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囚室(上)
苍月见高适蓦地大叫一声，从半空中坠落，也跟着惊呼出来。
“噗通”两声，一兽一人，先后跌落水中，往下沉去，尽皆消失不见，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水面荡出了无数玫瑰红。
苍月怔怔看着水面，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何以自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面终于有了动静。高适钻出水面，缓缓游来，苍月露出笑脸，轻轻弹去眼角的泪水，泪水有点甜。
一骨碌爬上水池，高适四肢伸直，仰面平躺在黑石大砖的地面上，怔怔看着虚空，如同死鱼一般，一言不发，一脸尽是倦意。
苍月有点措手不及。平常，纵是千难万险，他也总把那迷人的微笑挂在嘴角。就算当初，他被曼佗罗花打得全身功力几乎散去，也不见如此落寞和气馁。
看着高适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苍月感觉自己心中蓦地一痛。
“你怎么了？”她轻声道。
高适沉默不语，只是转头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秀气的小脸，过了好久，忽道：“你相信宿命和轮回么？”
苍月怔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不知道高适为何突然有这一问。宿命和轮回是什么？大陆的巫师认为，世人过去之世皆有生命，辗转轮回，故称宿命。如果真的有轮回和宿命，我的上一世的轮回是什么，这一世的宿命是什么。
她看了高适，又看了看如同银河倾泻而下的大瀑布，柔声道：“信则有之，不信则无。不管轮回和宿命是否存在，不管命运是瞎的，还是逃不脱的，我只按自由的意志，看待现在。”
“自由的意志？”高适苦涩地笑了笑，“我的自由意志，是返回故土，头枕黄土，倾听故乡的声音，慢慢睡去……”声音渐渐转低。
“你说什么？”瀑布声委实太大，苍月听不真切。
“没什么，我说可以过去了。”高适摇了摇头道。
他努力爬了起来，全身几尽散架，忍不住又往瀑布的顶端眺望。
沧海桑田，春去春归，花开花落，秋水望穿，那千年的等候，似乎只为破茧的重逢……
“走吧！”高适努力把白玉雕像从脑海中驱除出去。拉起苍月的手，步向水池。
“好冷呢！”
池中的清水，冻得苍月嘴唇发紫、手脚僵硬。好在十丈的距离并不算长，水中再无怪物出现，背着苍月，高适数息之间，便从水地穿过瀑布，跃入通道之中。
冷风自通道中吹来，苍月全身湿透，更觉寒冷，不断打起了喷嚏。但高适也是无可奈何，荆衣赠送给他兽革战袍，早被曼佗罗的血液腐蚀出无数小洞，目前也只够遮羞，若说御寒，却是不能。
“没事，走吧！”苍月用手绢擦去鼻水，轻声道。
这个通道是圆形的，直径在三米左右，是以二人抬头挺胸，并排而走，也不觉得逼仄。通道上的岩壁上，镶嵌着无数蓝色透明石头，如海洋一般深邃，散发着幽幽蓝芒。想来，就是它们的光芒穿透了瀑布。
通道百转千回，好在已有上升势头，若非如此，二人只怕要早早绝望了。
又走了一会，瀑布的震天响声，渐渐减弱，只闻头顶上方有潺潺流水声传来。二人互望一眼，从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风中突然隐隐传来歌声，是女声，飘飘忽忽，位置难以捕捉。二人骇然，难道着地下古城，真的还有人活着么？
只听那歌词唱道：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花，空倚相思树。总是别时情，那得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歌声幽幽怨怨，哀伤满溢，汩汩流淌之间，自有一股让人痛心的酸楚。苍月早已听得痴了。“不见*****花，空倚相思树……”她喃喃自语，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红，竟流下眼泪。
高适哭笑不得。解下面纱之前，她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可这一解面纱，终于露出小女儿多愁善感的本性，动不动以泪洗脸。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蓦地又觉得手臂一疼，却是苍月发现他一脸戏谑，暗中使坏，狠狠拧了他一把，只把高适掐得裂嘴呲牙，暗暗叫苦，急忙连声饶。
“咦？”
这时，只听苍月惊诧了一声，却是歌声停了下来。
二人互视一眼，吃不准是否应该继续往里走，可这时，洞中却蓦地传来一声尖叫，好似一根被拔高的，抛在天际的钢丝，直插入耳朵。
高适大骇，就要转头欲跑。苍月不知是这尖叫是什么，也就罢了。可他如何不知那尖叫声音代表着什么。
这声音和黑石山下曼佗罗的嚎叫声，如出一辙，但凄厉之处，犹有过之。
“快走！是曼佗罗花！”
他一把拉住苍月的小手，就要转身。苍月楞了一下，脸色苍白。
可就在这时，尖叫声又换成了大笑声。从笑声之中，依稀可分辨出，其主人和刚才的歌者系同一人，但是二者反差如此之大，却委实让人不能接受。前者温柔似水，虽一副幽幽怨怨，哀伤满溢，却不失凄美；而后者癫狂错乱，让人闻声，就不寒而栗。
只听她道：
“我杀，我杀，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一双我杀一双，哈哈……我杀光你们……，挫骨扬灰，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纵然你们能避开我，可你们的子子孙孙呢……出来啊，难道你们不想替他们报仇么，缩头乌龟，你们是缩头乌龟……快出来……呜呜……”
骂道最后，不知怎得，她竟哭了起来。
苍月何曾听过这等毒辣言语，只觉心惊肉跳，双手静静握在高适的手臂，捏得他手臂一片通红。高适本来转身要走，骤然听见声音，却又站定了。心道，既然后退无路，那么前面纵然是刀山火海，也要闯闯了。
女子哭了一会，忽然停了下来。
高适忙示意苍月不要出声。四周又恢复了平静，水声潺潺，敲打山壁，叮咚作响。二人屏住呼吸，要往里走，可提脚的刹那，蓦地一声冷哼，在耳中炸了开来。
