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一怔,顿觉匪夷所思。
“就在三年前的五月初七,我姑姑和表哥死在了这里。当时,这里到处都是血,表哥和姑姑是受尽折磨而死。”凌子梵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脑海里似乎又浮现出了当时的情形。那个美丽温柔,说话从来都带着微笑,比母亲更像母亲的姑姑,死的是那般凄惨,而且七零八落的衣衫,身体上的痕迹,都表明她临死前受过的不止是折磨,还有侵犯。
说到这里,凌子梵解开他拎来的包袱,里面放着一件淡粉色绣穿花蝴蝶团案的女子衣衫。衣衫肩膀处被撕破了一块,边缘还有斑斑血迹。
凤羽一看到这件衣衫,眸光一沉,这衣衫她见过。
三年前五月初六,是凤羽母亲冷玉芽祭日的前一天,韩二夫人突然来她院中,告诉她,她梦见了冷夫人,冷夫人曾经在波若寺许愿,还没来得及还愿就病逝,这次托梦于她,让凤羽为她去还愿,并为她做场法事。
虽然凤羽当时觉得娘亲没有托梦给自己,而是托梦给了韩二夫人有些奇怪,但是想到能去寺庙为娘亲做场法事总是件好事,于是就接受了韩二夫人的安排。当然,她也知道,就算自己拒绝也没有用。
第二天一大早,韩二夫人派丫鬟送来了一件淡粉色绣穿花蝴蝶图案的衣衫,让她换上新衣服出门,不可穿着那些破旧衣衫,丢了定国公府的颜面。
十二年来,凤羽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衫,所以这件衣衫的颜色图案她记得特别清楚。
眼前包袱里的衣衫,就是三年前她到波若寺时穿的那件衣衫。
凤羽微微蹙眉:“这衣衫你从哪里得来的?”
“表哥死后,我仔细察看过他的尸体,在表哥的嘴里,发现了这块碎布。”说着,凌子梵从衣衫下面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碎布片,放在肩膀的破烂处,严丝合缝,正是从肩膀上撕下来的,“我用了种种手段,才找到这件衣衫。”
“三年前五月初七,是我娘的祭日,我随二夫人来波若寺做法事,穿的就是这件衣衫,但是我既不认识你姑姑和你表哥,更没有害他们的动机。”凤羽沉吟了一下,坦然说道,“你姑姑和表哥什么时候离开将军府的?为什么会搬到这里住?”
“我十二岁那年,姑姑忽然说身体不好,要寻个僻静地方休养,表哥也被姑姑带走。我到处打寻姑姑的下落,府里人却都说姑姑回了姑父的老家。可是我分明记得,姑父并没有什么亲族在世。直到过了大半年,我到波若寺上香,却无意中见到表哥,再以后,我就知道姑姑原来住在这里。”
“听起来,这不太像你姑姑离开将军府的真正原因。”凤羽觉得这里面大有蹊跷,因为依照常情,若是姑姑对凌子梵视若己出,那么就算离开,也没道理断了联系。
“我当时也觉得不对,可是无论我怎么追问,姑姑只说她一心向佛,要做个拜佛的居士,所以才隐居在波若寺后山。不跟我联系,也是不想让将军府的人打扰她静修。姑姑还让我发誓,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和表哥在这里,我答应了姑姑,姑姑也同意我经常来看她。”
“那么就是说,你姑姑隐居在这里,整个将军府,除了你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不错,后来每过几个月,我都会偷偷到这里来,看看姑姑和表哥。三年前的春节,元宵过后,我来看姑姑的时候,表哥不在。姑姑说表哥下山买东西去了。直到天快黑,我离开的时候,表哥还没回家。我当时是从那片竹林离开的,经过竹林的时候,我忽然听见表哥和一个女子在竹林里说话。”
凌子梵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候夕阳刚刚落山,晚霞绚烂的像是着了火。他这次过来,姑姑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还告诉他,再过些时日,她也许会再回将军府去住,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心情极好。
当他听到竹林里传出表哥和女子说话声音时,顿时好奇起来。他本是少年心性,知道自己这个表哥是个斯文内敛的性子,那时候在将军府里,和丫鬟说话都会脸红,没想到居然会和女子在竹林里幽会。
他当时就悄无声息的走进竹林,藏在一丛竹子后,想要到合适的时机跳出来,看看表哥窘迫的样子。当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竹林里光线更加黯淡,他看见表哥和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背对自己,正并肩站在前方说话。
他只听到表哥说道:“过些时日母亲和我回将军府,我就让舅舅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少女的声音极低,凌子梵只模模糊糊听到什么“回府也好……提亲之事暂不要提……”断断续续的话语。
表哥又说道:“总之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走,绝不让你嫁到那火坑里去。”
凌子梵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听表哥的话语,这女子竟然是有婚约的。只不过凌子梵转念一想,若是表哥和这少女两情相悦,到时他一定要帮助表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在齐都,不管是凌大将军出面还是明舒长公主出面,就算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也要给几分面子。
更何况,这少女孤身在此,身边连个丫鬟嬷嬷也没有,再看她的衣饰,想必也不会是那种出身权贵之家的女子。若是寻常人家出身,那就更好办了。
随后,凌子梵就听到表哥对少女说;“羽儿,舅舅既然已经找来,我娘定会同意回府,那件东西……”听到这里,凌子梵顿时吃了一惊,自己的父亲以前看似并不曾注意过姑姑,甚至姑姑离开后,也不见父亲提起过姑姑和表哥。怎么父亲私下里也寻找过姑姑?
他这么一分神,接下来的话就没有听清楚。
等他回过神来,听到表哥对那少女说道:“天色已经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万一被人发现你偷偷溜出来,你府里那些娘姨又寻到由头责罚你。”
少女低低应了一声,随后,两个人就从另外一边离开。
凌子梵带着满腹疑问回到府中,本想找父亲问询姑姑和表哥回府的事情,可是恰好父亲因有紧急公务,连夜离开齐都外出公干。于是这事就耽误下来,他和母亲明舒长公主自幼疏离,而且他隐约感觉到,母亲对这个姑姑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自然不会提及姑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