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周左右,我给史磊发短信,问她感冒到底好了没有。她说感冒还没有好,但是她不想一个人去打针。当时梦阳又去上课了,又是我一个人在家里。我想了想就坐车去史磊那里,准备陪她去打针。可当我看见给我打开门的史磊一脸坏笑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被骗了。虽然被骗了,但我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只要她感冒好了,比什么都强。我说领她去吃饭,然后我就回去了。她说不想吃饭,想去唱歌。我说那就去吧。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史磊总拉着我去唱歌。而我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在练歌房里只能干坐着听她唱。她知道我唱歌跑调后就一定要让我给她唱。我没有办法,我就只能给她唱。我唱得嗷嗷难听,她一听到我唱歌就开心得不得了。她还说唱歌跑调真是太好玩了。比唱歌好听有意思。她很得意自己有一个唱歌跑调的男朋友。有一次我在寝室睡觉。她给我打电话说有急事,她在教室等我。我赶忙穿衣服起来一路狂奔来到了教室。到那里我看见了史磊,还有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史磊的好朋友。史磊招呼我坐在那个女孩的对面,然后对我说,那个女孩失恋了,已经哭了一个晚上。现在虽然不哭了,但是内心非常难受。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到最后她突然想到了我,她希望我给那个女孩唱首歌。她还对那个女孩说,包北宁唱歌老跑调了,我每次听他唱歌就会笑的不行。你听听,估计你也会开心。我被她的这番理论弄得哭笑不得,她见我没有反应,就冲着我大喊,猪头,快唱。我只好乖乖地给她们唱。唱那首每次史磊听都乐得不行的《九妹》,那个女孩听见我唱这首歌,也笑得不行。两个女孩在我面前笑成一团,我正襟危坐继续唱,那个在夏天午后空荡荡的教室里的场景我还印象深刻。
我和史磊来到一家叫东方红的练歌房,要了一个小包间。我坐在电脑的前面问史磊她想唱什么,我帮她点。史磊笑着说,呵呵,我想听你唱。我说不会吧。她就以她感冒刚好,如果我不给她唱,她很有可能耿耿于怀以至感冒复发威胁我。我一想,自从史磊去日本之后,我也和朋友去过无数次的歌厅,但是从来没有唱过一首歌。我只要和他们说我唱歌跑调,他们就不会勉强我。也只有史磊会强迫我给她唱那些跑调的歌。我只好给她唱。先唱《九妹》。也许是这首歌太老了,我在电脑里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最后史磊笑着说那你就给我清唱吧。我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站在地上,冲着坐在沙发上的史磊说,今天是史磊小姐感冒刚好,我为她献一首我最拿手已经一年多没有唱过的《九妹》,希望她喜欢。我说完之后史磊还给我鼓了掌。然后我就唱了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刚唱了几句,史磊就乐得不行了。她躺在了沙发上,哈哈哈的笑声都快掩盖住我的歌声了。我不管她,继续唱。史磊从沙发上坐起来,笑呵呵地看着我唱。在唱到高潮的时候,我闭起了眼睛。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史磊她依然在对我笑,但是她的脸上却挂着两行泪水。
我不唱了,问她怎么了。她把眼泪擦去,笑呵呵地说你怎么唱的还那么难听,一点改变都没有。我唱完了之后,史磊也给我唱了一首,也是清唱,是一首日文歌。她看着我唱,我从她的眼神中感觉那是一首伤感的歌。她唱完之后我问她歌的名字,还有歌的大意是什么。她笑着告诉我,这首歌相当于中国歌里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我问她,为什么给我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她笑着说,因为我从来没有给你唱过啊。我想,她肯定是在骗我。史磊在给我唱了一首我听不懂的日文歌之后,问我想听什么,她给我唱。史磊是一个唱歌很好听的女孩,曾经是校园十大歌手之一。以前我最喜欢听她唱郑秀文的《值得》和梁咏琪的《爱的代价》,但是我感觉气氛有点伤感,就没有点这两首歌,而是点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可是当史磊对我唱起这首歌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这是一首更伤感的歌。
唱完歌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我接到了梦阳的电话,她问我在哪里。我告诉她,我在公司和朋友商讨新小说的提纲。对于我的这个谎言,她没有表示出任何怀疑。她只是问我晚上是否回去吃饭。我说,回去。听见我这么说,她很开心,说等我。挂掉电话之后,我看史磊一脸落寞。我说,走,去吃饭。听见我这么说她就笑了,她笑着说你刚才不是说要回去吃嘛。我说陪你吃一顿,回去再吃一顿。史磊说,哦,原来是这样啊。
和史磊吃饭的时候,我没有敢多吃。更多的时间我是在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她吃。她吃东西的表情还和以前一样,一副很满足的样子。看着眼前的史磊,我竟然感到有点恍惚。我觉得这个场景太熟悉了,和以前我们上大学时候的吃饭场景几乎一模一样,我差一点就象以前一样把手伸过去捏她的脸。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捏她的脸,但是她不喜欢让我捏。有一次,我要捏她的脸。她就说,如果你敢捏我的脸,我就罚你写一万遍我爱你。我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就用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然后低头继续吃饭。她当时就把我的碗抢去了,说,你从现在开始不许吃饭了,去给我回寝室写一万遍我爱你,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再吃。我刚想和她理论几句,她就冲我大喊,猪头,快去。我知道,我要再不走她很有可能会动武。我只好乖乖地回去写,一万遍的我爱你,我都写到熄灯了,还是没有写完,我只好打着手电筒继续写。我边写边想,等我写完她一定会感动。第二天我把厚厚的一打写满了一万遍我爱你的纸交给她,她笑呵呵地竟然也从书包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打纸交给我,然后她对我说,你知道吗,我写了一万零一遍我爱你。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明明是她欺负了我,到头来我却深深地被她感动了,从此更加对她五体投地。
史磊发现了我在看她,她突然说,你不会是想捏我的脸吧?
我很惊讶,我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呵呵,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是不是还记恨着我让你写一万遍我爱你呢?
我说,没有,怎么可能。
她说,这样吧,我让你免费捏一下,不用付任何代价。说完就冲着我扬起了她的脸。我无法拒绝,只好轻轻捏了一下,捏完之后我突然感到无限的伤感。
史磊吃完了,我要送她回家。她说不用了,让我陪她走五百米,然后她就自己打车走了。我说,好吧。我和史磊走在北京秋天的街头,日渐黄昏。我们走过一家烟酒专卖店,史磊突然说,我去给你买盒烟,然后就跑进了那家专卖店。我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等她。我看见史磊走到柜台的前面,低头在那里挑烟。我在想她到底会给我买什么烟。以前她给我买过骆驼。买完之后她问我,包北宁,如果有一天我骑骆驼走了怎么办?我说,骆驼走的很慢,我会追上你的。她说,那你要追不上呢?我想了想,说,那你骑的一定不是骆驼。听到我这么说,她就照着我的脑门给了我一个爆粟,然后说,你追不上也要追,听见了吗?我说,听见了。她还给我买过三五。她对我说,只有五乘七才是三十五,你要记住了啊,吾是你未来的妻子!我站在门口,隔着玻璃门看着史磊的背面,想起这些陈年往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过了一会,史磊笑呵呵地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她让我猜她给我买了什么烟。我猜不到。她就说,你肯定猜不到。然后她把背在后面的手拿出来,把她给我买的烟交给我。我一看,是一盒将军。我不知道这盒烟的寓意,史磊也没有告诉我。她给我买了一盒烟之后,就打车走了。
我回到家,正赶上梦阳在厨房做饭。她扎着围裙的样子特别贤惠。我看到她,有点内疚。我就抢着要做饭,后来还是没有抢过她。她说,酱油没有了,你去楼下的超市买一瓶。我说,好的。就转身下了楼。我走进超市,来到卖酱油的货架前,挑了一瓶我经常买的海天酱油,我向收银台走去,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史磊。在电话里,她哭了。她哭着说,包北宁,你快来,我害怕。我赶紧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哭着说,你快来吧,包北宁,我说不明白。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以我对史磊的了解,她很有可能是在骗我。但是听到她在电话里的哭声,我还是把酱油放下,跳出收银台的横栏,在马路上拦住一个车,直奔史磊的住处。史磊看见我,就扑到了我的怀里痛哭,一副受惊了的样子。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怀顾四周。我发现屋子里被弄得很乱。很明显,屋子被翻过。过了很长时间,史磊才安静下来。她说她看见那个小偷了,当她用钥匙开门的时候,那个小偷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撞倒她之后跑了。我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搂着史磊,对她说我求求你别在北京呆着了,回家吧。史磊家很有钱,她妈妈的生意做的很大,爸爸是规划局局长。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在北京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得心疼死。史磊的爸爸妈妈我都见过,他们对我都很好。虽然我和史磊分手了,但是她在北京我就应该对她负责,至少不应该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史磊说,她不走,她一定要把电影拍出来。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哭了,而且神情异常坚强。
我帮史磊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但是门的锁早已经被撬坏了。我想打电话找人来换一把锁,但是史磊突然对我说,锁换了如果还来小偷怎么办。听到她这么说,我陷入了沉默。这个门无法锁上的夜晚,我决定陪史磊一起度过。这时,我才想起梦阳,想起她让我下楼买酱油。我拿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发现我的手机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我可以把我的卡换到史磊的手机上,但是我和梦阳说什么呢。我找不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个电话我只能选择不打。我从兜里掏出那盒史磊给我买的将军,点着了一根。史磊说她也想抽,我就也给她点了一根。我们两个人一起抽烟。史磊突然问我,你知道将军是什么意思吗。我摇头,然后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她笑着说,你是我的将军,我是你过了河的小卒。我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史磊又说,呵呵,好象有点悲伤,我们玩点什么吧。
谈恋爱的时候,史磊总和我玩一些很幼稚的游戏。比如画五虎,五子棋。她说这些游戏都是她小的时候玩的,她觉得和我谈恋爱的感觉就象回到了小时侯。于是,我们上课玩,下课也玩。那个时候玩的最多的,应该是“天下太平”。这个游戏的玩法很简单,两个人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就先在纸上写一笔,谁先把“天下太平”四个字全写完就算赢。后来我和史磊还把“天下太平”这个游戏发扬光大,推出情侣版,那就是把“天下太平”四个字改成“真的爱你”,当时在学校的情侣之间风靡一时。这天晚上,我和史磊趴在床上,中间铺张纸,然后石头剪刀布,第一把史磊赢了,她笑呵呵地用油笔在纸上画了一横。第二把她又赢了。但是这回她拿着油笔犹豫了一会。我猜她应该在犹豫下一笔是把这个字写成“天”还是写成“真”,最后她又写了一横,把这个字照“天”的方向写。写下这一横之后,她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她抬头看着我笑着说,包北宁,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更加的觉得心酸。我们就这样趴在床上玩了一夜的“天下太平”,直到外面天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