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了过去,看了一眼满面愁云的师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师妹看了看我,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我一看师妹流泪,瞬间就傻在了原地。师妹和我一起在山上修仙问道了十年了,几时见过她哭过,就算是师父责备她,她也是忍着不哭。反倒是我和师弟,小时候经常被师父骂得眼泪哗哗,或者是胳膊腿儿摔断了疼得眼泪流成河。
“别在外面站着,进来说。”我道,说着带头进了洞里。
三人在洞内坐定,我问道:“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没事,有咱哥俩在,天大的事我们给顶着。”
师弟接着我的话道:“是啊师姐,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说出来,我和师哥一起想办法。”
师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我们轻声说:“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我了,只是这件事太过于危险,我不想麻烦你们。”
我一听,有点生气,怒道:“师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和小洛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吗?别说是危险,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和小洛洞不会说半个‘不’字!”
“师姐,既然这件事情危险,我和师哥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咱们一起学艺了十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你要是出了什么危险,我和师哥会因为没有去帮助你而责备自己一辈子。”师弟道。
师妹看着我们,声音有些沙哑:“可是,这件事确实太过于离奇和危险,我不想拖累你们。我这次是来主要是向你们道别的,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什么道别不道别的,谁敢伤你我跟他拼命!”师弟激动地站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杀气。如果现在撩起他的刘海,会看到一只恶鬼般可怕的眼睛。
师弟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考虑到他在爱慕着他的师姐,这种逞英雄的话还是交给他吧。
“可是,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想麻烦你们!”师妹猛地站起了身,深深看了我一眼,转头便向外面走。她这一眼看得我有些心痛,赶忙站起身拉住她的衣袖,正当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师父从洞外走了进来。
“夕儿,这件事情,为师不同意你一个人去冒险,让凡儿和洛儿去帮你,他们两个虽然不会御剑和一些高阶的仙法,但是基本功还是可以的,让他们去帮你,为师放心。”
“师父,夕儿很害怕,怕害了师哥和师弟。我想一个人去冒险,可是又没有独当一面的勇气。”师妹说着话,眼泪又流了下来。
师弟递给了师妹一张手帕,看着师父,问道:“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师姐一直不肯说,我和师哥都很着急。”
师父皱了皱眉,说道:“这件事情确实很棘手,不过为师教导了你们多年,相信你们有能力处理。”接下来,师父便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们。
这件事情得从师妹的家世说起。师妹姓云,这云家是华阳城最大的家族,以经营酒楼起家,后来转战珠宝行业,坐拥二十八家酒楼和五家珠宝铺子,生意做得极大。云家这一辈的掌门人正是师妹的老爹,江湖人称文墨雅客云方生。这云老爹年轻是个极爱文墨书法的俊俏公子哥,可是对经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仗着自己有个对经商极有天赋的哥哥,天天和一群文人雅客厮混在一起。可是后来一场事故,师妹的大伯,也就是云老爹的哥哥,就这么走了。云老爹作为那一代云家仅有的男丁,就肩负起了家业。没想到是云老爹认真经起商来,比他那英年早逝的哥哥还要厉害半分,这珠宝行业就是他一手做起来的。
到了师妹这一代,家里的男丁依旧很少。师妹只有一个大他三岁的亲哥哥,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方才五岁。作为家里唯一的一位大小姐,本来这个年龄应该是可以分担一些生意的,可是云老爹却放她出来修仙,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从来不干涉她。不过这就苦了师妹他老哥,别人家的公子哥天天逍遥自在,在酒楼里左拥右抱的,他却只能天天忙着家族事业,唯一的娱乐就是写诗作画,至今连媳妇都没有娶。不过他老哥却成为华阳城,乃至整个中原地区有名的青年才俊,人称墨公子云阳。
问题就这么出来了,云大哥常年出门在外买卖珠宝,深知这一行除了需要懂行的珠宝老手,安全的货物流动也是很有必要的。以前总是将安全这一块拜托别的镖局,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总是有点不放心,于是两年前成立自己的镖局“天下行镖局”。镖局的镖师都是自己手下以前负责货物安全的,再加上云大哥走江湖认识的江湖朋友,很快镖局的生意就做了起来。
这江湖上的事情我本来不是很清楚,可是云大哥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每年端阳节和中秋都会跑上山给他妹送点东西,一来二去的,和我便熟悉了。通过他,我知道了很多江湖上有趣的事情,后来他开了镖局,我也听他扯了一些关于镖局的东西。
开镖局,首先要和各地需要借道的官府和绿林搞好关系,其次是要有厉害的镖师,最后就是要有熟悉的行镖路线。行镖,最怕的就是劫镖,被劫镖,不光要赔偿双倍的价格,还要赔上人命和声誉。同样,接镖也充满了风险,行家要明白什么镖不可以接,什么镖不可以接。按照一般镖局的分类,镖分四种,白镖,黑镖,人镖,阴阳镖。
白镖,就是镖局的人知道自己押运的是什么货物,货到付款,这也是最常见。黑镖,镖局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押运的货物,且途中不可以暴露出货物,这种是先付一半,货到后再付一半,价格高风险大,因为可能押运的是官府禁止的货物。人镖,就是保护被镖人的安全,让其安全地到达指定地点,种镖被劫的次数最多,因为被镖人的原因,在路上总有那么些人想弄死他们。最后要说的就是所有镖局都忌讳的阴阳镖,这种镖虽然不能行走于阴阳两界,但是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两箱货物在你的镖局里,你不知道送镖的人,也不知道接镖的人,这种镖通常都是会附上一封信件,里面标着要将货物送到的地点,和行镖的路线。这种镖是货前付款,而且数额巨大,若是安全送到,过几日镖局里还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些银两,数额依旧很多。不过镖局必须按照信件中规定的行镖路线,中途不许查看货物,而且必须去送,不送,或者是中途被劫镖了,镖局会受到报复。
走镖这一行都很忌讳阴阳镖,许多老镖师都认为,阴阳镖押运的其实是鬼的货物,不吉利,而且未知的行镖路线,官府和绿林都不熟,容易出事。
这不,师妹刚回来的第二天,云大哥便接到了镖局开业两年来的第一单阴阳镖。镖局值夜的镖师说,一抬眼的功夫,镖局大院正中央便多了两口黑铁烫边的红木箱子,和一口小号的檀木箱子。
云大哥一早就赶去了镖局,看了看箱子上附带的信件,打开了那口小号的檀木箱子。满满的一箱子金条,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钱给得多不是好事,这意味着这趟镖的难度非常大,整个镖局去都不一定搞得定。果然,云大哥看了行镖路线后,眉头紧锁。
上面要求的送镖地点是樊雪城的城南乱坟岗。樊雪城距离华阳城有八百里的路程,是南方最北的一座城,在它的北面不远,就是宽达数里的长镜河,南北的分割线,难以逾越的天险。若是走官道,加上渡河,也就十来天就到了,可是信件中标记的路线就是不走官道。其中有两处就是最为凶险的地方,鹿儿山和白川树林。
云大哥岁数不大,但是走了几年江湖,也听闻了不少传说,鹿儿山和白川树林。走那里一辈子也别想把镖给送到樊雪城。
后来云大哥将这些金条和货物都运到了官府,他的想法是弃镖,就是我不接你的镖,你有种就来报复我,没种就去官府乖乖取回你的东西走人。当天晚上,云大哥亲自带着镖局中的好手在镖局的里里外外埋伏着。可天一亮,东西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而且还附带着封新写的信,上面的意思很明显,你最好乖乖按规矩来,要不就报复你。
云大哥不服这口气,当天就联系了官府和华阳城另外几家镖局。大家再次将货物放存官府,由云大哥亲自带人看管,同时在云府和镖局的里里外外都设置了天罗地网,就算你是鬼,也要把你抓到。
可是,天一亮箱子们又回去了,而且云府还死了五个下人。五个人头整整齐齐地排在箱子上面,眼珠子都被挖去了,看着让人心寒。这回附加的信件要求更加苛刻,点名让云大哥亲自去押镖,要不第二天死十个人。
这个云老爹当然不同意,他这个儿子不会武功,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绝对不可能。于是云老爹调动自己的关系,将守卫的人增加了一倍,中间不乏修仙之徒,华阳城里里外外的高手能来的都来了。
就是这样,天一亮,箱子们又回去了,而且死了十个人。这下云大哥是真的吓到了,于是乎精心挑选了十个人和他一同去走这趟镖。那十个人都是云大哥的心腹,而且都是武功出众的好手,就算遇上了修仙的恶徒,也不会害怕。
可是没几天噩耗就传回了华阳城,师妹他老哥因为走官道绕过了白川树林,失踪了。随同他的十个人的人头随着箱子一同回到了“天下行镖局”的大院子,箱子上附带的信件很明确地表示,云大哥没死,只是被劫持了,想救云大哥,就重排一队人马,按照指定的路线把镖给送过去,而且镖队中必须有云老爹的孩子。
于是乎云老爹想起了他还有个修仙的宝贝女儿,便飞鸽向师妹求救,希望师父可以出山救救云大哥。可是师父早已发誓不再过问红尘事,于是师妹便打算独自带队前去押镖,因为考虑到此行凶多吉少,便打算向我们告个别再离开。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夕儿说得没错,可能会把命给交代掉。”师父看了看我们。
“怕什么,难不成还真的有鬼了不成,反正我决定跟着师姐一起走。”师弟道。
“小洛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话说。”我挠了挠头,看了眼忙活的师弟,接着说:“师妹,你放心,有我和师弟在,保管把云大哥一块肉不少的带回来。”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师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没事。”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大不了咱们三个一起死了,走过奈何桥的时候也不寂寞,不枉我们同门十年。”
“凡儿,说得好!不求同生但求同生!你们先收拾收拾,去前山吃个晚饭,然后来我书房,为师给你们些东西。”说完,师父负手离去。
师妹看着我和师弟,低声说:“谢谢你们,谢谢,认识你们真好。”
“师姐,你太见外咯。”师弟举了举中的火器,笑道:“有这些机关器,鬼看见了我都得跑。”
我道:“行了,别废话了,把那盒莲花弹全部带上,那玩意威力大。”
“知道知道,能带上的火器我全带上,刚好试试威力。”
师妹向我们欠了欠身,嘴角微微扯了一个笑容:“那好,你们先忙,我回去收拾东西,等下前山见。”
看着师妹走远,我问师弟道:“你后悔答应你师姐吗?这趟很危险,搞不好就回不来了。”
“不后悔!没什么可后悔的。我的命本来就是师姐给的,师姐死了,我也没什么活得了。”师弟的话说的很果断,没有一点犹豫。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能这样想,你师姐听到了一定会很欣慰的。”我点燃了一根忘忧香,深深吸了一口,浓烈的烟呛得我满眼泪水。心中有一丝惆怅,不知道为了什么,或许是面对未知的死亡,我多少还是会害怕的。
大家来到了前山,在西院的饭堂里,老陈为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都是大家平常最爱吃的。饭桌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一些沉重。只有二郎神会偶尔叫几声,想必它也是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了吧。
吃完饭,师父看了看我们,低声道:“你们三个先回房里睡一觉,后半夜的时候为师会让老陈叫你们起来,到时候你们来为师的书房。”
“师父,是不是给我们防身的宝贝啊?”我好奇一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先回去睡觉。”师父没有回答我,经直走了出去。
我无奈地朝师弟和师妹笑了笑,道:“还能干什么呢,都回去睡觉吧。”
师弟和师妹向我告辞后,并肩出了饭堂。我见人都走空了,随手拉过一条长凳坐在了老陈身旁。老城一边刷着锅一边笑着跟我说:“小凡啊,怎么不去休息,后半夜你师父还要交代你们一些事呢。”
我笑笑,道:“没事,就是想和你聊会儿。老陈,师妹家的事,你也知道了吧。我这次走后,你可得给我好好照顾着二郎神,你看看,我就去了后山十来天,二郎神瘦成了什么样。”说着一把将正啃骨头啃得起劲的二郎神拖了过来,二郎神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不满意地用尾巴扫了扫我。
老陈笑着蹲下身,用手捏了捏二郎神肚子上的肉,对我说:“哪里瘦了,分明是胖了一圈。小凡啊,你放心去吧,有我老陈在,保管你回来的时候二郎神又肥又壮的。”
“好,有你老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我回来,我给你带满香楼最好的女儿红,到时候咱爷儿俩喝个痛快。”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好,老头子我等你们回来,到时候不醉不休。”老陈的话从身后飘了过来,我回头向他笑了一笑,出了西院。
我房间的灯亮着,难道是师弟在等我有事。我跑了过去,一边推门一边道:“你小子不睡觉跑我这里闹什么,小心我......”话没说完我就愣住了,我看到师妹躺在了我的床上。
“师哥,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说着,师妹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尴尬地看着她,笑道:“怎么,不困吗?”
“嗯。”师妹微微低头,脸颊有一些红,“师哥,我有一些话向对你说。”
我以为师妹要跟我商量走镖的事情,便靠在她身边的,笑着:“什么事,快点说吧,我一下午都在山里打猎,现在有点困了。”说罢打了个哈欠,感觉一闭眼就要睡着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谢谢师哥。”师妹道。
“谢我什么,大家都是同门,这是我和师弟应该做的。”
“可是.....”
我打断她的话,道:“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不是和你说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乐意和你一起去,大不了死在一起。”
师妹看着我,眼睛里忽然含满了泪水,轻声道:“师哥,有你们真好。”说着将腰间的白玉兔子摘下来放在我的手心,低声道:“这个师哥你拿好,我回去休息了。”
看着手中的小白兔子,我一时感觉很无语,女孩子就是女孩子,送我几坛美酒也是好的,这东西对我来说着实没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