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沈逸宁走过许多营帐,夜遥看见士兵往来巡逻井然有序,又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帐子,忽然看见前方支着火堆,火上的铁锅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像是在烧煮着什么,旁边一群倒地或仰或趴不断呻吟的士兵。
这是?
夜遥一眼看去,觉得不对劲,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还没开口,沈逸宁几步走上前,蹲在一个士兵面前,低头仔细审视,问道:“陈青,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状况?”
一直跟在旁边的将士连忙回答:“是。聚集在此的所有士兵都是毫无征兆的忽然倒地,四肢抽搐,手脚痉挛。可随行军医还是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沈逸宁抿着唇,下颌绷得紧紧,没有说话。夜遥忍不住脱口道:“什么原因?这还不明显么?当然是中毒啊!”
沈逸宁抬头看向她,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夜遥得到允许,继续说道:“这种症状可不像是什么传染病,既然不是生病,也只能是中毒了。”
一边说着,夜遥一边伸手去探了探身旁倒地的士兵的额头,又抓过他的手细细的把脉,眉头微皱,闭目沉思。
那个叫陈青的将士却忍不住在旁边怀疑:“可这种状况每次几乎都是在进食时才发生。发生了这么几次炊事房的兄弟们也是相当注意了才是,每次下锅的食物都是再三确定没有毒了才开始烧煮,何况刚才,兄弟们明明还没有吃啊!若是中毒,毒从何而来?”
他说着忍不住用力挠头,站在那里看着左右倒下的士兵们不住的叹气,沈逸宁却依旧镇定,微微抬起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夜遥还在把脉,一边不住的喃喃自语,好一会儿,眉头才舒展开来,抬头看看周围,又闭目养头良久,才开口问沈逸宁:“你没有闻到么?是毒啊!俞族的炎硝。这种毒无色无味,洒在空中不易被人察觉,只有在周围热量达到一定值时,才会引发效力,发出淡淡的味道,嗅到的人自然倒地,四肢抽搐手脚痉挛,就是这些人的症状。”
“毒?胡说什么!”一旁的陈青声音顿时增大,看见王爷射过来的眼光,挠挠头,又小声嘟囔:“那我们都问到这个气味了,怎么没中毒!还是俞族的毒,小兄弟,你不知道吧,俞族几年前就被灭了!”
夜遥抬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真的是毒,俞族的炎硝。只是这毒毒性并不很猛,药力已过,我们自然无碍。而且这毒对人伤害其实并不大,只要多喝些水,休息个三五日,这些症状自然全消。不过俞族已灭,这毒么……”
“是漠国。”沈逸宁淡淡接口,“当年萧楚灭了俞族,也没忘了把他们的制毒本事给留下,如今以毒文明的俞族,自然已成为漠国内不可或缺的力量。”
夜遥被他的话打断,不由得一惊,忽然想起初次见到逸宁时,他中的寒冰散也是俞族的毒物,不由得一时默然。
忽然传来士兵警哨的声音,抬头望去,一阵猎猎的浓烟从东北方向滚滚腾起。
那个方向!
沈逸宁霍然起身,和陈青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的向东北方向大步走去。
夜遥还想跟着,一抬脚差点踩上脚下躺着的士兵的身体,连忙收回脚,又向沈逸宁的方向看看,终于忍住好奇,蹲下身来,一边对身边的还能站着的士兵吩咐道:“来,搭把手,将这些士兵全都扶着坐起来,扶到军医的帐篷里吧……”
沈逸宁大步流星的向军营东边走去,不断有将士从各个方向走来向他身边集中,又不断从他身边领命而去。军营中四处响起了领兵列阵的呼号声,将士们批胄贯甲刀剑轻撞,迈着霍霍的步伐向着各个向迅速分布开来。
分配好各处的兵力之后,沈逸宁足尖轻点,向着军营东北角快速奔掠而去,待他赶到,陈青已经率着数列士兵和一队人马交上了手。
那是由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组成的人马,个个身着白袍银甲,背向连成一个圆,神色警惕的看向外围。此时陈青所率的黑袍玄甲士兵已经组成一个圆型,将中间的银甲团团包围。从高空中看去,几点银白几乎隐匿在一片乌压压的黑色当中。
透过漫空腾起的烈焰污尘,隔着乌甲晃动的层层人影,仿佛有一道银光刺破万千浓障,射进沈逸宁的眼中,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那是——萧楚!
依旧是覆盖着那道银色镂空面具,萧楚的目光竟然如刀剑一般,带着呼啸之气,直直向他射来。
沈逸宁迅速作出反应,手腕一抖,袖中瞬间流转出一道清亮的光芒,足尖点略,眨眼间,便已踏过过几个乌甲军的肩膀,来到了圆心。
战局迅速展开。萧楚所率银甲,必都是能以一敌百之辈,此时,只见银色光点如水滴化为雾气一般迅速融入了一片黑色的海洋,阳光下,幽黑的浪潮翻涌着,银光如深海明珠一般随着浪潮几经沉浮,所到之处,黑水尽退,不一会儿,外围便已如溃堤之水,崩裂出一道口子。
内围圈中,刀剑铿然、光影相交,沈逸宁手腕翻转轻捏剑诀,手中软剑清然长啸,几个回合间,足尖点略,刀剑织出细细密密的银芒,光影斑驳之中,两人恰棋逢对手,身形错落,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外围溃口方显,内围两人便已感知,却都不动神色。沈逸宁比起清剑速度不变,手上力道却更加深一重,出去所有繁杂花式,直直向萧楚刺去。对方足尖飞速后掠,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移除数丈,沈逸宁紧紧跟随,心头微微诧异,这样的招式速度,今日明明是头一回见到,却分明给他一种隐约说不出的熟悉感。他面上不动分毫,暗自凝气,刹那间剑头银芒暴涨,带着十二分的剑气向着对手呼啸而去。然而萧楚深处危境,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分诡谲的笑容,身体迅速后仰,手臂向后,长剑在地上轻轻一点,只听翁然一声,便已仰面从沈逸宁的剑气之下错落而去。
沈逸宁身形未顿,因着极大的冲力继续向前,只来得及低头看见一抹银光从自己膀下划过。他迅速反应,收回剑势回转身形,却只见对方剑头轻点,铮然一声便已借着剑身弯起的力道向外围突破而去。沈逸宁点足欲追,忽然一道银光逆着萧楚离去的方向闪至,他敏捷的挽起一道剑花,银光错落一闪而逝,平方的剑身上,赫然是那张精雕细琢的银质镂空面具。
“嚓”
面具沿着人面中线一分为二,划着两道弧光,从他的剑头上凋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