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学免不了花销，自然想起柳老太给他的大洋。柳老太宁愿拿一坛子大洋，也不愿柳燕跟擎天杨读书。擎天杨果然没有辜负柳老太的期望把铺盖搬进了三圣公祠里。
收了大洋自然就等于答应了人家，就应该拒收柳燕这个学生。然而，擎天杨一刻得不到安宁，他仿佛看到了她那一双渴望知识的眼睛，又突然觉得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一种对他放电的感觉。不用大洋，又等于伤了柳燕的心，拒绝了柳老太的好意。用或者不用，擎天杨犹豫了！
让娃子们割青草换钱。他的心意已决，就在望天杨下用镰刀削出一块空地，在望天杨遮阴的地方教青年男女识字。剩下的时间，不是去手机里去搜索一些关于国学的信息，就是去想故乡柳泉的那个美女导游，就是去想那仙女一般的花静杨。
这一天，柳海涛、夜兆麟等几个大娃子帮擎天杨削了野草，每人驮着满满的一筐回家晾晒。临走的时候，学生们为了柳燕和花静杨争辩起来。
夜兆麟问：“杨老师，柳燕会嫁给城里的望书记吗？”
“不会的！望书记是我大哥，我知道。”擎天杨肯定地说。
“娘说只有最漂亮的女孩才能配城里的望书记。配上望书记的，只有花静杨，因为花静杨是天外来的仙女呢。”柳海涛推荐另一个美女。
“不对！你过来。”夜兆麟附在柳海涛的耳朵上说明了柳燕才最美的理由。“柳燕姐不会嫁给望书记的，她喜欢的是杨老师。”
“不管是花静杨，还是柳燕，都不会嫁给望书记的，我也不会。你们都是小学生，以后不要讨论大人们的事！”擎天杨说。
柳海涛说：“我知道了，花静杨虽是老师的同学，但她有了孩子，所以……”
“漂亮的柳燕为什么不能呢？”夜兆麟歪着圆圆的光头问。
“因为她还小，需要读书。”
“那她怎么不来呢？老师，你等花静杨好多天了。”柳海涛朝擎天杨很诡秘地一笑。
“我们还没有教室。等有了房子，她会来的。”擎天杨将一篮子草托到柳海涛的背上。
“没有教室，我娘给咱建房的大洋怎么不用呢？”柳海涛问。
“用了，你柳燕姐书就读不成了。”擎天杨说着，见柳海涛瞪着眼睛还要问，就批评道，“以后谁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关于女人的事，跟我好好读书，好好地割草！”
柳海涛不再问了，去背地上的草筐。
“为了柳燕她们能够读书，我们回去多喊些伙计割草。”夜兆麟号召身后的娃子们。
擎天杨会意地点了点头，将草筐一一驮到娃子们的背上，望着这群早当家的农家孩子而无限惆怅。
太阳透过杨树的缝隙将万道金光投到草地上，一条蜿蜒的小路上，迎面走来背着草筐的柳燕。
“杨老师，我在家等你教书，给你腾出了房子，还备好了被子，可你没来。”柳燕一见面就把如何等，如何将哥嫂用过的被褥扔出去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擎天杨。
“柳燕，你走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擎天杨想谁谁不来，怕谁谁来了，自然不高兴起来。
“怎么你的地方？望天杨下有口甜水泉，夏天，我们姑娘家到此挑水的空儿，多要光了上身抹一把澡。可你来这些日子，姑娘们再不敢来。她们让我来赶你们走。”
“你别乱来，我们不是忙着整出一口教室吗？”擎天杨望着生气的柳燕说。
“我知道你不想用我娘的大洋，但靠学生割草什么时候能换回房子啊？”柳燕禁不住想笑。
“我们有双手和双肩，石头，芦苇，山草，杨树，身边到处是。大洋过两天我送回去。柳燕，希望你能理解。”
“除非你答应收我上学。”柳燕以此来要挟擎天杨。
“不行！你看这里除了骡背小学的那几个娃之外，还没有一个学生来。”擎天杨说着，大步流星去了三圣公祠。
“我做你第一个民校的学生，我要跟擎天杨哥读书。”柳燕心里想，就背着草筐跟着他到了破庙里，擎天杨拿一根木棍这敲敲，那砸砸，房顶上掉下尘土和泥块，按今天的话说，属于危房，是不能当教室的。
柳燕看着印着雨痕的墙壁，以为他要在里面上课，就说：“这祠该修了，雨天怎么上课啊！”
“就是这样的房子，周围的村民是不允许上课的，这里是专供望天杨的子民祭树和杨家人祭祖用的。我住在这里，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我也要搬出去。”
“是我不好，不然娘准同意你在闺房里教书。”柳燕非常内疚。
“柳老太愿意把大洋捐出来，说明她的心是支持办学的。等我们的学校办好了，娘应该不会反对。”
“杨老师，我家的那一张塌让我劈了，真可惜。我怎么没想到搬到这里给你呢？”
“我这一张用木板拼成的简易塌，铺上席子当塌，卷起席子可以当桌子，多好啊！”擎天杨忙将席子卷起说，“木板上可以写字吧。”
“河边，我少学了好几课。你教我吧。”柳燕将筐子放在杨柳公泥像的旁边，坐在石凳上，从筐里取出一本识字课本，“谢谢你，老师。”
“先别谢，我还没有答应你。”擎天杨一边拒绝，一边好奇地望着这本教材。
“这本《弟子规》教材是柳泉大哥捎来的，你要是不认真教书，大哥准辞了你。”
“好！只教你一会儿，别忘了割草，小心娘揍你。”擎天杨说着，从塑像的后面取出一本同样的课本，就在这张木板上教柳燕写字。
“擎天杨，多亏今天是周末，娘认为你不在这里，才放心地让我来。明天，我再来。”
啊？擎天杨很快镇静下来劝道：“以后，就别来了吧。路上都是树林，传说有狼有鬼。再说你一个女孩子不怕啊！”
柳燕知道他在骗她，眼睛一眨来了主意：“那你还是回我家的闺房吧。”
“不能去！柳老太的厉害我领教过了！”
“那你还不允许我到这里啊！”
等天快黑了，柳燕说沐浴的姐妹们该上岸了，就背着草回家了。接着柳海涛、夜兆麟等男孩子们也跟着她们嘻嘻哈哈地离开了望天杨，留下擎天杨一个人倚在树干上去想他的仙女般的花静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