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心来,岳玲静赶紧扶着身边花池里的一棵秋枫呕吐起来,她的胃里并没有什么,她已经两顿饭没好好吃了,所以吐出来的大多是一些酸水和胆汁。但肠胃里的那股恶心的感觉加上悲伤和绝望的催化,如何也抑制不住,她还在继续干呕着,一张巴掌大的脸已是一片惨白,泪水和嘴边的秽物更让她狼狈异常。
青草本来就是一个心软之人,刚才的漠然也是因为实在看不惯她那没用又极端的样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才狠下心来推开她。但现在看着她那凄惨的模样,实在做不到抽身走掉不管她。再说她心里也确实愧疚,不管现在跟着那个男人是不是她本意,可她却真的曾经争取过那个男人,于是她走过去帮岳玲静轻抚了几下背,然后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擦擦吧,你怎么了?”忽然妇科医院的那一幕在脑海里一闪,不由得脱口问出,“你怀孕了?”
可是她的这句话却犹如一支毒针刺进了岳玲静的心里,激化着那丝怨恨的阴云迅速膨胀扩大,成了锥心刻骨的怨毒,她抬起头来用一种凛冽又冰冷的眼光看着青草。青草的心理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是……她不敢再想下去,但是不该问不想问的话还是再次脱口而出了:“谁的?”
“哈哈,谁的?你想他应该是谁的,当然是樊大哥的,就是樊漠野的,就是他的,我是他的未婚妻,肯定是他的了。”岳玲静冷笑着大声说,她努力的从头脑中摒除摆脱苏正宇那张恶心的脸,将他想成樊漠野那张令她爱慕至深的脸,忽然间她的臆想竟然成了真的,她此时觉得肚里的孩子真成了樊漠野的,成了她和她爱慕了快二十年的男人爱的结晶。
“不是……”虽然青草早就有思想准备,可是听了他这话,还是觉得心里一下子压上了千钧的巨石,喘不过去来,大脑里也一片混乱,手里拿的刚捡起来的婴孩用品再次掉在了地上,“不是,你胡说,漠野说他从来没碰过你。”
她的这句话和手里的那些婴儿用品再次刺激了频临崩溃的岳玲静,岳玲静一下子愣住了,但随后又再次大声喊了起来:“是,就是,那晚樊大哥喝醉了,叫着你的名字,和我在一起了,然后我才怀孕的,是樊大哥的,我的孩子也是樊大哥的,不止你的是,他们都是,是,真的是。”
说着她再次抓住了青草的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哭着乞求道:“夏小姐,求求你了,不要让樊大哥抛弃我,我有了他的孩子,我只要一点点他的温情,我不要什么,真的,真的……”
看着这个哭得泪人般的女人,青草一下子懵了,不知所措的怔在那里。路上的行人因为她们的拉扯纠缠,已有人频频的看向这里,也许下一刻马上就会围成一个包围圈。这一点意识让青草迅速的冷静下来,她不想超市里的那一幕再重演,于是她顾不得再捡买的那些东西,一把推开岳玲静,急匆匆逃也似的向前走了……是的,她总是在逃,因为她心虚啊,因为她是那只落入凤凰群中的家雀,因为她是该逃离该退出的那一个啊!
看着大街上那热闹的人流,看着那一张张喜气洋溢的脸,青草想:为什么我总是不快乐的那个呢?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她不怀疑岳玲静所说的话,她记得佟蜜和刘莹莹讨论的那个成人的话题,她也记得樊漠野那些自私的话,她也相信这个男人做得出来,那天在医院他一定是要岳玲静打掉孩子吧。她应该笑吧,这个男人对她多么忠诚啊!多么爱她呀!可是泪水却总是毫无预警的滑落。她承受不起这样沉重的爱,他总是这样,痛快了自己,折磨了别人。
青草没有力气再继续向前走,在一个角落里慢慢蹲下身来,抱着头,无声的落泪,她记得自己曾听说过这样一件真实的事,一对母亲因为丈夫有了外遇,被抛弃了,然后独立将女儿抚养成人,可后来她的女儿竟然也去做了第三者,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人家的妻子找上门来,母亲严厉地要女儿退出,谁知那个女儿竟然说:别人能做,为什么我不能。那个母亲觉得自己很失败,为了阻止女儿和那个男人走,竟然从十八层楼上坠下选择了死亡。
多么让人痛心的一个故事,自己的母亲现在怎样呢?一定是死不瞑目吧!她如何能忘记她和母亲曾因那个第三者得介入而被父亲无情的抛弃,她如何能忘记成长中的那些坚辛,她怎么敢不敬畏人性和道德,她怎么敢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安享爱情的幸福快乐,她怎么敢,怎么敢……
抬起头来,瞬间却觉得街上来来往往男女老少的脸都变成了母亲的那张脸,但那张脸上惯有的温婉慈祥却被一种冷冽和严厉所代替,那双饱经沧桑,刻满皱纹却依然和她一样澄澈的眼睛里满是痛心,似乎在说:青草,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不知道母亲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怎么能去拆散别人呢?你还是我的女儿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可你又在做什么呢?
青草不敢再看,赶紧再次把脸埋在臂弯里,紧紧的抱住头,无声的哭泣,任那泪水打湿衣襟……
太阳慢慢的的已坠向西方,躲在那林立的楼层后面,天色渐渐的变成了一片灰蓝,在人流如潮,过客匆匆的街头,一个身穿墨绿色大衣满脸泪痕的女人蹲在街头的一隅,不知她在这里踌躇了多少时候,只知道她站起来的时候,眼里的茫然已被清明所代替,眼波中虽然层层叠叠堆积的都是疼痛和忧伤,但却自有一份坚定和决然。
四起的暮色中,青草从一辆计程车上下来,向着那条熟悉的柏油路走去,丝毫不理会计程车司机那惊异好奇的眼神。他一定是被她那哭泣的方式吓住了,无声时泪雨潸然,和他简短的对话时,依然是泪水汹涌,一直都在哭,但却没有抽噎声,没有哽咽声。他一定在想,这个女人不是有毛病,就是有特异功能吧,也不擦一擦,任眼泪打湿衣服,也没准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