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小空地上的声音低的就好像是几只小蚊子在叫。
梅真的语气冰冷了起来,“声音怎么这么小。透着大家伙今天中午没吃饭,但是饿上一顿,还不至于如此,你们到底是明白哪,还是不明白?”
“明白!”下人们低着头扯着脖子喊着。
妙芝看到院子里梅花枝头的积雪,竟然被震的零星飘散下了一些……这就是,这就是权力的威力吧……
这个少女的内心世界里,不知是不是在隐隐渴望着,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像梅姨娘一般,让树枝上的积雪,零星飘散。
梅真嘴角一敲,淡淡的又道,“方才说完了一宗,讲的是规矩二字。这第二宗,仍是规矩。
老祖宗身边的大丫环春萱大家伙都认识吧,这孩子不管因为什么,无故离府就是不对。我今个就立下一个规矩。
今后,你们凡是有外差的,告假的,必须支应了主子后,再向我登记请示。若是外差事情紧急,或托人,或事后来补登,我专门让珍珠缝了个外事的薄子,要去哪,去几天,都给我记仔细了,按上手印子。
别让人再戳着咱们脊梁骨笑话,都是些东窜西窜的野人。
这第三宗,便是自今日起,每天各部门管事儿的于午正时分到我屋里回话,把前一天发生的要紧事情都向我回一遍。若我不在,你们就交待给我丫头珍珠,若珍珠也不在,你们交待给费老娘就是。
凡有当天需要裁决的大事,不管什么时辰,速速来向我禀告。别一出了事,个个变缩头乌龟,你们别指望得过且过,以为拖一拖事情自行就解决了,有些事情,越拖窟窿越大,到时候你们就是给我磕头作揖喊我姑奶奶,我也帮不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了!”下人们这回的声音很大。
人要是太饿了,也能爆发出无穷的动力。
“行了,都散了吧,除了我说的那些去我屋里的,其他人都去吃饭吧,另外,上午负责洒扫祠堂的几个小厮们给我留下,还有,老蔡,你也别走。”
老蔡扁着嘴,胃又开始疼上了,这回是饿的。
妙芝见人们纷纷散去,便躲在树后,想再看看究竟。
梅真打这边看了一眼,吩咐道,“不相干的都退下去,费老娘,你把人都清清,该留的留,不该留的,都让回吧。”
妙芝吐了吐舌头,跑上前拉着小绿的手,“小绿姐姐,我们快走吧,一会有人要哄的。”
小绿望着母亲有些佝偻的背影,脚步有些僵硬了,“妙芝,我妈妈不会有事儿吧。”
妙芝用力拽着小绿的手,“嗯,你快走吧,要是梅姨娘看你这样,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公,心下不满似的,你妈妈不又添了一个不是。我想,没事吧。”
两个女孩随着众人离开了慧心苑,费老娘所幸站在门口,“大家快点都散了吧,都回去忙去吧,在这可磨蹭什么。”
渐渐的下人们都离开了,慧心苑的门也关上了。
郭妈妈和众厨娘走在前面,见后面的妙芝和小绿磨磨蹭蹭的,便回过头来催着,“小绿,你也走快些,赶紧的,刚才盼儿不是说了吗,三老爷吩咐了晚上还得开一大席,咱们赶紧回去多发些面,还得配菜。”
小绿咬着唇,眼神里满是不甘心。
厨娘钱妈妈一斜眼,“哎呦,你这是做给谁看啊,你妈妈如今不是厨房的总管啦,还这么劲劲儿的。”
小绿紧走几步上前,“你……你……”
钱妈妈脚一横,“我,我,我什么呀,还不许人说两句呀。”
郭妈妈实在看不过眼,走过去一推钱妈妈的肩膀,“老钱,我说你这个人,亏老蔡平时对你最照顾,如今她刚遭了点难,你就这么挤兑她闺女,你算什么。呸,也不怕被人看扁了。”
钱妈妈一晃肩膀,胖胖的身子往前一顶,“怎么着啊你,你还当你是好人,我看你平时可没少夹枪带棒的给老蔡难看。就算教训我,也轮不到你。”
郭妈妈瞪着眼,“你,对,我是没资格教训你,可我到不像你,竟干些幸灾乐祸的事儿。”
“你说谁幸灾乐祸,恐怕幸灾乐祸的不止我吧。”
“你说谁哪?你给我说清楚你。”
“闭嘴,你们别吵了!”妙芝挣脱了小绿的手往前站了一步,把小手横在两个妈妈之间,“回去赶紧做饭吧,小心惊动了梅姨娘,再误了三老爷请客的事儿,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是想扣月钱?还是想被卖出去?”
说罢,妙芝一脸铁青拉着小绿奔前走了。
众厨娘们立在原地有些惊了,一向温婉的小妙芝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
冬日的晌午,太阳吝惜着它的光芒,但是仍把一圈微弱的光环撒在了妙芝的身上。
郭妈妈望着妙芝在阳光下纤细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熙云,想不到你的女儿,骨子里到底还是流着主子的血。”
此时的妙芝,脸上的肌肤好似蜜糖一般柔腻,那略微冻红的小脸蛋上竟是柔和的光,和一种大家再也读不出的神情。
小绿在路上对妙芝说道,“妙芝,你刚才那样子,好像,好像是梅姨娘,很泼辣,又很镇人,连我都吓了一跳。”
妙芝羞涩的一笑,“我……我是不想她们打架了。小绿姐姐,最近,你大概要受些气,这些婆婆大多岁数大了,很不服你妈妈管事。如今她又不在你身边,恐怕你……”
妙芝倒是不担心蔡婆婆,反而很担心小绿的处境。
小绿笑着摇头,“我知道,我能忍的。这些年妈妈当这个总管,我总比别人干的少,吃的好,已经占了许多便宜。要是我妈妈只是个负责洒扫的下等人,我又能怎么样哪,起起伏伏,还不都是命。”
“命?”妙芝停住脚步,特别认真的仰望着小绿,“我才不信命,一个人活的要是不好,都是自己的责任。”
妙芝的眼睛仿佛在笑着,眸光中满是盈彩与希望。
小绿眨巴着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种话,且说话的还是比自己小两岁的妙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