长卷百尺,难尽离愁别恨,伊人安否?
世俗浑浊,红尘滚滚。命薄如纸,茫无所倚。祈愿随花飞去,难觅栖身芳丘,伊人安否?
《红楼梦》,百读不厌的奇书大书。
林黛玉,永远美丽的秋水伊人。
夜读《红楼梦》。窗外冷风阵阵,寒气袭人,室内屋陋室简,凄清如许。此时,黛玉仿佛踏着缤纷的落英,吟着她的葬花词寻寻觅觅,飘然而至。竹影婆娑、寂静空寥的潇湘馆也随之呈现,耳畔依稀听到黛玉这位孤傲、敏感、多情、纯真少女在暗夜中低低的啜泣和哀怨不平的叹息。啊,永远的林黛玉,梦幻的林黛玉,真实的林黛玉,多少年,多少次,你将人们带进你的情感世界、精神世界。
《红楼梦》伟大,林黛玉不朽。两百多年来,林黛玉作为《红楼梦》中塑造得最为完美、最为真实的艺术形象,不仅成为《红楼梦》艺术创作中的经典之作,也使林黛玉长久地永恒地留在了亿万人的心中,成为中国乃至世界家喻户晓的美的化身和艺术典型。
黛玉孤苦。幼年丧母,几年后又失父亲,从此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孤女子,过着寄人篱下的清苦日子。大观园是美丽的,但良辰美景与黛玉无关,她只不过是一个外姓旁人和匆匆过客。大观园的众儿女是幸福的,她(他)们有父母的疼爱,有众人的呵护,有温馨的家园。黛玉没有,有的只是瑟瑟竹影、青灯长卷、凄风苦雨和漫漫长夜。爱情与黛玉绝缘,虽两小无猜、情意绵绵,无奈天公不作美,世俗阻隔,鸳鸯戏水,各奔东西。一个是镜中花,一个是水中月,宝玉与宝钗的金玉良缘即是黛玉油尽灯枯的爱情丧钟。她在葬花的同时,埋藏了自己的青春,埋藏了自己的爱情,埋藏了自己的生命。
黛玉美丽。黛玉是纯洁美丽的象征,是天生若仙的丽人,是花神的使者。“病如西子胜三分”。“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黛玉之美,与众不同:两弯细眉如山月,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若姣花照水,行动时似弱柳扶风。神仙似的林妹妹风姿绰约,出类拔萃,无人能比。就连纨绔蠢物薛蟠忽见黛玉也酥倒在地,不能自己。黛玉之美,美在气质,美在神韵,美在风采。她是朦胧的、飘逸的、诗意的、脱俗的,是用诗情塑造的,是用灵动点染的。
黛玉多才。在封建礼教严格约束的闺阁生活中,唯一能抒发她灵慧才智,令她的感情不受拘束和自由驰骋的,就是体现属于她自己心灵国度中的诗的才情。林黛玉是大观园众儿女中的文星魁首。她寻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和人生体验,创作了形式体裁各异的诗词作品。这些诗词展示了她的性格,张扬了她的个性,展露了她的才华,抒发了她对身世、对未来、对爱情、对理想的深切感受和认识。黛玉的诗词在大观园的诗人中是最有品位的,哪怕是诗社出题的命题应景之作,她都会信手拈来、得心应手,展示了她敏捷的才思和独有超人的禀赋和个性。如她急需的《咏菊》《问菊》《菊梦》,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新,不着痕迹,不堆砌生硬,对菊花的描述贴切、自然,富有情趣。在这些诗作中,最能体现她个性风采和情怀的,当属其代表作《葬花吟》。《葬花吟》充分展示了林黛玉的个性神采与情感追求,是凝结这位多情才女孤傲灵魂的感伤情怀和叛逆心声的代表之作。全诗形式自由、色彩丰富、比喻形象、声情并茂,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洋溢着她特有的灵智、意趣、心绪和神韵,是她的爱情绝唱,理想的暗示,生命的呐喊。读来令人欷軟、感怀、赞叹、钦佩!
黛玉高洁。黛玉不仅多情多才,并且品性高洁。虽寄人篱下,但心静如水、品高如梅,绝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她的思想是自由的,心灵是自由的,情感是自由的。尽管爱情悲剧的预感时时萦绕心头,但她如竹的气节和孤傲的灵魂绝不向强大的世俗献媚低头,她拒绝做封建淑女,拒绝按照封建礼教和道德标准桎梏自己的人生,毫不妥协地追求个性的解放,追求两性相依、互敬互爱、志同道合的爱情理想,即使遭受“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冷遇,仍始终不渝地坚持“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情操。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是芳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是黛玉生命中的最强音,是黑夜中爆响的惊雷。
黛玉永生。黛玉品位文雅、个性活泼、言词锋利、兴趣脱俗、文思绮丽,她的一颦一笑及矫情笑闹,无不闪烁着真实、质朴的光芒。她的坚贞不渝的爱情,她的催人泪下的青春悲剧,以及眼泪、诗词、气质、情怀、真挚和美丽的形象,必将永生于中国和世界文学史的艺术殿堂,必将从无数热爱《红楼梦》的千秋万代的读者的心中走向永恒,走向永生!
伊人安否?伊人安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