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艳阳高照,火辣辣的太阳照射着整个大地。
路上的行人皆已止步,均在凉快的树荫下面小憩片刻,在这样的天气里连马匹都已不愿继续行驶,但在通往太湖的路上,却有个年轻男子顶着火热的太阳不紧不慢的行走。
路人见了不禁惊讶万分,在这样的鬼天气里连牲口都已不愿前行,却居然会有人不嫌闷热,敢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岂不是连命也不想要了么?
那人身上的衣饰非常的整洁干净,剪裁的也十分合体,显然不是个普通的行人,只因为光他脚上的一双靴子的价格,便已足够普通一户人家两个月的开销,明眼人一眼便就可以看出他脚上的靴子,其实是江南第一绣坊庄大娘的手艺,无论是做工还是材料,都实在是精致的不能再精致。
那年轻男子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十分的贵重与讲究,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优越感和炫耀之意,因为他已经实在不需要任何的炫耀,所有的东西穿戴在他身上,都竟已像是天下普通不能再普通,寻常不能再寻常的东西,并没有为他增添半分的光彩,反而因穿戴在他身上,被衬托的更加完美精致。
那人面上没有半分的傲气,态度轩轩,不由让人更是多看他两眼,想来这人本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但看他在烈日下行走的神情,却又分明是个能吃苦耐劳意志坚强的人,风沙吹散了他的发束,燥热的空气干裂了他的嘴唇,本来一尘不染的袍子上也已蒙上了一层风沙,但却始终未曾改变他那严肃的神情,满腹的心事与赶路的决心。
那人离太湖愈近,脸色便也愈沉重,眼睛深处有许说不出的忧伤,似是心事重重;在通往太湖的地方有座亭台,那小亭台并不大一眼便可望穿,位于湖面如镜的太湖之上,有着说不出的雅致秀丽。
那男子一人踏上了亭台,望着远远的湖水愈发显得沉默了,想他终于到了目的地本该十分欢喜才对,谁知此刻真到了这里反而显得犹豫不决起来,面上的忧愁早已多过喜色。
这时天空飘过几朵白云,只听从远处忽传来一阵软软悦耳的歌谣,顺着歌声寻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赤着双足正在湖边玩耍,那女孩的肌肤雪一样的白,一身朱红色的衣裳在碧水蓝天的映射之下直逼人眼目。
那女孩也发现了他,忽冲他甜甜一笑,向他招了招手,一双狡黠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不停直转。
男子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那女孩懒洋洋笑道:“你过来呀?”
那男子望着这个狡慧灵秀的女孩,一时竟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子,自己妹子岂不是也有一双与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模一样的眸子么。
顿时不禁对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好感,柔声问道:“小妹妹,这里便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那女孩本一脸的笑意,听了这话忽脸色一板不悦道:“你不生眼睛么,除了我之外,你难道还看到其他的人了么?”
她停了停,似是嘀咕了一声,又道:“我不叫小妹妹,我有名字叫胭脂。”
瞧她神情竟似是很不喜欢别人把她当作小孩儿看待。
那男子不禁微微笑了一下,就连她说话的神情竟也与自己妹子相似极了,当年自己妹子不也曾这般说过类似的话么。
那叫胭脂的女孩忽悄悄挺了挺胸,又拢了拢头发,故意装出一副很老成的模样。
那男子见了眼角更是不禁堆满了笑容,那胭脂嘟起嘴来道:“我看你的眼睛八成是有问题?”
男子一怔:“有问题?”
胭脂瞪住他大声道:“不错,因为第一我已经十五岁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第二在乡下,十五岁的女孩子早已是孩子的妈了,不是你的眼睛有问题又是什么呢?”
说完,她的面上却又有些发烫,其实她还不满十五岁,更何况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尤其是这样一个俊雅的男子面前,她实在不该说这些话的。
谁知那男子听了却忽然叹了口气,不再发笑,胭脂见状,低低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话么?”
那男子轻叹道:“不是,你没有说错。”道完,却只望住一潭湖水发怔,沉默无语。
胭脂悄悄抬起头来道:“那你又叹什么气呢?”
那男子却似未曾听见一般,一时只呢喃自语道:“其实人有时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未必会是件好事,反不如小时来的逍遥自在,一旦成年之后便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和忧愁,岂不是还不如长不大的好?”
胭脂听了,沉默了片刻,忽也叹了口气道:“人来到这个世上,岂非就是要承受许多的痛苦与责任的,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人总不能为了逃避一切,便就永远也不肯承认长大吧。”
此时她说话的神情与语气之中,竟充满了在她这种年纪里所不该出现的沧桑与忧愁,全然没了方才的那股烂漫与天真。
那青年男子一时倒不觉有些意外来,那胭脂轻轻颤道:“你难道竟也有许多烦恼与忧愁么?”
那男子目中飘过一丝悲伤,道:“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又岂会……没有烦恼?”
胭脂垂下头,眼中有丝羞涩,望向别处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得上你的忙。”说完时,声音也已低到连自己几乎都听不清楚。
那男子并不望她,只望住一潭碧水,低声喃道:“我是有许多的烦恼,时常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却偏生无法向任何人倾诉……我……,唉,我纵就是说了,你也不会懂,你这般小又岂会懂得成年人的烦恼?”
那胭脂本脸色绯红,谁知听了这话却忽面色一变,当即冷笑一声道:“你说什么,不错,我在你眼中是年纪小,比不得你的花儿妹子,自然是什么也不懂!”
那男子见她竟一口说出自己妹子的名字,自是十分惊愕。
那胭脂冷笑道:“花无意,你今日得罪了我,就休想再让东方仙客、南方神鹤为你医治!”道完。神色幽冷,转身跃入湖中,眨眼便已不见了身影。
那男子见对方一语道出自己的姓名,又说出自己来太湖的来意,自是十分吃惊。
原来这男子正是出庄前来办事的花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