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炕上躺了二天二夜,喝了两大土碗秦氏从村里郎中那里求来的中药,在穿越过来的第三天早上,苏瑶终于能开口说话头不痛了。
恢复说话功能的苏瑶,第一件事便是敲旁击侧地从被秦氏留守在里屋陪她的二郎嘴里套话,费了老半天,苏瑶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新身份。
这是个苏瑶在历史书上都没见过的朝代,叫大燕国。她出生的这个村子叫小渔村,村东头临海,她还叫苏瑶,苏家现在还没有分家,当家的是苏老爷子苏富贵,苏富贵与老太太方氏共育有三子一女,老大苏连城是苏瑶的老爹,可惜是个富薄的,三年前死了。老二苏连壁是个不着调的,其妻邹氏生了一女一子,老三苏连花是闺女,早些年嫁去邻村,老四苏连江是个读书人,十一岁就过了乡试的正经童生,也是苏家的希望,可惜现岁十八还没考上秀才。
而苏瑶之所以会换了里子,最主要还是因为不着调的苏连壁,时值深秋,田里地里的活都干完了,辛苦大半年的农民勤快的还会去开荒地,躲懒的开始猫冬了,女人窜窜门子绣绣花唠唠家常,而躲懒的男人却是三五成群地耍起了牌九,起初耍得小,后来赌注越来越大,苏连壁输红了眼,不知怎么就摸到了方老太太放地契的地方,偷了四亩地的地契,结果自然是输了。
田地啊,农民的根本,尤其在这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小渔村,能耕种的地并不多。闯下大祸的苏连壁开始急了,在苏老爷子还没动大怒前,他献上了主意:将苏瑶卖了赎回田地。
这事放在以前苏老爷子绝对不会同意,要知道曾有一位道士说过,他们苏家是落凤之地,那是要出娘娘的,所以苏家的姑娘金贵。
然而,苏瑶三岁生日,他老爹苏连城为了能让她饱饱地吃上一顿肉竟跑去和野猪博斗,最后自然是挂了,而苏瑶也背上了一个克父的名头。
在这个年代,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背上这么一个克父的名头,别说做娘娘,就是普通人家也不会要,所以苏瑶被排除是“凤”的可能。
说要卖苏瑶,老太太第一个赞同,以前苏瑶她老爹在时,还能不时地上山打猎下海捕鱼,苏家也过得殷实,可自苏连城死了上山打猎这么危险的活自然没人肯去,而这个时代海里资源虽多,奈何工具不行,而且苏老爷子年纪大了,苏连壁是个懒的,苏连江是个读书人,自然捕不到多少鱼,所以这日子越过越差。
现在听说卖了苏瑶得了银钱不但能赎回地契,还能余存几个大钱过个好年,更能节省一个人的口粮,方老太太不赞同才怪。
听说要卖自已,翻了年才满六岁的苏瑶本尊气愤地顶了一句:“是二叔输了地,为啥不卖苏菲要卖我?”
苏菲,苏连壁的女儿,也是截止到现在,苏家除苏瑶外未嫁的唯一姑娘,是最有希望成凤的。
所以,听到苏瑶说要卖苏菲,老太太的大巴掌猛地扇到了苏瑶的脸上,长期营养不良的苏瑶哪里能受得了她那么大的力道,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脑袋撞到了石阶上,挂了!
所以魂穿过来的苏瑶才会动动嘴皮子都头痛欲裂。
“咱爷竟也同意卖我?”听了二郎的絮絮语,苏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二郎撇了撇嘴:“爷眼里只有四叔和苏菲,等着四叔当大官,等着苏菲做娘娘哩。”
顿了顿,二郎又安慰道:“妹妹别担心,奶打你的时候我和哥哥都不在,现在我就陪着你,没谁敢卖你了。”
苏瑶苦笑,二郎今年八岁,大郎十岁,看他俩那营养不良的小身板,比那个时空五六、七八岁的孩子都小,这个家是有多穷啊!
苏瑶扪心自问,以她这超越时空几千年的头脑,要发家致富不是难事,但是,她敢吗?
上辈子,那可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上房,老太太的大嗓门又响起:“吃饭啦,哎呦喂!我上辈子是造了啥孽哟,养了这么一群天杀的白眼狼,啥事都指望着我这个老婆子,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当小媳妇似的伺候你们。”拖着长腔连唱带骂跟唱大戏似的。
“吃饭就吃饭,说那么多干啥?”另一道威言的声音接了话,老太太这才熄了声,只留下稀疏的脚步声传进里屋。
二郎看了看炕上的苏瑶,又望了望屋外,犹豫不决。
苏瑶失笑,他毕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这个时空平常人家只用两顿饭,暮食在申时(15:00~17:00),早食在辰时(07:00~09:00)。当然,富贵人家想吃多少随时都有下人准备着,暂且不表。
“你出去吃饭吧!”这个时候苏瑶躺在床上都觉得饿了,别说是二郎。
“不去,我陪你。”二郎倔强地抿着嘴,摇头。
“那你扶我起来,我要出去吃饭,饿了。”苏瑶说着做势就起身。
“不行,大夫说你流了很多血,要多睡觉。”
唉!傻孩子,流了很多血是要多补补,睡觉是睡不回来的。
拿过盖在被子上的深蓝色粗布袄子,其实说是袄子还不如说是夹衣,两层被洗得看不出原色的葛布,里面也不知缝进了什么,厚、重、硬。被二郎扶着出了门,一阵寒风吹过,苏瑶打了一个寒颤,嗯,还不保暖。
吃饭的地方在苏老爷子和方老太太居住的上房,苏瑶进去时桌子已摆放在了炕头,几个女人正忙着端着菜上桌,而男人们已在炕上坐好,等着盛饭了。
盘腿坐在炕头,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应该就是苏富贵了。
苏富贵右侧盘坐着一个面容白皙的年轻男子,身穿月白色直缀,头戴方巾,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应该就是苏家的希望苏连江。
苏富贵左侧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不着调的苏连壁,与白皙的四弟正好相反,他面皮微黑,看上去老实墩厚,可对上他那四处游走的眼神,就会发现这不是一个省心的。
这时,苏瑶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哎呀,吃饭了啊,还好赶到上了。”苏瑶转过身,便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身穿一件半新的桃花红襟上绣了蝶恋花的袄子,耳朵上戴着银丁香,梳着双丫髻,发髻上还点缀着两朵粉扑扑的绢花。
这就是苏家的“凤”,苏菲吧!
一屋子的人被她的叫声吸引,一位头发稀疏却依旧梳的一丝不乱地老太太道:“一屋子人就等你了,还不快过来。”
苏菲吐了吐舌头,看也不看苏瑶一眼,直径脱掉鞋子上了炕。
秦氏摆好了碗筷,这才走过苏瑶面前,细声问:“怎么出来了?头还痛不痛?”
苏瑶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这具身体本尊的娘亲。
秦氏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牵着两个孩子上了炕。
孩子们饿,她知道!
苏家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分两桌吃饭又太浪费,所以都在一张桌子上挤着,小户人家吃饭没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
幸好,苏家吃饭还算豪爽,一大缸子粟米粥,虽然清了点,一盆子窝窝头,虽然黑了点,还有一盆子酸菜炖五花肉和一碟子香油拌海带当下饭菜。
方老太太在家里是个严格地掌权人,严格到每个人吃多少饭都得由她分配,看着苏菲碗里满满一碗粟粥渣,而自家女儿仅仅盖住碗底的粥水,秦氏又是一声轻叹,将自已碗里勉强算半碗的粟米粥拔拉一半进苏瑶的碗里。
“吧嗒。”老太太的筷子重重摔在桌子上,张嘴骂道:“吃饭跑得快,做事就躲懒的东西,吃那么多有啥用,不想挨饿就上他人家投生去啊,我们老苏家供不起你这尊菩萨。”她这是在发作苏瑶不肯被卖,还受伤躺在床上几天没干活。
“不就是半碗粥嘛,也值得你发那么大火!”这个时候敢开口的也只有苏老爷子。
“这哪是为半碗粥,她这是在打我的脸,说我虐待她那心肝宝贝闺女呢!”老太太又开始蛮不讲理了。
“娘,没有,是我不饿,让瑶儿帮帮忙。”秦氏声音干涩地开口,她知道婆婆是看她不顺眼拿她和女儿撒气呢,有心和她吵上两句,可看看自己身边的三个孩子,还是忍了吧。
“那你这些也莫吃了。”说罢,抢走了秦氏放在碗里的一个黑面半窝窝头,老太太才肯罢休。
苏瑶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扶额:娘的,她以为自己是个奇葩,哪知这世上还有人比她更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