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犀先对着皇帝行了大礼,又略微向萧洵施礼,方才站在吹香夫人的旁边。
“坐吧,”皇帝挥手道,“见到你爹了?”
“回父皇,见到了。”周灵犀恭谨的回答。
“好了,既然已经见到你爹爹了,也就别再犯愁了,剩下的事情朕自然会秉公处理。”皇帝道。
“多谢父皇。只是灵犀还有一件事相求。”周灵犀走到皇帝面前缓缓跪下。
“什么事?”
“请父皇准许儿臣前去听审。”周灵犀道。
皇帝沉吟片刻,“按理你该避嫌的。朕特意让刘公公在你面前宣旨,就是让你明白这一点。听审可以,但是在审案期间,你什么话都不许说,什么事都不许做。这你能做到吗?”
“儿臣做得到。”周灵犀坚定的回答,“儿臣相信爹爹是不会谋反的。”
“好了,起来吧,用完膳你们再一道回去。”皇帝起身道。
“怎么今儿个两个孩子都不说话呢?”吹香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一转,心下已了然。
“只是走的有些乏了,又饿了,哪顾得及说话呢。”周灵犀随意说道。
“朕得到奏报,侧王妃有喜,已派了赏赐下去。洵儿你可要好好照顾着,别再像灵犀上次那样。朕紧等着抱孙子呢,灵犀你也好好把身子养好了,给朕多添几个皇孙。”皇帝笑道。
“只怕皇孙多了,父皇又嫌烦呢。儿臣觉得还是先把府里这第一个孩子养好才是紧要。”周灵犀随口说道。
萧洵看了一眼周灵犀,亦是笑道:“父皇说的是,传宗接代是儿臣的责任,王府里只有一个孩子哪里够呢。”
“我看灵犀还是生个女儿好,长得肯定和灵犀一样水灵。”吹香夫人笑道。
“生儿生女怎的由你决定,朕还是觉得生个儿子好。”皇帝笑道。
“那不如就生一儿一女,这样最好。”吹香笑道。
“父皇,姑姑,你们就别拿灵犀取笑了,”周灵犀嗔道,“想是灵犀成了开胃的小菜了。”
众人皆大笑,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周灵犀和萧洵从偏佳苑出来,两人却相顾无言,沉默着走了半响,萧洵才开口:“灵犀,可是怨我和淑贞有了孩子?”
“臣妾不敢,”周灵犀淡淡说道:“王府里添丁,是大大的喜讯,臣妾怎敢心怀怨恨。王爷多想了。”
一路沉默,回到王府,却见早有各王爷朝臣派人送来礼品,恭贺侧王妃有孕。周灵犀看着大厅里的礼品盒子,对萧洵说道:“臣妾今日有些乏了,府上的事臣妾就不过问了,有劳王爷。”说完便回了院子。
萧洵无奈的看着她远去,又派府里的小厮将礼品一一记了账,存到库房里。
赵淑贞缓缓走到前堂,对萧洵说道:“今日府里热闹,王爷和姐姐都不在府上,臣妾便命人接待了各府的礼物。”
“辛苦你了,”萧洵扶着赵淑贞坐下,“你有了孩子,却还让你操劳,那些礼品我命人放到库房了,你一会自己去库房挑,喜欢什么尽管拿了去。”
“多谢王爷,淑贞其实也不缺些什么的。”赵淑贞笑道,“只是淑贞想着,最近身子乏了,有些懒散,府上的事情恐怕顾不过来。头先姐姐看重我,把府里的事都交给我打点,如今不如依旧让姐姐打点,亦名正言顺些。”
萧洵皱了皱眉,说道:“我让管家多帮扶着你些,有什么事你尽管交给他去办。王妃恐怕最近是没有什么心思打理府上的事情。待过段时间你身子重了再说吧,”停了片刻,又说道:“如今你打理府上,该用的滋补汤药都用上,别怕别人闲话,你和孩子的身子最要紧。”
淑贞喜上眉梢,笑道:“多谢王爷关心。淑贞会照顾好腹中的孩子的。”
周灵犀在院子里活动了半晌,亦进屋歇了。
又过了几日,宫里传出要开审的消息。周灵犀这日一大早便起身装扮,“巧儿,把我的宫装拿过来。”
“王妃今儿个怎的如此隆重?宫里有什么大事么?”巧儿问。
“父皇今日开始审理谋反的案子,我前去听审。”周灵犀道。
“王妃怎的如此忧虑?”巧儿见周灵犀紧皱着眉头,问道。
“昨儿个夜里,梦见了娘亲,她笑着对我说,可喜和爹爹相聚的日子不远了。早上寻思着这梦,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周灵犀道。
“王爷吉祥。”慧儿在门口请安道。
周灵犀见萧洵进来,只坐在镜子前,侧头说道:“王爷吉祥。来此可有事?”
“本王亦去听审。”萧洵说完,坐在榻上等着周灵犀梳妆,又随口说道:“梦乃心中所思所想,并无吉凶之兆,你且莫多虑。”
周灵犀起身对萧洵躬了躬身,“多谢王爷,臣妾收拾妥当,可以走了。”
萧洵轻揽着周灵犀的腰,一同出门,周灵犀放慢步子,避开萧洵的手,跟在萧洵身后。走到王府门口,正见赵淑贞亦出了府。
“王爷吉祥,王妃吉祥。”赵淑贞躬身请安。
“可是去你姐姐那里?”萧洵上前扶着赵淑贞,问道。
“是,王爷,”赵淑贞就这萧洵的手势站起身,说道:“姐姐邀了好几日,今儿个得闲,便去闲话一阵。”
“路上小心些,别磕着碰着了。”萧洵道。
周灵犀亦走上前,说道:“妹妹替我向大嫂问个安。可仔细着身体,王爷和我都关心的紧。”
“多谢姐姐关心。”
几人做别,萧洵和周灵犀上了马车往刑部去。
“灵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出来,这样不冷不热的吊着,有什么意思!”
“臣妾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王爷怎么就不信呢。”周灵犀耸耸肩。
“周灵犀,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和二哥拉拉扯扯眉来眼去,我都不与你计较。你却又整天的摆脸色给谁看?淑贞既然已经有了身孕,难道你要让我命人把孩子打掉吗?”
周灵犀瞪了萧洵一眼,冷笑道,“我看不满意的是你才对吧。我和二哥不过偶然遇上,闲话几句罢了。究竟是谁摆脸色给谁看?你喜得贵子,自然高兴,可你想让我怎么做?我礼也送了,人也看了,好话也说了,难道你想让我天天陪在她身边端茶递水才算不摆脸色吗?”
“我并不曾这样说。”萧洵道。
“你看见我和二哥说几句话,就转身离开,不理人。你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还得道一声恭喜,你可知道我心里什么滋味。”周灵犀道。
“可二哥明明拉着你的手,你却又不恼,反倒是笑。”萧洵道。
周灵犀叹了口气,“你总是信不过我。我和二哥要是有什么,又怎待得今日!”
萧洵拉着周灵犀的手,“我只是怕失去你。那天我听闻淑贞有孕的消息,便是喜忧参半,我怕你生气,又怕你不生气。若是你一点都不生气,那便是不在乎我了。”
周灵犀看着萧洵:“你如此患得患失,不知是怕我心志不坚,还是你心志不坚?”
萧洵正待要张口,马车却停了下,小厮道:“王爷,王妃,刑部到了。”
“好了,我们不要再争辩这些了,先进去吧。”周灵犀先探身下了马车。
两人进了刑部,孙长恭早已打点好,对两人说道:“王爷、王妃请先稍坐,待陛下来了便可开审。”
等了一刻,外面鸣锣清道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人便出门迎接。皇上身后跟着几位王爷连同几位老臣分别从轿撵中下来。周灵犀打量了一番,周贤并不在列。
“一切若都准备好,便开审吧。”待坐定后,皇上开口道。
孙长恭先分别传唤了参与集会的地方官吏。每个人的口供都基本一致:大约一年之前,便收到丞相的来信,让他们多和当地的文人来往,并与一些江湖人士相互来往。他们不知详情,只是照办。后来便听从丞相的指示,与寒山频频来往,愿与其共商大计。每次只用信鸽互传消息,因为字体是丞相亲笔,且以丞相口吻相叙,便不疑有他。他们每次都只按信中吩咐做事,而信件均由一人统一保管,以便事成之后做个见证。
周灵犀对这些人也都有耳闻,大多数曾于平安学堂读书,后考取功名,亦受丞相提点。当下周灵犀便有些疑惑,既然密谋造反,来往的信件难道不应该当即销毁,为何要特特留着?而且由一个人统一保管,岂不是更不安全?
“寒山可有应允和你们一起谋反?”皇帝问道。
“起初并不曾答应,但丞相只寄信来说,待一切准备就绪,便不由得他不反。他是前朝遗脉,众人都愿推他为首。”
“众人?哪些众人?”
“当地的一些文人,有些对前朝恋恋不忘,一些隐匿江湖的武士亦有拥护前朝之心。”
“为何后来又说是周安谋反?究竟谁才是与你们联系之人?”
“我们从来只用信鸽传递消息。只是后来我们寄过去的书信在周安老爷那里找到,我们才恍然大悟,方知与我们联络的实际是周安,而不是丞相周贤。”
“把他们来往的书信取来给朕看,先将他们押下去。”皇帝沉吟片刻,道。
孙长恭便又拿来那些书信。
“却是周贤亲笔。”皇上又传递与众臣看,众臣亦认得这是丞相的笔迹。
“去将平安府那个举报周安的人带出来。”皇上开口道。
“回皇上,那人却失踪了。”孙长恭道。
皇上皱了皱眉,道:“既如此,先去让丞相来刑部一趟。”
孙长恭忙派下人去丞相府请丞相。
周灵犀趁空也拿了那些书信来看,以丞相名义发出的每封信都只是吩咐这些官员和某个文人、武士联络,也有一些重要的信息便是让他们暗地里打造兵器,分批打造,最后都悄悄送往平安府。看来看去,似乎丞相谋反的证据确凿。而那个举报之人从爹爹那里拿来的信,却是寒山与周安之间相互联络,约定借用丞相的声势谋反的细节,还有几封未曾送出的信则是以丞相的口吻,吩咐官吏置办粮草,约定起事时间。
周灵犀心里只是忧虑,可惜那府里的小厮失了踪,如今倒是死无对证了。要是大伯父一口咬定什么都没做过,此案便要陷入僵局了。毕竟那些官吏似乎从未和丞相真正见过面,那么大伯父则很有可能脱罪。
正想着,便见周贤急匆匆走进来,“臣参见皇上。”
“你看看这些信,可是你亲笔所写?”皇上命人将那些信件递给周贤。
周贤仔细看着,越看脸色越凝重,“回皇上,臣绝不曾写过这些书信。”
“是吗?那为何地方官吏均听命办事。他们怎能不认得这是你的笔迹?”
“皇上明鉴,如今擅临摹别人字迹之能人济济,这些书信便极有可能是别人伪造。”
“即使是有人伪造,但也可见你和这些地方官员平日里私交甚密,否则他们怎可能仅凭几封书信就跟随你密谋造反之事!”
“回皇上,臣与这些官吏本乃同乡,且他们都是家中学堂弟子,因而逢年过节也有些往来,不过亦只是同僚相交,绝不敢私下密谋,更不敢有谋反之心。”
“去把那些官吏再押上来。”
孙长恭便又将那些官吏带上来。
“朕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跟着丞相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