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着水镜，过了一会儿又叹口气，张开手掌轻轻将其拍散，，有些无语地盯着小胖子不说话，天色已经黑了，那双眼睛却犀利非常，一点都不像个憔悴的小老头。
“抓鬼需要用红莲封魔阵？”
“唔……”小胖子想了想，老老实实摇摇头，小脑袋低了一些。
“封魔阵会让阴灵非常难受知不知道？”
“嗯～”小胖子脑袋更低了。
“小鬼不听话需要用大金刚伏魔法？”
“不用……”声音细如蚊吶。
“定魂术学过没？”
“嗯……”小胖子脑袋低到裤裆里了。
“没糖吃了！”老头宣布了最后判决，从口袋里摸出一粒奶糖，剥开扔进自己的嘴里，吃的“咂吧咂吧”响。
“不要啊，爷爷！”小胖子一把抱住爷爷大腿扭来扭去，眼泪鼻涕全擦在裤子上。
“想吃？”老头一脸的蔫坏，提着一粒糖在小胖子头顶晃来晃去。
“嗯嗯嗯……”小胖子坚决地点头。
“怎么办？”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坏，让人想起诱拐小朋友的大灰狼。
“这……”小胖子看了看头顶不远处的奶糖，仿佛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似的，犹犹豫豫地伸出一根手指，眼巴巴地看着一脸坏笑的老头。
“成交！”老头乐了，满脸的皱纹挤做一团，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无比灿烂。
小胖子泪流满面，捧着糖，看着院子里水井旁那盆衣服，本来以为过了今天就解放了，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又是一个星期，洗衣服好累的……狠狠剥开一粒奶糖，用力嚼着，小胖心想。
无良老头拍拍小胖子的脑袋，袖着手缓步走到墙角边，皱着眉头四下打量，目光在满地的碎玻璃渣间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忽然，老头眼睛一亮，快速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枚小指大小的淡蓝色透明晶体，晶体在夕阳的余晖中幽幽氤氲着迷人的光晕。
“哇！这么大一个！”小胖子看看老头笑逐颜开的那朵菊花，再看看那颗淡蓝色的迷人鬼晶，看看老头嘚瑟的模样，再看看那漂亮迷人的光晕，忽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这个很值钱吧……”
“那当然……”老头眼睛盯着那东西，乐呵的昏了头，头也不回道，忽然感觉有点不对，背后怎么一阵发凉……
“爷爷……”一股深重的怨念从背后袭来，老头咳嗽了一声，淡定地扭头，淡定的对上小胖子那双哀怨的眼神。
“等价交换，公平交易哦～”老头不动声色收起鬼晶，摇头晃脑道。
憋屈！纠结！可恶！想扁人！小胖子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一刻他想到了老头的厚脸皮，想到了自己的小拳头，确定百分百打不穿，顿时再次泪流满面，世界观又一次崩塌了。
“呵呵……”老头乐呵呵地笑着，拉起小胖子的手，晃晃悠悠推开门进了屋，身后，黑夜渐渐降临，几条黑黢黢的影子从土地里渐渐冒出来，无声无息地把堆在院门口的板车麻袋搬到墙边放好，随即渐渐变淡隐没不见，一片寂静……
小胖子四岁，大名徐天赐，老头已经很老了，老到记不清很多事，据他自己所说，他姓李，名忘了，字忘了，清初满人入关他就得道了，不过谁知道呢？在小胖子看来这是吹牛，因而，小胖子对老头自称“天阎罗”的诨号也从来是嗤之以鼻的。
事实证明，这个缠着自己让自己叫爷爷的猥琐老头和小胖子心目中须髯飘飘，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怎么也重叠不到一块儿。至少“世外高人”怎么也不应该和自己这个小屁孩抢糖吃，多掉价啊……
用老头的话说，小胖子是他有一天蹲坑时在坑里捡的，父母是谁不知道，只知道小胖子姓徐。
小胖子天赋异禀，双瞳阴阳眼和天生通了十之八九的经脉，也正因为如此，容易招惹阴灵鬼物，因为你看得见它们，它们也能看见你。
所以老头一把屎一把尿把小胖子拉扯大特别不容易。这些话小胖子还是不信的，就算他是从坑里捡的，也不可能是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所以小胖子认为老头就是不靠谱。
小胖子两岁时和老头到这个小镇上，小镇依山傍水，风景秀美，原本风水极佳。
改革开放春风吹满地，吹来了个采石场，山被挖了个口，吸风聚水的天然风水大阵破了，聚宝盆漏了，生气溜走，成了个聚阴池。
老头说，再晚两年，这儿就是死地了，如今满谷的阴气成了他的宝贝，大补啊！说这话的时候，老头露着两排黄黄的大门牙，眼睛贼亮，像是饿了好多天的老山羊看到满地的青菜。
阴气什么的，那时的小胖子还不懂，只是攥着老头的手指头，大眼睛乌溜溜，好奇地看着笼罩整个小镇的灰蒙蒙雾气和满大街的叔叔阿姨们。
那些叔叔阿姨好奇怪啊，有的头上顶把刀，有的喜欢在脸上抹些红红的东西，有的扯着肚子里那些花花绿绿的带子在玩。
对了，他还看到几个小孩，比他还小，在玩另一个小孩的脑袋，那个脑袋被当球踢还笑的特别开心。树上吊着的，地上爬着的，窗口趴着的，多姿多彩啊……
后来，爷孙俩只花了五十块就租下来现在这栋三层小楼，价钱特别便宜，房东还像赚了什么宝贝似的跑了，之后再也没见到过。
搬到小楼里面，原来这里面还住着几个黑乎乎的大叔，院子的井里住着一个穿红衣服的阿姨，它们太坏了，看见老头和小胖子就怪叫，还想打人！
这怎么行，他们是付了钱的。小胖子看见老头挥了挥手，那几个叔叔阿姨就被赶跑了，应该是羞愧的，每人留下一块蓝色的小石头做赔偿，之后也是再没出现过。
再后来，大街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叔叔阿姨少了，拿脑袋当球踢的小孩子也少了，爷爷每天都带着几块蓝色的小石头回来。
最后，小胖子知道了那些怪叔叔怪阿姨是鬼，拿脑袋当球踢的小孩子是小鬼，蓝色小石头是是鬼魂被打散之后留下的魂晶，那几个黑叔叔和住在井里的红阿姨再也不会出现了，从早到晚看到的灰蒙蒙雾气就是阴气。
小胖子怕吗？当然不怕。因为他突然发现老头是个高人，很高很高的那种，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老头教了他不少东西，现在他也能抓鬼了。
老头拉着小胖子上楼进了走廊尽头的屋子，屋里和外面完全不一样，温暖，舒服。
老头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口袋，把里面的几个魂晶小心翼翼地放进桌上的小罐子里，想了想又取出来六个，连着刚刚捡的，手中一共拿了七个。
“小胖，我怎么说的？一个月能收拾几个？”老头脱掉破破烂烂的棉袄，悠闲的做到躺椅上，盯着小胖子道。
“六个。”小胖子绞着手指，低眉顺眼扭捏道。
“哦，今天是第几个啊？”
“第七个……”小胖子咬着手指，扭来扭去小心道。
“知道错了吧？”老头挺欣慰，这个认错态度实在不赖。
“不知道……”小胖子满脸纯真。
“噗……”老头一个晃悠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小胖子的眼神越来越纯洁可爱，老头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你有眼屎！”两人异口同声道。
老头心道坏了，这小子被带坏了。
小胖子心道，老是这一套，当我四岁小孩啊……
“好了好了，想我堂堂天阎罗和你个小屁孩瞎搞，多掉价，先说说今天这件事情吧。”老头面子上挂不住了，咳嗽了一声，整了整衣服，坐直了一本正经道。
“羞羞羞……”
小胖子吐着舌头刮着小鼻子做鬼脸，“爷爷你每天带回来的都好多，为什么我就不行啊，今天这个小鬼缠住了王婶，我抓他他还咬我……”小胖子不服气。
“你呀……”老头神色一正，眼神渐渐严肃起来，“凡事皆有因果，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身为玄门中人，要知定数，明因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以你现在的修为若是杀心太过怕是要应劫！所以一个月不超过六个，不达卦数，系于你身上的因果便少一些，切记切记！”
“嗯，孙儿谨记！”
小胖子心头一凛，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早慧，天资卓绝，知道爷爷是在传道，便也乖乖站好，铭记于心。
“那爷爷呢？不怕因果吗？”小胖子满脸好奇道。
“呵呵，爷爷活了三百多载了，可称人中仙，什么因果在我身上已经几乎不显，只要不是太过噬杀而有干天和，于爷爷来说都无大碍。”
老头话语中自有一股傲然，深陷的眼睛炯炯，凌厉霸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