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宏大的洞璇古寺,又迎来了清晨。
伴着寺内缓缓敲响的晨钟,夏烁打开了房门。另一边,阿流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两人四目相视,无奈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疲惫之色。
昨夜,在敖北辰讲完那个“故事”之后,天色已晚,两人便在洞璇古寺住了下来,只是,却毫无睡意。
一夜无眠。
那个“故事”里的寂寞,夏烁和阿流能清楚的感觉到。虽然和自己的经历略有区别,但是本质上却是一样的。或许正是如此,才能引起内心深处的共鸣吧。
“两位,云姑娘已在阁楼之下等待多时,我们下去吧。”敖北辰站在楼梯口,看着两人说到。他英俊的脸上,又挂上了原本逍遥不羁的笑容,昨晚的落寞神色再也找不到丝毫。
云浅风在昨晚安抚过寺外的百姓之后,便回到了云氏医馆。毕竟,和四处游历的夏烁两人不同,她的家在银月城。
“好。”夏烁和阿流同时应了一声,跟着敖北辰下了楼。
楼下的宽阔殿堂之中,云浅风正表情严肃的和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交谈着。看到夏烁等人下楼,她的表情舒缓了一些,指着两位中年男女介绍到:“这两位是马如龙公子的父母。”
“马员外,马夫人,节哀顺变。”夏烁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漆黑棺木,郑重道。
马员外勉强点了点头,表情十分沉闷,马夫人却是伏在马员外肩旁低声抽泣,没有理会夏烁。
夏烁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而是等到马夫人情绪稳定后,才再度开口问到:“我看两位并不像是不明事理之人,为何会仅凭伤口便认定是寺中之人所为呢?”
马员外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站在后方的敖北辰,小心翼翼的道:“老夫原本并无此意,只是想着下葬我那可怜的孩儿。却不曾想,半路碰上一位黑衣大汉,对老夫夫妻二人说了几句话,老夫二人便神智不清的来到了寺庙之中。要是平常,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寺中找大仙们的麻烦啊。”
顿了一下,马员外悲痛的看着夏烁,带着哭腔到,“大仙要为小人做主啊,我儿死的不明不白,一定要抓到凶手啊!”
夏烁肯定的点点头,说到,“在下定会为您抓到杀害马公子的凶手,不过希望您能好好回忆一下那个黑衣大汉的外貌特征,或许那会是总要的线索。”说罢,又转过头对阿流说到,“把我的纸笔拿过来。”
阿流应了一声,立刻上楼拿了一副纸笔下来,摆放在殿堂中的供桌之上。
一旁抽泣的马夫人,听到夏烁的话之后,连忙开口到,“那个黑衣大汉,老身记得特别清楚。他的左额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而且他的一双眼睛像铜铃一般,大的骇人。”
“还能想起什么吗?”夏烁站在桌边,握着画笔,却并没有急着下笔,而且在仔细回味马夫人的话。
“……还有……对了,那个大汉身材并不高大,但却十分魁梧,大概……大概能有这位公子身宽的两倍。”却是马员外指着阿流说到。“而且那汉子满脸络腮胡须,遮住了下巴。”
“嗯,足够了。”夏烁点点头,提笔沾墨,笔尖飞快的在纸上舞动起来。不消片刻,一副人像画便已完成。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一模一样……”马员外看着画,语无伦次的说到。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有人能仅凭几句话便画出一个人的真实模样,给他造成的惊骇可想而知。但同时,他对夏烁的信心却又增加了不少:有这样神乎其神的能力,还愁抓不到凶手吗?
“那我们就广发告示,寻找此人吧。”夏烁拿起画,对站在一旁的阿流、敖北辰和云浅风说到。“至于马员外和马夫人,就安心等待消息,厚葬马公子吧。”
“这个人……”阿流看了一眼画卷,想要说些什么,却隐晦的看了一眼正在离去的马员外夫妇,没有说下去。
云浅风等人立刻明白了阿流的意思,依旧保持沉默。
看到马员外夫妇带人抬着棺木消失在殿堂之中,云浅风这才开口问到:“夏公子难道认识此人?”
“嗯。”阿流脸色有些难看,“此人正是躲藏在秦家那头虎妖。我早该想到的,能干出这等残忍之事的,也只有他了。”
“哦?这座银月城,还有其他的妖?”敖北辰突然之间仿佛来了兴致,棕色瞳孔散发出一抹兴奋的光芒。
这一刻,敖北辰的双眼看起来就和蛇蟒之类的眼睛一般无二。但却并不会给人阴毒恐惧的感觉,而是充满正气,宛若将要腾飞天际的神龙。
阿流不禁哑然失笑,道:“那头蠢虎不过是空有人形罢了,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是妖,敖兄恐怕要失望了。”
“无妨,只是好奇罢了。”敖北辰眼中的光芒并未减弱,“毕竟除了寺中的妖怪,敖某再也未见过其他的妖。哼,那个老头子要我入世修行,学习人类的情感,可是那些人类却都弱小无比,能够和你们相比的,寥寥无几。至于妖怪,就更不可能出现在人世了。真不知道,这样的修行有什么用处?”
“洞璇上人真乃奇人。”夏烁和阿流相视一笑,无奈的摇摇头。
“好了,既然知道了黑衣大汉的身份,那就不用广发告示了,我们还是立即前往秦家吧。”云浅风看着言谈甚欢的三人,出言提醒到。
“云姑娘说的是。”敖北辰点点头,伸手一招,在殿堂中卷起一股赤色旋风,裹着众人,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就在夏烁等人走后不久,曲折的寺外石道上,一位红衣少女缓缓的走了上来。
正是司马舞祈。
如果夏烁等人选择走山道的话,毫无疑问会与她碰到。那时候,夏烁和阿流或许又会想着法逃跑。不过,敖北辰应该会很高兴吧?
只可惜,因为寺外百姓的缘故,他们并未选择此路。
缘分二字,实在难以估量。
寺外,随着马员外夫妇的离去,原本密集的人群减少了许多,但却依然门庭若市。
虽然暂时洗清了洞璇古寺的嫌疑,但不少人都是抱着希望能看到真正凶手的心态守候在寺外。
不得不说,那些普通百姓有些可笑:明明事情和自己毫无关系,却因为心中对于古寺的信仰而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果然,有的时候,太过看重某样东西,并不是一件好事。正是因为百姓心中把洞璇古寺看的太重,所以,不容许它有一丝的污点。
不过,这一切都和司马舞祈无关——她只是看到人多前来凑热闹而已。这样想着,司马舞祈一步一步来到了寺外。
眼前,是两扇厚重无比的青铜大门,严丝合缝,紧闭在一起。司马舞祈歪着头想了一阵,抬手向青铜大门上拍去。
过了好一阵,铜门裂开一道缝隙,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出头来,疑惑的看着司马舞祈问到:“这位姑娘,可有要事?”
在少年的印象里,那些百姓虽然守在寺外,却并不敢进入寺中。是以,突然出现的司马舞祈,让少年有些无法理解。
“无事,本姑娘只是想进寺中看看,可以吗?”司马舞祈甜甜一笑。
少年愣了一下,马上不客气的说到,“不行,既然无要事,那你不能进来。”
“你……”司马舞祈气的直咬牙,她盯着少年,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理直气壮地说到:“是敖北辰公子请我来的!”
“敖大哥……”少年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打了一个哆嗦,“那好,你进来吧。”
司马舞祈得意一笑,迈着碎步走了进去。随后,青铜大门再度紧闭。
“这位姑娘,敖大哥现在不在寺中,或许你要等上一段时间了。”少年跟在司马舞祈后面说到。
“太好了!”司马舞祈一阵窃喜。
“姑娘你刚才说什么?”少年疑惑的看着司马舞祈。
“没什么没什么……”司马舞祈连忙摆摆手,“敖公子出去所谓何事?”
“是为了调查杀害马如龙公子的凶手。”少年认真答到,“随行的还有云氏医馆的云浅风姑娘和两位陌生的公子。”
“云浅风姑娘?云氏医馆的继承人云浅风不是男子吗?”司马舞祈诧异的问到。
“那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啦,其实云姑娘是个大美人呢。”少年得意一笑,“只不过一般人都不知道而已。”
司马舞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下一刻,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欣喜的问到:“两位公子?你可知道他们的姓名?”
“听云姑娘说,好像是姓夏呢。特别是那位身穿青衣的公子,画画可厉害了。”少年愣了一下,不知道司马舞祈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相告。
“我就知道!”司马舞祈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看你们俩这次往哪儿跑!”
“姑娘你没事吧?”少年担忧的看着司马舞祈,小心翼翼的问到。“不然,先去大殿中稍作休息?”
“好!”司马舞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跟着少年就准备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一间偏殿之中,突然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从中跑了出来,向着两人奔了过来。在其身后,一道黑衣人影如影随形。
“糟糕!”少年吓了一跳,立刻朝着司马舞祈喊到:“寺中出了贼人,还望姑娘拦住那位发疯的香客。至于后面的黑衣人,我来阻拦。务必不能让他们出了青铜大门,不然寺外人多眼杂,势必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好!”司马舞祈很快便弄清了状况,长靴点地,朝着中年人奔了过去。
而那腼腆少年,则毅然的冲向了黑衣人。
“麻烦!智鼠大人明明算准了此刻寺中无高手,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黑衣人暗自嘀咕到,“而且,这司马老头子明明中了迷香,居然还能躲避我的剑逃出来……看来,只有打破寺门,让寺外的群众看到这一切,来瓦解洞璇古寺的威信了……”
想到这里,黑衣人不再紧随中年人,径直向青铜大门奔去。
“站住!你是谁?”少年后发先至,堵在青铜大门之前,怒视着黑衣人。
“找死!”黑衣人拔出长剑,一个翻身,手法刁钻的刺向了少年的心脏。
“是你找死!”少年也怒了,动作竟然异常敏捷,空翻向后,一下就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剑。
“哼!”黑衣人突然冷哼一声,抬手撒出一道白色烟雾,笼罩住少年的视线,然后纵身上前,顺势重重的一掌印在了少年胸膛,将其拍飞出去。
“小弟弟,你没事吧?”却是司马舞祈看到少年吐出一口鲜血,担心的问到。
那个发疯的中年人,已经被其一掌打晕,倒在了地上。
吼!
少年没有回答司马舞祈的话,而是发狂似的咆哮了一声,紧接着,居然变作了一只俊猛的白虎,嗖的冲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变故,只是在原地愣了一下,便被少年变作的白虎一爪拍飞出去,同样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司马舞祈面前。
却是一掌换一爪。
一爪拍飞黑衣人,白虎的精神明显变得萎靡下来,它慢慢停在地面,朝着司马舞祈,口吐人声到:“姑娘快制住他,不要让他逃了。”
“好……好……”司马舞祈被这变幻无常的场面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很快恢复正常。
她一脚踢飞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抽出自己腰间的细剑,指着对方,冷冷问到:“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