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药吧,夏老师,你一个人来的吗?哎,晚上可有的熬了。”白皙的手指递给青草一张处方。
“是,哦,我知道。”青草急匆匆地向着那还亮着灯火的大厅急匆匆而去了。
灯火通亮的一件普通病房里,青草正帮着年轻的实习护士给凤乔打吊针,一切安排就绪后,年轻的小护士对两人说:“13床,你千万要自己看着点,今天没有几个人值班,我们看不到的,没液时一定要按铃叫我们。”说完后不待两人回答一扭身出门去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什么态度吗?”凤乔没有力气大声的指责,只能有气无力的小声嘟囔。
“没办法,小医院的条件差,又是晚上,只能这样了,凤姐,你睡一会吧,我来盯着。”青草看着凤乔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还有那不时的因为疼痛咬唇的动作,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哎!真是衰,这种事总让自己碰上,面对着凤乔这副惨样,她实在看不下去,也只能这样了。
“这怎么能行呢?你明天还要上班啊。”话一出口,她才诧异的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通情达理,也可以体谅他人,自己居然不但可以不刻薄,甚至还说得上宽厚。她以为自己那颗易感纯善的心早已被那残酷的事实,那一张张丑恶贪婪虚伪的嘴脸冷冻了,磨钝了,驱逐殆尽了,可在此刻对上眼前女子那双澄澈真诚的眼睛,却又开始一点点复苏,觉醒。
看青草惊愕的盯着她,她顿时一脸不自在起来,“哼”了一声,然后故意装作不耐烦的开口道:“我是怕你明天上班精神不足,你老父亲又啰嗦个没完。”
“没事,我明天上午没课,上午再补眠,好不容易不怎么疼了,你睡一下吧。”青草很明白自己做不了那个袖手旁观的人,即使回家去了,也会忐忑不安的睡不着的,所以坚持留下。
“这……好吧,随便你了。”闭上了眼睛,以防止那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这种感动已经三十多年都不再有了,她以为自己已没有感动这种情绪了,可是今天面对着这个年轻平凡的女子,她却感动的一塌糊涂。她会记得这份感动,也会珍惜这份感动。她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回报这个女子,回报这个无偿帮她却不贪图什么的人,更会将自己的后半生寄托在这个女子身上,她会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继承自己一切的孩子。
春日的清晨,鸟儿那悦耳的啁啾声欢欣得响在枝头,一层淡淡的雾气轻笼在小镇的上空,空气中静静的流泻着清泉一样的阳光。路上是行色匆匆,满脸希望的人群。
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身毛衣的女子骑一辆银白色的电车在路上飞驰着,但脸上恹恹的,一副颓然不振的样子。
怎么可能有精神呢?昨天晚上她可熬了一夜,青草禁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进了学校,将车子停好,然后转身进了教学楼二楼的办公室。听着从各个教室里传出来的教师那抑扬顿挫的讲授声,和学生那琅琅齐整的读书声,看着四处那严整清洁的环境,青草心里的欣慰充实之情漫上心头,精神似乎也充沛多了。
“小夏,你来一下。”满头白发,但却红光满面的老校长正站在德育处门口招呼她。
“哦,贾校长,有事吗?”坐在德育处那整洁干净的椅子上,青草恭敬有礼的看着对面那总是喜欢自得其乐,贪图清闲自在的老校长。
“当然有事,昨天晚上,杜镇长打电话说明天晚上在镇上的和悦饭店有一个餐会,你去一下吧。”富态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眼中的欣赏之情显而易见。
“贾校长,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应酬的,一向不参加这些应酬的,还是你去吧。”青草继续微笑着,她怎么还敢去参加什么餐会,宴会,酒会,她怎么忘得了自己今生的劫数全都是因那次酒会而起呢。
如果不是那次酒会她也许还生活在那座城市里,已经找了个在乎自己的人,做着自己心爱的工作,扎根立业,尘埃落定。如果不是那次酒会,她怎么会颠沛流离,受尽磨难,尝尽苦涩。今天的她也许是真有所得,过着自在平静的生活,可是中间那些心痛和艰难却无法从心中略去,走这条路她是被迫的,不想的,不得已的。
“小夏,我知道。”老校长收起那一脸和善的笑意,郑重其事的开口了,“但是这次是个例外,镇上来了个投资商,要开发我们这里,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可都是一件好事,马上我们这个三不管的地方就要发展起来了,我的确也想去,见见世面,好吃足喝一顿。可是杜镇在电话里说,那个开发商是个年轻人,让年轻人去,比较能说到一起,要是那个有钱人对我们这里留了好印象,我们将来可就发达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
“这……可是……”青草蹙起了眉头,还想推脱,但话却被老校长打断了。
“傻闺女,我可没见过你这么朴实本分的年轻女子。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你是离婚女子,怕是非和闲话,这次你不用担心。镇上的那些有点头脸的年轻男女都去,不止你一个,也不要你去陪有钱人喝酒,人家是有未婚妻的,并且会带来,没什么不利的影响的,再说你要不去,我也不好向杜镇交代。”
“这……好吧。”豁出去了,谁让自己这棵草,在老校长眼中口中是那个最了不起的呢,她也不想因为她阻挡了,整个香塘镇前途的金光大道,再说没准还可以给草堂中学谋点甜头,反正这些人有的是钱,也许还是不义之财呢,帮他花一些弥补一下亏欠,何乐不为。
在老校长那满意的皱纹都舒展成一朵花的笑容里,青草走出德育处。但却再次被老校长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