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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姻缘

“放心吧,爷爷,红线跟您学了那么久,牵个小小姻缘,还不是手到擒来,您就快去休息吧~”

好不容易赶走了月老,红线兴奋地搓着小手,暗暗琢磨:早听那孙猴子说过,牵红线好玩极了,把那鸡呀、鸭呀“撮合”在一起,孵出来的下一代不但会游泳,还能打鸣,多好玩儿的~

想到这里,红线白皙的脸蛋浮出健康的晕红,她挽起宽大的道袍缠在腰间,一双黑白相间的十方鞋踩在松软的土地上,陷进去,又抬起来,红线这时才发现自己竟忘穿了云袜,有沙土灌进去,让她非常难受,略作犹豫,红线便踢飞了两只鞋,光着雪白的脚丫子在偌大的菜园里蹦蹦跳跳,也许是她的肌肤太滑了,深褐色的泥土在她的小脚丫上留不下一点痕迹,白晃晃的,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耀眼~

红线模仿着月老以往的动作,双手在空中画出几个自己也看不懂的符号,稍有停滞,体内充盈的灵力就往外涌去,沿着那未知符号的轨迹流动着,而红线整个人的五感也在一瞬间被提升了数倍……

她看得更远,穿破云层,太阳乌舒展金翅的骄傲模样全落入她的眼底;她听得更清,风拍打树梢,卷起海浪,飘过万水千山,只为撩起她的发丝……

不止如此,红线不用睁眼,也能感受到身边密密麻麻的、千丝万缕的、辨不清头绪的一根根无形的“线”,鲜艳欲滴的红色带着难言的坚韧和柔情,像极了红线脚上的“红线”,爷爷说了,这细绳打她出生便缠在她的脚上,这也是为啥要给她起名“红线”。

管不了那么多了,红线心一横,将那诡异的符号引落地面,异变陡生!原本土石般沉寂的“植株”们都动了起来,细细看去,才发觉菜园里的“植株”并非常见之物,虽说叶繁枝茂,也有花有果,可却颇像参拜玉帝的众仙官,一个个趴在地上,等到禀报完事务,才稀稀拉拉站起身来,抖落一身泥,显露自身形状~

“哈哈哈……”红线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忘形之下也不扮那淑女样了,孙猴子果然是个实诚“猴”,牵红线果然也是个好玩的差事,怪不得爷爷会做得这么认真,原来此间果真有别样洞天!

红红绿绿的花花草草感应到红线的召唤,一个个变了模样:

有绿袍书生,手中折扇合一作揖;

有懵懂小童,痴痴傻傻望着她笑;

有纺纱少女,羞羞怯怯行了一礼;

有邋遢乞儿,白眼朝天扪虱不语;

有佩剑将军,骏马扬蹄黄沙遍体;

有袅袅歌妓,罗祙轻舞未言先泣……

贩夫走卒,王臣将相,黄花云鬓,荆钗布裙……映入红线眼中的影像几乎撑破了她的小脑袋,受够了冷清炼丹生活的小道童又见过几回这样的熙熙攘攘呢?

红线眉开眼笑,但也没忘了月老交给她的任务,双手在虚空一抓,手中就多了根红绳,她也不迟疑,心念闪动间,红绳如游蛇般朝目标窜去:一头系情郎,一头绕雪踝,前世情未了,金钗再难拆。

牵好红绳的有情人相视一笑,一齐朝红线拜了拜,原本清晰的身形迅速模糊、淡化,直至消失,但他们的欢喜与感激却让红线觉得十分舒服,原来自己随便动动手,帮这些凡尘之人圆了情缘,自己会有这么奇妙的感受,比起炼丹来,可真是好玩了一百倍~

可等到红线忙活半天,眼前的身影变得稀稀拉拉时,她活动活动身体,准备一鼓作气结束今天的任务,不小心瞅到了身后的纷乱景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但凡是她能想到的飞禽走兽游鱼一个不落地排成方阵,眼巴巴地瞅着她:

瞧那豹子,身上的金色花纹透出难言的彪悍和机警;

盘成团的棕色巨蟒,跟庙宇中的佛塔一般大小;

青色的犀牛顶着一只半人高的大角,目光中的凶色让身旁的野兽腾出了不少空间

一只獠牙上挑的野猪,浑身遍布土黄色毛发,生得肥头大耳,其丑无比,圆滚滚的屁股上还烫着四个金闪闪的大字……嗯?这是啥东西?红线好奇地读出了声:“天庭钦犯~”

“哈哈,找到好东西了!”

红线一双桃花眼激动地眨呀眨,又在金字下方找出了一排肉眼难察的奇异符号,这可难不住仙家道统出身的红线~

“天蓬常居天,不知成仙难,

因罪贬凡间,化猪度月年。”

……

“放心吧,爷爷,我保证按您说的来,我绝对绝对不乱牵红线,那是逆天改命,是损功德的事,是要遭天劫的,我才没那么傻呢!爷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太上老君的二弟子、堂堂银炉守炉大仙红线是也!我还是您这掌管世间姻缘的“月下老人”的乖孙女,怎么会只顾着自己一时的喜乐呢!”

现在嘛,红线早就忘了自己答应月老的话了……

“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红线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影像,调皮的桃花眼里竟不时有邪异的光芒闪动,苦苦思索了半天,她有了动作,一条红绳系在了野猪的后腿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嫦娥姐姐,那我就给你找只兔子吧,嫦娥姐姐可是最喜欢兔子的,她在月宫里养了不少月兔呢,虽然……这只兔子是丑了些,不过也配得上你了~”

红线嫌弃地看了天蓬一眼,她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丑的野猪,不,这就是世界上最丑的野猪。

“我红线是为天庭的姐姐们报仇,不管用什么手段对付你这大色狼都不为过!”坚定了这一观点后,红线又抽出了一根红绳,在一堆兽鸟鱼虫中间挑来挑去,终于,她像是一个被困在荒岛上的渔民一样,仿佛看见了过往的船只,用尽全身的力气跳起来挥手喊叫!

“哈哈哈!找到了!四声鸟!”

给野猪绑上了两根红绳,红线心情大好,心思翻转:天蓬,我也没有亏待你,你不是喜欢当色狼吗?好啊,我成全你,我给你选了两个妻子!所谓“红线缠,三生嫌”,你就是上天入地觅宇寰,也逃不开她们三生痴缠,哈哈~

野猪双眼无光,身影渐淡,和它一同消失的还有两条红绳缠着的一鸟一兔……

心头之恨得了,红线的工作效率高了不少,灵力挥斥,游绳如龙,以她为圆心,朝四周辐射出去,没多久,原本显得拥挤的菜园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地烂泥证明了这儿发生的不平凡。

红线舒了口气,边整理衣服边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啊……”

脚踝依旧洁白如玉,可那条从未离身的红绳子不见了踪影,红线本就白皙的肌肤降霜般冷了下去,细小的汗珠从看不到一丝褶皱的额头渗出来……

去哪了?去哪了?红线仔细回想着之前的每一个动作,她毫无头绪,她搜寻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她心里祈祷着,千万千万不要……

“红线啊,爷爷休息好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做吧。”

六神无主的红线竟然完全没注意到月老的到来,她在慌乱中应付道:“爷爷,人家早都做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呀~”

“急什么?”月老拦在红线身前,面色肃然:“你看你总是毛毛躁躁的,这就是爷爷为啥要让你跟着老君炼丹,唯有心性坚韧之辈,才能证得大道,修成大罗金仙,跳出三界,领略那无上风光,我等仙界小神,只是井中蛙,除了比常人多些寿元、会些仙法,又有何能?圈点姻缘可是大事,爷爷也是为了考验你,才让你做这么多,你先别走,让爷爷看看你的‘成果’。”

月老不由分说,从怀里掏出“鸳鸯谱”,一只手掐算着,一只手翻阅着,边看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赞许道:“红线,看来你是真的进步了不少,一次能接引九千九百道情缘,比我也不遑多让。”

顿了顿,月老又补充道:“不过嘛,虽说‘兽缘’无足轻重,但也不能疏漏太多,你看看,这里有头猪,你竟为它缠了三条红绳,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以后可得注意啊!”

“啊?!”

“怎么了?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兽缘’本就粗糙,无妨无妨,只不过你这粗心大意的毛病还得继续改改。”

“爷爷,可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您能不能帮我改回来?”

月老心里越来越满意了,生活还是锻炼人,这五百年的炼丹经历果然是有作用的,为这“天庭头号小魔女”,自己不知搭上了多少次老脸、欠了多少人情,那什么织女和三圣母,不都是软硬兼施,非得逼自己成全她们一段情缘,有啥办法呢?谁让自己摊上这么个孙女呢~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可你也知道,‘红线缠,三生嫌’,别说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剑斩不断、二郎神的三尖刀挑不开,就连这阴阳两界也扯不离~”

看着孙女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月老无奈道:“传说上古有九转神力,其中一转名为‘转情’,若是修得此种灵力……”

“怎么学?!爷爷,你快教我快教我!”红线现在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着赶紧把自己从万丈深渊里捞上来……

月老神秘地一笑,淡淡道:“我师父曾经留给我一件法器,据他老人家说,这宝物还是他的师父留给他的,据说,这法器中藏着御使‘转情’灵力的仙诀~”

“爷爷,那这件法器现在在哪里?”

红线有点怀疑了,自己之前可从没听爷爷说过这件事,这个老头儿可是爱吹嘘得很呐,他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几百年?还是说自己小看了自己的爷爷?

“哼哼,那件法器材质奇异,连我的师父也搞不清它的来历,只说它似乎是用来盛装什么的,用来炼丹倒是不错,于是,爷爷忍痛割爱,早早就把它送给你了。”

“爷爷,你该不是说那个破银炉吧?”

月老的老脸挂不住了,怒道:“什么叫破银炉?!那可是爷爷师门所传,那可是……”

红线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谢谢爷爷了,我这就去找银炉,我先走了,爷爷~”

话刚脱口,身子已经飘远了,留下气急败坏的老头,红线心里不满:什么破宝物,和师兄的伏兽摇金炉差远了,什么“九转”“转情”乱七八糟的,我看就是胡说八道,欺负我没见识,说不定爷爷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对,那些“牵红线,定姻缘”的话也是骗人的,怪不得人世间有那么多人都对他不满,肯定是因为他说的话不灵验,他就是骗人的,谁和谁牵红绳都是无所谓的,和猪牵在一起也是无所谓的,都是骗人的,不可能灵验的,我还是去玩吧,去五指山找七星大娘,我不可能和一只猪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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