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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逢波折

云心跳出草丛,雨天成已是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之中却也因着回光返照,思维清楚起来。

“大叔!你没事吧,我背你找灵隐寺种菜的大和尚看伤去。“

雨天成摆摆手,云心着急了,”那大和尚虽然常常打我骂我,却也待我很好,每每给我几口热水几个馒头,被狗咬伤了也帮我医治敷药,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孩子,叔叔受了多重的伤,叔叔心里清楚,我五脏尽碎,经脉尽碎,仅仅是靠着多年潜修的一口真气还在丹田凝聚得以不死,只能支撑片刻,任是大罗神仙也救我不得了。“雨天成笑笑,不以为意。

云心却一下子哭了,站起来使劲跺脚,来回乱蹦:”不,大叔不会死,大叔一定不会死的。”

“傻孩子,叔叔也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不死呢?”雨天成向怀中摸索,掏出一块干净还带着余温的手帕,“孩子,叔叔这身臭皮囊不足虑,只希望你能保管好这面手帕。”说罢,雨天成再不言语,只是手久久不从那面手帕上松开,眼神已经变得迷离,脸上漾起笑容,口中喃喃,“阿荷。。阿荷。。”也不知低叫了多少声,终是没有了呼吸,那睁开的眼睛下面还留着一丝微笑。

云心止住了泪,用力拨开雨天成的手指,将手绢拿在手中,展开一看,素白丝绵帕上面绣着一片碧荷,天上还有一轮红日,另外的几个字云心不认识。云心心中嘀咕:想必这手帕是雨大婶送的吧,我得好好收好,将来万一有机缘也可将其交付。又转念一想:刚刚那阴狠老头说萧叶荷大婶已经被她师傅击毙,想我是见不到了她了。心不禁又变得灰沉。

时值家国动荡风雨飘摇,云心从小乞讨,受到欺负白眼不计其数,人家冷暖世态炎凉早早在他的心中划上了深痕。而这雨天成虽然和云心只有几面之缘却在云心心中有了极大的位置。小小少年尝尽苦楚,想起当初自己被恶狗群追咬之时正是这面前毫无生机之人出手解救,并传自己一路逃命用的步法,不禁热泪盈眶,心中有种说不清楚的伤心难过。

好在云心自小乐观,对这大悲之事也见多不怪,过了一会平静了心思,轻合上雨天成的眼睑,因力气弱小便就近在此地山坡上挖了个浅坑,埋葬了雨天成。可怜这一代大侠,合州击毙蒙哥是何等英雄,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

云心跪在凸出的土坟上,心道:大叔,您且在这里安息,背靠着飞来峰也算是一块宝地,时不时还能听听灵隐寺的和尚讲经,将来我长了本事之后,一定替你报仇。正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去灵隐寺找那种菜和尚求个牌位,一声哀叹传来。

“看来爷爷来晚了。”

云心心下一惊,猛地回头一跳,正看到那八仙楼说书老头和那小女孩。

“都是你来回乱跑,如果不是你贪吃那个糖葫芦,也不会这样子。”那老头数落着那小女孩,那女孩撅着嘴,似乎是不服气却也不敢做声,只是呆呆地低着头,手指头来回乱绕。

“小娃子,刚刚那群带刀的走了吗?这地上的血是怎么一回事啊?”老头仍旧是一副高兴地样子。

云心之前呆立不动,想看个究竟,心中警觉,一会打量那老头,一会打量那小女孩,一会觉得那老头慈眉善目,一会觉得那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清秀可爱。那老头猛一问起,云心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们走了,那血是大叔的。”心中又涌出那压下去的悲伤,脑袋一转却又暗恨自己怎么轻易就把底给兜出去了。

那老头大吃一惊,“那黑衣男子怎么了?”云心却不再多言,寻思一旦老头上前,自己就运用步法逃命。老头却焦急万分,“小娃子快点说,那黑衣男子怎么了?”

云心越发警觉,“大叔在你后面?”老头下意识回头,云心步法生威,撒腿向山下跑去,那老头发现受骗,拉起女孩胳膊便追去。

云心本欣喜逃了出来,却不料那老头看似年迈,足底却生风,转眼间便抄到云心前面一拦。云心逃无可逃,索性横下一条心,“你想干甚吗?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会这路游龙步?”那老头心生焦急,收了笑目,目光变得锐利。云心不自禁打了个颤,心想,原来大叔交的这套步法叫游龙步,名字听着就威风,不过在这老头面前却讨不了好,不知道这老头和大叔还有那白飘红谁更厉害点。

云心默不支声,老头也缓了语气,“小娃子,我非有歹意,只是事关重大,我得见那人一面。”旁边小姑娘正吐纳平复一路狂奔的气息,听到此处也不禁焦急,“是啊,是啊,大哥哥你就告诉爷爷吧,我们没有恶意。”

想是小女孩也是情绪激动却羞涩异常,上半句声音还是激动洪亮,到了下半句已经声如蚊叫,难以听清。云心没由来感到亲近,朝那老头大喊:“大叔被刚刚走了那一群人杀死了,那群人我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那老头听罢一跺足,哀叹一声,“我还是晚来一步,没能救出我那傻侄儿。”神色已经恢复平常,那小女孩却戚戚然,“爷爷,爹爹死了吗?”老头点点头,安慰道,“孩子,你爹爹是大英雄,不要哭鼻子。”那女孩听罢更是楚楚可怜,小嘴撅着老高,眼睑抽动,努力不让泪水流下,云心看的心中难受,想起大叔对自己的好,只想抱起小女孩一起大哭一场。

“领我去见那雨天成的墓。”老头不由分说,一手抓住云心,一手抱起那小女孩,朝原路返回。

小小的土坟上面只有云心仓促之下掩上的草,新土还露在外面散出湿气。那小女孩跪在坟前,哭泣不止,云心心有戚戚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傻站在一旁,心中颇不是滋味。

“也罢,也罢,时也,命也,思荷也不必哭了。”转又对云心道:“小娃子,你可愿意跟着我们?”

云心自由散漫惯了,即使当初雨天成传其步法,云心学成之后也只愿意在临安街头过讨饭营生,有道是做了三年懒乞丐,给个皇帝都不干。正想要拒绝,却看到那雨思荷已经止了哭,还蒙着泪的眼紧瞅着自己,云心生出一阵不舍之情,寻思如果能和她相伴在一起也是一件妙事。于是便张口应了下来。

那老头却一扫阴霾,扬声大笑,对着雨天成的墓道:“雨小子,你找的娃根骨奇佳,让我调教个十载春秋,成就当不亚于你。到时候说不定那萧老贼都不是对手。”

云心也不知道这老头和雨天成有何渊源是何来路,对那老头口中的萧老贼更是好不知道,心犯嘀咕,却也天性乐观,转瞬便不去想,想和那女孩一起玩耍,那女孩却还是一副欲哭的样子,云心也不敢上前搭话。

老头说:“我们爷三个以后行走江湖,我是说书老儿,你们两个都是小童儿,打个下手即可。这女娃是你大叔之女,姓雨名思荷,你大叔除了传你游龙步还传你什么了吗?”

那老头一本正经,瞬间扬起一阵威势,雨思荷承受不住抓住那老头的手袖,云心开始呼吸一滞,浑身突地一阵紧,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毕竟是少年心性火热,却也盎然不惧,抬头大声道“大叔只传我这一路步法。”说完之后发现已经没有了刚才难受的感觉。

原来那老头虽然对云心满意,有心收其为徒,却也不愿污了自己名声,心也不那么修持,还想再试其一试,刚刚那一手事将声音蕴上内力,以敲山震虎之音送入人耳,同时将内力从毛孔逼出散成柔风,力量虽不大却能压迫人身。这老头所学甚杂,这番试探也就他能使得如此巧妙,换个人来未免着相,难以像他这般不漏痕迹。而云心虽未修习内功,但游龙步练得熟练,身体自然比平人强劲,再加上大声呼和却也将那老头送出的柔劲化解,也算是阴差阳错。

这一下老头对云心更加满意,突然袖口一挥,一道掌风向云心绊去,云心何等警觉,但奈何两人武功相差甚远,虽然那老头用力不到一分,云心也躲闪不过,摔了个跌。雨思荷心中惊诧,从来没有见过其爷爷对人这样子,顾不得害怕,跑到云心旁边,将其扶起,关切地问:“你弄疼了吗?”云心虽然之前也经常受人欺侮,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将志气压在心头想着奋发向上今后再报,表面不露痕迹,这时候看到雨思荷一脸关心,心生甜蜜却也感到大失颜面,心中恼恨。朝那老头大喊:

“你不是好人,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说罢便转身想走,却牵扯到雨思荷还未放开的手,心中一软,不舍用力,又停了下来。

那老头哈哈一笑,“小娃子,我不过是试试你,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在意一跌一跤,和我学好本事,自然以后不用再怕。”

云心因为留恋雨思荷,正不知怎么办,那老头已经送上了台阶,却也不愿意再丢了面子,“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害我?”那老头何等人物,云心的心思一眼就看出来了,柔声道:“我是坏人早就将你杀了。”说罢,墩身做了了抹脖子的样子,两眼一翻,倒地而去,云心大感好笑,雨思荷也笑了起来,柔声劝道:“是啊,哥哥,爷爷没有坏心思的。”

云心寻思:那是你爷爷,你当然帮着她说话。虽然腹诽,却也认为雨思荷真诚可爱,便应了下来。

三人结伴,走下山去,那老头先是在城中为两人买了几套新衣服,又让云心洗了个澡换上新衣服,又出了临安城。时值乱世,临安虽是南宋京城,繁华无比,但城外乡下却也是破败不堪,一片萧索。那老头只是哀叹一声,领着一男一女两娃到了一座破庙,夏末秋至,倒也不冷,便堆了几个烂蒲团铺了几层稻草枝。

老头对此见怪不怪,云心自小便乞讨,莫说有蒲团稻草,就是在雪地墙角里窝着睡他也做过,只是那雨思荷靠着一个蒲团坐在稻草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心见那老头似乎入寐,便大胆挨坐在雨思荷旁边。

雨思荷正出神,见是云心,往旁边让了让,嫣然一笑,云心看得痴了。只见雨思荷一身碧装长裙,蹲坐在稻草上,两只手臂抱着拱起的腿,双手在小腿前交扣缠绕,弓起的背恰好靠在身后蒲团上,莹肌似雪,虽染着风尘也能觉得柔若羊脂。雨思荷见云心一副痴样,也呵呵一笑,露出雪白皓齿,“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一个人,来陪陪你?”云心答道,似乎想起什么不妥,站了起来,也拉起雨思荷,脱下自己换上不就的新外衣,铺在稻草上,示意雨思荷坐下。

才八九岁的雨思荷从小就跟着那说书老头,那老头对其虽然关心,但毕竟是个英雄气概的男人,又曾哪里这般细心,只想着雨思荷要什么给买什么,看到周围女娃有什么了才会想到雨思荷需不需要,而生性柔弱的雨思荷又怎么可能主动开头要求这要求那?

云心一番举动让雨思荷心中一暖,想到自己才只见面一次的父亲还来不及相认,就身遭大难,又难过起来,眼泪扑簌扑簌只往下流。云心本是一番好意,却没有想到小女孩心思多愁善感,极易变化,一时不明缘由慌了手脚,再看那老头只是躺在远处,不闻不问,似乎是睡得正香。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妹妹你别哭啊。要不你打我吧。”云心只道是自己的举动唐突了她,那小女孩却哭的更凶了,抽泣声越来越大,如果不是想着不要吵醒自己爷爷,恐怕就要嚎啕大哭了。

“妹妹,别哭了,有什么事情给哥哥说,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云心想要用袖口去擦拭雨思荷留下的眼泪,却蓦地想到酒楼里经常有人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一时没了主意呆滞了片刻,又转念一想,“她是小孩子,不用计较这些的。”便大方为其擦干了眼泪。

雨思荷对此却没有心理准备,哭声一下子止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云心,久久不语。也是房屋破败,江南潮闷,鸟雀在破庙顶头跳跃叽喳,渗下些灰来,又正迷了雨思荷的眼,一时间雨思荷麻痒难忍,想哭却已经没有了泪。云心凑上前去,想要为其吹净眼睛,雨思荷直觉一阵清风吹来,夹着温热,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那云心却呆了,心直跳个不停,心中想:倘若能天天和她在一起作伴老死,此生倒也无憾。小孩子尚未有男女之情,只是云心自小孤苦,猛地见了异性自然被其吸引,更别说此时的雨思荷楚楚动人,善良可心。

雨思荷羞红了脸,自己岁从小和爷爷在一起,但也尚未如此亲近一个陌生男子,不禁着急后退,脚下一绊,眼看就要跌坐在地上,云心上前一揽,却因着雨思荷先前退后一步,拉远了距离,云心又未修习过下盘工夫,被那急坠之势拉翻,两人都向下跌去。眼看就要着地,云心用尽力气将雨思荷的身子翻到自己身上,自己却如肉垫一般重重着地。

雨思荷连忙从云心身上站起,急问:“你不要紧吧。”

这番动静之下,说书老头已被惊醒,看着两人却不做声。云心安慰雨思荷说自己没事,眼朝向那老头。

老头站起,目带笑意,站起然后直直后躺,却在着地的那一瞬间脚跟用力一弯,身子又直直站了起来,云心看得呆了,想着自己若有这样本事,就不会在刚刚弄得如此狼狈,正要开口求教,那老头说:“怎么样?心动了吧。小娃子,喊我爷爷,我就将这一身本事尽数传你。”

此时云心虽不愿这般求人,但转念一想,雨思荷既然叫其爷爷,自己叫声爷爷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便俯身下拜:“爷爷再上,受云心一拜!”

那老头十分开心,忙过来扶起云心,云心感觉到一阵暖意,终是从心底里认了这个爷爷,之前因少年心性生出的种种不快一扫而空。当下也心情舒展,又喊了几声爷爷。

雨思荷见两人这般融洽,不似在路上的那般扭捏,也开心起来,云哥哥云哥哥交个不停。那老头笑罢之后,开口问:“小娃子,你可知道那游龙步的来历?”云心一愣,发觉自己从来未想到过这个问题,又觉得“游龙”两字大气磅礴,想是一门厉害的武功,可是自己怎么就只能用来逃命呢?

那老头见云心不语,已是明白原因,便示意两人坐下,开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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