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太太的遗体,直到次日清晨才被发现。
她笔直的悬挂在房梁上,如同一团死肉,吓得来问门的小丫鬟,直接晕死了过去。
秦二姨太闻讯赶来,这两天,她在杜府帮着料理了不少事儿,下人们也已将她当做了半个主子,此时,也只得寻她来拿主意。
她握着那封伪造的遗书,心中只顾着惋惜,自是没能觉察其中的端倪。
她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去再买一副棺材来吧。”
现在的她,已经得到了杜府的地契。虽然觉得有些不仁义,可白白捡了这么一处大府邸,她的心里哪有不乐的道理?
一想到等这府邸转手卖出去时,那白花花的银子,哗啦啦的直往自己兜里灌的情形,她的嘴角,都快笑到了耳根上。
她又在秦府里打扫出了一个三厢小院,差了青竹、青梅两个丫鬟在那里伺候着,就成了杜琳瑶往后住着的小院儿了。
就这样,杜琳瑶便成了秦府里,一位八竿子打不到的表小姐了。
她让青竹、青梅替自己收拾着行李,不过,惠亲王所送的物件儿,却是千万警告不许碰的。她又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便随着二姨太与秦若璃,一同去给老太太问安。
只是意向不到的是,这一趟竟然还碰巧遇见了三姨太和秦若卿,以及一位久违了的人——四小姐秦若岚。
算起来,老太太将她送去清肃庵斋戒,也已有了一个余月的时日。经书、《女则》、甚至之前答应过要为老太太抄写的《福禄诀》,都是一一认真抄写过的,可惜这字儿嘛,就有几多差强人意了。
也许是因着庵院里的生活,的确有些清苦,她的面上看上去已经清瘦了几分,穿衣打扮也朴素了些,而这倒是正好掩住了她原本几多高傲的神情,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起来。
杜琳瑶还不太了解秦府各房之间的那些曲曲折折,却已深知自己不再是曾经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府小姐了,如今寄人篱下,自是要谦逊三分的。
她规矩的行了礼,甜甜的唤了一声:“外祖母。”
可往细致了说,她与秦府之间并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这一声“外祖母”,不过是随着杜琳玥叫的罢了。
而老太太对她也是生怜的,这般叫着,倒是觉得亲近了几分,连忙吩咐着看了座。“说来,我与琳瑶怕是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如今一见,竟是长得这般大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你们这些姐儿们,怕是一个个都要去说婆家了。“
“母亲……”二姨太见几个小姐儿面上都挂了几分羞涩,忙得搭了话。“琳瑶是领了圣旨,将来是要嫁给惠亲王做亲王妃的,母亲若是有看得上的好婆家,倒是应该先为府里的姐儿们作想才是。”
听似一句开玩笑的埋怨,可老太太也听出,这二姨太无疑是在气她让杜琳玥入宫选秀的事。“也只有你这个作母亲的,才这般着急要将自己的女儿给嫁出去。好好好,以后有什么好婆家,我第一个就说给你那儿的怡儿。”
“母亲既然如此说了,那往后可就不能作悔了。”二姨太说着,抿嘴就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老太太现在是越发看重她们二房了。
不过,这样的一席对话,就在座的其他人听了,却各自心中,都生出了一番不大一样的心思。有的几多羡慕,有的不以为意,还有的,却是嫉妒得直是发恨。
而最后这个,自然是秦若岚了。
她刚回府时,三姨太就将她好一番训斥,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秦若璃果真因着之前的事,入了老太太的眼,而且更是宠爱得要紧。
她起初还有些不信,可现下,老太太看向秦若璃的眼神中,分明就带着浓浓的慈爱之意,就是对她也是没有的。这无疑让她心中好不容易磨下去的火气,猛然间的又蹭了上来。
而更想不到的是,原本觉着这一个已经够她气了,可那杜琳瑶竟是更让人火冒三丈。
要知道,惠亲王在整座皇城中,可是众闺中女子趋之若鹜的角儿。坊间早已是盛传这位亲王是何等的英俊不凡,何等的风度儒雅。
据说,某官吏的女儿,因有幸与惠亲王见过一面,从此就倾尽了芳心,更是发下了“非君不嫁”的重誓,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惊动了圣上。
然而,大祁皇朝民风慎紧,此般违背伦理的行为,自是没有为这位女子,赢得个“为爱勇往直前”的美名,而是遭到了世人的唾弃。圣上更是以“教女无方”的罪名,摘掉了那官吏的乌纱帽。
所谓“蓝颜祸水”,想必就是这般吧。
以前,秦若岚虽对惠亲王生出了几分憧憬之意,却也知道对方是高高在上的,自己哪有什么机遇,能入得了他的眼,所以,也未作多想。
可如今,惠亲王未来的妻子就近在眼前,连带着也觉得惠亲王并非想象中的那边遥不可及了,曾经那些不敢想的念头,眼下竟是一口气通通窜了上来,而对这杜琳瑶哪里还有半分好感。
不过,兴许是眼下的她多了几分冷静,她很快就意识到,若是利用得巧妙,这杜琳瑶又何尝不是连通自己与惠亲王之间的鹊桥呢?
只见她嘴角一勾,憨憨的笑了起来,而脑中竟是做起了少女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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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中稀稀拉拉的说着话,不外乎是对杜琳瑶好一番宽慰,叫她莫要伤心,往后要把秦府当作自己家之类云云。
不多时,老太太觉着有些困了,便摆了摆手,招呼道:“时辰也不早了,这便散了吧。”
众人纷纷起身道了“是”,可二姨太却是坐着不动的。“母亲,媳妇还有要事要讲,只是……”她抬眼看了看三姨太,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三姨太得了这样的目光,心中怎能不作恨,可偏偏只能受着。“既然二姐姐有要事与母亲商议,那媳妇这便先退下了。”
她恶恶的回瞪了二姨太一眼,怒意掩去,又生起了一道冷嗤。
只道是这二姨太要越发嚣张、越发得势才好,这样,等她落败之时,便会摔得越痛、越能解自己心中的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