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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夏夜

落日被西边远山一抹晚霞吞没,恢宏、深邃的意象把你的畅想和激情融进这宁静高远的夜色之中。这是体验生命的最佳季节。烈日火烧火燎地从东边的山头滚到西边的山头,毫不留情地把那火辣辣的光焰泼向大地。麦地里弓腰挥镰,滴汗如雨。唯有这夜间才能解除掉烈日的炙烤。

降临的夏夜像一位深谋远虑的老者,又像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既宽厚温良又柔情似水,把烈日留给人们的诸多感应,悄然融入人的每一个遐想,与你的心灵发生一种契合。随着思绪的延伸,这夏夜的帷幕便徐徐拉开。

万家灯火如星星点灯,时时闪烁在夜间。农人踩垛的,碾打的,扬场的,装包起运的,牧童吆羊赶牛入圈的,后生割草挑担的,老妪村头唤儿回家的,村妇池塘打水洗衣的,茫茫夜色里行人如鱼儿水里游弋似的你来我往,各种声音交汇成夜的序曲。白天劳作热烈明快,晚间活计紧张有序,夏夜的气氛就这样和谐、匆忙。

村口的古槐树下那些闲暇无事的老头和完了活计的后生小伙子端一杯茶、调一碗凉面,围在一起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给这个漫长的夏夜孕育了一个又一个浪漫的故事和神奇的传说。

最细心的莫过于那些老农了,入圈的牛儿还需喂夜草。主人给牛添上草,蹲在桔秆儿搭的凉棚里吸旱烟锅子,喝罐罐茶,看着牛吃草的悠然神态,心宁神爽。叮当叮当的牛铃声极清脆极有韵律,像一支委婉的小夜曲。这是陇东人最舒心最惬意最富有的时刻。

夏夜的画面是皓月碧空里的国画大写意。它的魅力来自大自然的变幻和永恒,时时刻刻在翻新着。站在场边垅上抑或院落,侧耳细听,蛙声四起,蛐蛐鸣叫,萤虫低飞,夜莺歌唱。时而如古筝琵琶,时而如箫声悠悠,抒情柔和,低婉吟诉,入情入理,像毛毛细雨注入心田,无论烈日和白天给你多少烦劳,都会荡然无存的。

夏夜的树使你沉醉,只要用心去看,它始终给人一种绿与深沉的感觉,这是白天没有的。宁静中多了几分温柔,几分娇娆。一片一片的叶子,随风荡起,婆婆娑娑,如歌似舞。林荫道上更为壮观,树叶簇拥着就像舒展翻滚的云朵,时静时动,使宁静的夜晚更多了些浪漫色彩。在这孕育着生机和希望的绿色枝头,也是鸟儿的归宿。更值得骄傲的是:这绿默默无闻地涤去白日喧嚣中的污浊和蚊虫带给人们的烦恼,我敢说这绿色和这夜晚一样会使生命得到完美的升华。

这洒向人间都是爱的夏夜呵!

面对一往无垠的乡村夏夜,我不止一次地去读它感受它,渐渐地心灵上便有了某种净化和提炼,多了些宁静,少了些浮躁;多了些真诚,少了些虚伪;多了些美好,少了些丑陋。我也曾不止一次地体验过城市夏夜那霓虹灯下五彩缤纷的世界和市民们无忧无虑地在夜市中信步或在舞厅轻歌曼舞的感觉,那超然潇洒的生活果然令人羡慕和向往。假若失去乡间恢宏、瑰丽、纷繁芜杂瞬息万变的风景,无数座美丽的城市在多姿多彩的世界中会显得单调。由此我想到一个更深刻的主题:人们生存的环境并不取决于是乡村或城市,关键是如何很好地利用。

陇东乡村夏夜中蔚为壮观的一幕你未曾见到,在万家灯火灿若星河的时候,在那月光融融的古柏翠柳下,人声鼎沸,笑声四起,簇拥着众多村民,这便是夏夜纳凉的场所。村文化室可派上用场了,卡拉OK时时有年轻的村姑和膀大肩阔的后生唱着摇滚流行歌曲。嗓子痒痒的老者也抑制不住激动,吼一声地动山摇的秦腔,给这空旷的乡村夏夜孕育了黎明时的勃勃生机。农人全然忘却白日的辛劳,以收获的喜悦豪情满怀地拥抱了生活。

是呵,这大自然里的乡村夏夜,夏夜里的大自然,洋溢出高原人们蜜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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