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三三就动身返回岗位了。
木白这次没有去送她,但在她走后,却收到了她发给他的一条短信。
“许保姆,机会是需要自己去创造、去把握的,我希望春节再见面时,你已有所获。”
有所获?所获什么?
木白收起手机,沉沉地出了一口闷气,起身准备到教室外溜达一圈;但头一抬,看到念芩正好从教室外回来,他立马又缩了回去。
悲哀的情绪挤满了胸腔。
胆怯二字笼罩在他的脑袋上空,各方面的情绪都已涌出,他忽然间不敢和她面对面地站立,不敢和她双目对视,甚至只要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嘴就组织不出完整的语言来。
而他们之间的那个吻,更是如一处致命的伤,让人猝不及防却又时刻牵动着他的身心。
他想躲着她,想在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前,尽量减少和她的接触,但越是去躲开她,他发现自己越是茫然。
而下意识的,他总是将目光飘向了有她的位置,等她有所感地看向他时,他又立刻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念芩找过他几次,但都被他有意无意地躲开了,无奈,只好去堵他,可还是都被他提前绕开了;最后她生气了,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后,没再去理会他。
“为什么躲着我?放学后你最好在停车棚那里等我!不然,以后就当我不认识你这个人!”
放学后,念芩在停车棚等了一个多小时,木白始终没有出现,而他的单车却好好地停放在车棚里。
傻子都能看出他是在故意躲着她了!
拿了她的初吻后就跑了?
念芩彻底怒了,气呼呼地将他的单车一脚踹翻在地,骂了一句:许木白!你是个混蛋!!然后头也不回地,踩着自己的单车走了。
木白一直躲在了不远处,可他没有走出来。
他感到了他心里有一个位置中藏着一样东西,它不断地冲撞着,像是拼了命地想冲出来,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线,在它即将冲出的时候,总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了回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木白依旧阴云笼罩,念芩也没再找过他。
到了第五天,小鱼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十分生气地对着木白拳打脚踢,狂揍了他一顿,然后从自己身上的绑带里翻出了一张纸条,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个怂货!自己看着办吧!!”然后跑去找隔壁的小花猫玩了。
木白揉揉被小鱼打疼了的脸,捡起的她丢给他的纸条,看着纸条上的字,他如遭雷劫。
“许保姆,我告诉你一件事哦!念念在初二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只不过当时那个男生有女朋友,她便只好将这份感情收了起来,默默地喜欢。我现在告诉你,那个男生的名子就叫许木白。我就说这么多,为了我的好姐妹的幸福,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三三曾经给他、但却被念芩拿了去的纸条?
念芩喜欢他?初二的时候就开始了?难道是真的?她上次还拿着纸条跟他生气..
灵魂交换时她会放心地将身体交给他,平日里毫无防备地和他相处,会在他的要求下和他接吻..这些都是,因为她喜欢他?
木白久久回不了神,他心脏像是炸开了来,爆出的寸寸悸动布满了他的全身。
他听到了复苏的声音,他感到了昏暗正在死去,而他心中那被他深藏已久的东西,则在慢慢地复活。
一切都在摧枯拉朽般地进行。
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嘴角在翘起,脸上淌着的分明就是笑意。
他居然不由自主地笑了。
难道?他也喜欢她?
念想一出,顿时石破天惊。
他捂着心脏的位置,脸色忽红忽白,嘴角牵动,表情似哭似笑,冷汗冒出,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是啊!他是喜欢她的。
不然怎么可能一直听她的使唤而无怨无悔?不喜欢她的话,怎么会在惹她生气后,天天到小屋外面求她的原谅?不喜欢她的话,怎么可能会一直做饭给她吃?不喜欢她的话,怎么会因为她而整天浑噩?
他终于知道了藏在他心里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他对念芩的情感,它被他藏着、却早已成了他体内无法磨灭的年轮的情感。
只是他以前不敢去面对,他是被自己蒙蔽的。
他带着因芷茝的死而受的伤,去和念芩相处,结果却让自己重新生出的情感抛之天外、藏着谷底。
他捂着的心脏越跳越快,没有节奏的胡乱窜动,简直像要破膛而出。
他的血液沸腾,细胞跳跃,神经如通了电一般,
他神使鬼差地站起,开门,走出房间,走出家门,向小屋的方向走去。
他一步一步地走,满腔的热血宛如雄军百万,气壮山河,他的胸腔在怒吼、在咆哮,声音冲破云霄,字字在告诉着他:前进!前进!!前进!!!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小跑了起来,他狂奔了起来。
渐渐的,他的双腿开始感到了疲倦,他开始气喘吁吁,他开始全身乏力;但他就是停不下来,他不断地跑,不断地前进,目标只有一个,在到达小屋之前,他不会倒下!
他的脚开始机械运动,他感不到双脚的存在,他的脑子重得就像浸在了水中,他因跑动而摇摆晃动的双手已经发酸。
但他仍在跑,他的内心的呐喊给他传来了能量,无形的能量。
他开始跟着满腔的热血一同咆哮。
前进!我要前进!!我必须前进!!!
他机械般地跑着,思绪终于空了出来,他想到他这几天对念芩的态度,要是念芩因此而不理他的怎么办?他突然间怕了,怕自己他现在才醒悟,要是念芩已经被他弄丢了怎么办?
他再次雄起,他不再去想什么了,他只知道他现在要跑到小屋去,上坡,下坡,左拐,右拐,避开行人,行人避开他..
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小区,然后是熟悉的楼梯、熟悉的走廊楼道、熟悉的斑驳锈迹的铁门。
身疲气尽,他在铁门前无力地坐下,杂乱无序地喘着粗气。
他没有带钥匙,他拍门,一下,两下,三下,喊门,一声,两声,三声。
他说:“念芩,是我,木白,我有事要跟你说,快点开门!”
屋内传来了走动的声音,越来越近。
念芩的声音突然响起,“妈!你别去给他开门呀!”
“嗯?哦,你们怎么了?吵架了?那小子惹你生气了?”肖晓云的声音。
“嗯!他惹我生气了,我现在很讨厌他!不想去理他!”火焰十足的语气。
木白想,她现在气呼呼的表情,一定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哦,那我不给他开了,这死小子,竟然敢惹我的宝贝女儿生气!”
木白仍在拍门,他仍在喊门,拍一下,喊一声。
他的呼吸开始平缓,他拿出了手机给她发短信:“念芩,别闹,快开门!”
她没有回复。
他又发:“别生气了,快来给我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还是没有回复。
他还发:“再不开门,我就撞墙,撞死在你家门口了!”
她终于回了,“那你就去死好了!”
木白笑了,如沐春风地笑,她终究是舍不得不理他。
他憋住了一口气,大声地对着屋内喊:“念芩,对不起,我不该躲你,我不该不理你,我向你道歉,你开门好不好?!”
“我终于认清了自己的真实情感,你听我说好不好?!”
“念芩,我知道你喜欢我,而我好不容易才发现了我也喜欢你,所以,别不理我好不好?!”
“念芩!!”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喜欢!!!”
“你再不出来,我就从栏杆上跳下去,我认真的,你再不出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我数到三就跳!”
“一!”
“二!!”
“三!!!”
一阵风吹过,铁门摇摇晃晃地开了。
木白狼狈的摊坐在地上,仍是笑得如沐春风。
他就知道,她会出来的。就像她以前说过,她只是想让他长长记性,时间到了,就会原谅他的。
而他,终于说喜欢她了。
轻轻的呜咽声传来。
铁门内侧的念芩,手扶着铁门,娇俏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但在木白看来,那分明是一张如花的笑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